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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先找了再說

  各部門聞風而動,村北的馬路堵的像停車場。

  談武找來了老支書,約摸七十出頭,精神頭挺好。

  林思成問候了一聲,讓方進記錄。

  “這里原先叫黑渣坡,以前的時候,村里的垃圾全倒這兒。燒爐子的廢灰爐渣,修房子的爛磚廢瓦,什么都有。”

  到五十年代,公社讓修梯田,山這一塊全部坪整,就把瓦堆和垃圾給埋了。剛開始種苜蓿,后來種麥子,前兩年退耕還林,又種成了樹…”

  “老支書,當年有沒有挖出來過瓷器?”

  “瓷器沒有,但七十年代修路的時候,挖出來過爛陶罐,還不少…就你們剛剛挖開的那地方!”

  老支書指了指廢瓷坑,“路修好之后,就順手給填了!”

  “那當年修路的時候,比較深的地方有沒有挖出來過老河?”

  林思成比劃了一下,“最上一層是細沙,中間是沙夾米粒砂,再下面是粗砂和卵石,最后是特別硬的土,拿鍬不動的那種?”

  “那可太多了,就順著這兒往上走,幾百米都是!”

  老支書指著山腳,“當年公社還來人看過,讓我們就地取材,在這兒篩道渣(路面基層卵石料),最深的地方有八九米…”

  “那謝謝老支書!”

  林思成道了一聲謝,呼了一口氣。

  八九米的古河床,那得沉淀多久?

  就是這兒,沒跑了…

  “吱”的一聲,對講機響了一下,里面傳來高章義的聲音:“林老師,廢坑的第三層已經揭開了!”

  “好,我馬上過去!”

  不遠,一百來米,林思成下了梯田,走了過去。

  方圓八九米的一座大坑,四周圍著圍欄,外面站滿了人。看到林思成,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三天的時間,廢瓷坑已經挖了四米,前兩米大都是修路時填到里面的建筑垃圾,第二層就是村支書說的爛陶。

  確實是陶器,但更多的卻是粗黑瓷和砂器。做了熱釋光,斷定年代為800±60,恰好屬于金代末,元代初。

  除此外,還夾著不少廢灰:木灰、煤灰、爐渣、未燒盡的煤渣等等。說明既有柴窯,也有煤窯。

  且極厚,足足兩米,整整清理了兩天。

  接下來,就是第三層,也就是現在正在發掘的這一層。

  廢坑呈漏斗狀,越往下越小,此時底部的直徑約五米,六個技工各站一方,將將能轉身。

  坡面做了加固和防護,每半米修了一層梯臺,專門安排人往上轉運文物和廢灰。

  底部的廢灰已清完,大致能看到坑底露出的廢棄物:有陶范(印花模具),有匣缽,還有墊餅、支燒釘之類的支具。

  王齊志使勁的瞅:說好的白瓷呢?

  他和孫嘉木看了三天,別說白瓷,連點瓷渣兒都沒有見到?

  白高興了一場…

  “確實有白釉瓷,田所不至于故意騙你!”

  林思成開著玩笑,往下指了指,“但在最底層,差不多五米七到六米三。不過質量比較差,大部分都是崩釉瓷(釉面崩裂脫落)和黃瓷…”

  “但這才到四米左右?”王齊志算了一下,“中間的一米七是什么?”

  “匣體、支具、陶范,大致就眼前看到的這一種,大部分都比較完整。”

  王齊志怔了一下:一米七,全是裝燒工具,而且大部完整?

  這是干嘛,砸了不燒了?

  那上面的黑瓷和陶砂器又是怎么來的?

  正琢磨著,林思成指了指運上來的匣體和模具:“老師你看!”

  王齊志瞇眼瞅了瞅,又俯下身,拿起一件剛清理出來的匣盒。

  只是一眼,王齊志就能判斷出,這是精選白瓷土加石英燒制而成。胎色呈淺白色,胎質致密堅硬,外部稍嫌粗糙,但內壁光滑細膩,不亞于細白瓷。

  關鍵的是,這是單匣。換種說法:一只匣里面只裝一件瓷胚。

  就剛才第二層出土的那些粗黑瓷和陶砂器,壓根就用不到這么精細的匣具。

  又瞅了瞅旁邊的印花模具,王齊志皺了一下眉頭:第二層足兩米深,挖出來的黑瓷片和廢陶器近千件,就沒見到一件有印花的,那這幾套模具有什么用?

  王齊志琢磨了一下:“起先,這兒燒的應該是白瓷,所以廢灰坑最底部是廢白瓷。但后面改燒黑瓷,原有的匣體和支具用不了,就只能全扔了?”

  “大致就是這樣!”林思成點點頭,“估計是技術不過關,燒出的白瓷質量太差,最后就放棄了,然后改燒黑瓷和陶器!”

  孫嘉木若有所思:“最下層多為崩釉瓷和黃瓷,這是燒白瓷的時候,沒掌握好溫度?”

  林思成又點頭:“對!”

  王齊志和孫嘉木恍然大悟:白瓷過火(溫度過高)就會崩釉,更或是裂口。如果溫度不夠,釉