月光、夜色、海面、大風。
在這樣的背景下，最適合的關鍵詞當然就是“清涼”。
讓太太脫去衣物不太禮貌，但包裹雙足的鞋子是可以摘去的。
所以，風間陽介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柊木葵捏著鞋帶的一頭，輕輕一扯，然后掌心托著鞋跟，把鞋子脫了下來。
那只纖長的腳，因為穿了淺色的襪子，所以在夜色下也看得很清楚。
太太舒展了一下雙腳，五趾舒張開，又蜷縮起來，搭在水泥堤壩上。
接著，她摘下雙腳的船襪，把襪子塞進鞋口里。
柊木葵把鞋子放在水泥堤壩下面，這里背風，鞋不會被風吹跑。
目光投向柊木太太搭在水泥堤壩上的雙腳。
褪去足襪的雙足，更白了。
并非單薄的蒼白，而是煉乳般滑膩的肌膚，在霧色朦朧的月光下，被暈染出的瑩白。
至于鞋口，其實就是鞋子的嘴。
風間陽介腦海里莫名冒出這樣的想法。
…24.9%…
對一名取材流作者來說，在取材的過程中冒出任何想法都是正常的。
因為僅僅取材眼前所見之物是最低級的取材方法，更重要的是通過眼前所見之物聯想，產生更多素材。
就比如鞋口這檔子事。
鞋子每天任勞任怨地被少女的腳塞滿，而這雙腳還會穿著各種不同材質、不同款式、不同顏色的襪子，就好比甜點蛋糕上澆淋的特調果醬。
會有人羨慕鞋子嗎？
風間陽介沒有羨慕鞋子，因為鞋子每天都被踩在腳下，而他喜歡在上面，自己掌握主動。
她人的獎勵畢竟是被給予，風間陽介要自己獎勵自己。
大風從大海的方向吹來，裹挾著海的咸味，又拂過柊木太太的身體，必然也帶上了太太身上的氣息。
風間陽介深吸了口氣，并沒有品味出空氣里的細節。
可惜了，只是擁有神之舌，而非神之鼻。
柊木葵撩了撩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頭發，對風間陽介說道：“風…這么大，你好畫嗎？”
大風里，聲音都有些搖晃，甚至讓風間陽介以為柊木太太是在說風間君這么大，而不是風這么大。
“沒問題。”風間陽介朝柊木葵比了個大拇指。
風間陽介雙腿一前一后，微微分開，頂著大風站著。
好在速寫本有很硬的封殼，即便捧在手上也可以穩穩地拿住，鉛筆在紙頁上勾畫完全沒有問題。
“你們畫畫的真辛苦。”柊木葵看到風間陽介被風吹的差點沒站穩。
“這不算什么。”風間陽介一邊勾畫線條，一邊說，“曾經為了畫大雨的場景，專門打著傘在雨里畫，但是傘被風吹跑了。”
“紙不會濕嗎？”柊木葵好奇道。
“防水紙，每張都很貴的。”風間陽介答道。
如果能捕捉下最美的畫面，大風大雨都不算什么。
至于用手機拍照，這種事情風間陽介雖然也會做，但優先度絕對在親筆繪畫之后。
攝影會原原本本地將眼前的一切截取下來，而繪畫帶有此時此刻的心情，畫家會在眼前所見的基礎上進行創作，而且能看出創作時畫家聚焦的點。
就比如風間陽介正在細致描繪的柊木太太優雅的藝術級雙足。
很快，風間陽介就沉浸在繪畫當中，一根根線條在紙頁上聚集成柊木太太的模樣，還有她身后的大海，天上的月亮和密集的云。
正在進行更細致的勾線，風間陽介發現柊木太太的雙腳挪了挪。
筆停頓了下來，風間陽介和柊木葵對上視線。
柊木葵伸手摸了摸腳背，然后看向天空。
“是不是下雨了？”柊木葵朝天空張開手掌，搓了搓手指。
這時，風間陽介也感覺鼻尖一涼，有雨滴落下。
接著，又是幾枚雨滴落在了畫紙上，剛剛畫好的柊木太太的雙腳被雨水化開。
該用防水紙的。
風間陽介連忙將速寫本蓋上。
“柊木姐！下雨了，還是回去吧？”風間陽介說道。
“毛毛雨而已啦。”柊木葵說道，“島上是這樣的，有時候并不是雨，而是風吹起的海水。”
“不過這個場景也畫得差不多了。”風間陽介說道。
“哦？快讓我看看。”柊木葵朝風間陽介招招手。
柊木太太側身過來，坐在水泥堤壩上，雙腳去夠地上的鞋子，但是堤壩還是稍有些高，只有腳尖堪堪碰到鞋跟。
于是，她就先這么坐著，側身看向風間陽介打開的速寫本。
柊木太太撩了撩頭發，將風吹亂的發絲攏在一起，撥到頸側。
近了，在海風的咸味里，風間陽介嗅出了一絲清香。
柊木葵仔細地看著風間陽介的畫，嘴角的笑意更盛，她說：“風間君畫功很好，這比我本人還好看吧。”
“謝謝夸獎。”風間陽介說道。
“你不客氣一下嗎？”柊木葵掩嘴笑了笑，說道，“就說，‘柊木姐其實你本人更好看’之類的。”
“柊木姐其實你本人更好看。”風間陽介說道。
“現在說晚了！”柊木葵笑得更開心了。
“那我們再逛逛嗎？我想畫沙灘的景。”風間陽介開始點菜了。
“嗯哼，走吧。”柊木葵從水泥堤壩上跳下來，裙擺飛揚。
她拎起鞋子，根本沒打算穿了。
“那邊，大概五十米左右吧。”柊木葵指了指前方，說道，“我記得那里有個入口可以去海邊。”
風間陽介記得。
“我和千代、澪，從那里下去過。”風間陽介道。
“那走吧。”柊木葵拍拍風間陽介的肩膀，光著腳踩在水泥地上，邁步朝通往沙灘的入口走去。
風間陽介跟在后面，周圍的環境都很昏暗，唯獨那雙輕盈的雙腳像是散發著瑩潤的光，極為顯眼。
如果說眼前最亮眼的東西，第一的是天上的月亮，第二和第三就是眼前交替而行的優雅之物。
風間陽介的計劃，是讓柊木葵站在海浪舔舐的邊緣，足面浸著海水，沾了些許細沙，又側身迎著月光，裙擺被風吹得在身后飄揚。
這個構圖，絕美了。
可就在兩人走上沙灘的時候，從天而降的雨點變的密集了。
“雨下大了！”柊木葵馬上停住了腳步，看看天空，又看向風間陽介，“你這些是防水的紙嗎？”
“不是。”風間陽介把速寫本護在身前。
“那怎么辦…”柊木太太一句話都沒說完，雨陡然變大，在陣陣海風里，呼嘯而來。
“誒？！”
柊木太太連忙背過身，但這只是避開了被雨水打濕前身，后背瞬間就濕了。
風間陽介也是，他死死護住手里的速寫本，身上已經徹底被雨水淋濕。
“快，跟我來！”柊木太太一把拉住風間陽介的手，朝著沙灘的另一邊跑去。
柊木葵撒腳丫子在沙灘上留下一長串急促的足跡，風間陽介一手緊緊握著那只柔軟的手，一手抱著速寫本，冒著已然變成急風驟雨的雨幕，狂奔。
終于，來到此前看澪和輕音社伙伴排練的地方，這邊的沙灘更寬，放置了一些固定在地上的陽傘。
柊木葵跑到一把大陽傘底下，雨幕算是被遮擋了，可夏日海邊的雨格外兇猛，豆大的雨滴拍打在沙灘上，濺起細沙和雨水的混合物，無處可避。
柊木太太將濕透的頭發撇到身后，又扯了扯衣襟。
“糟了糟了，全濕透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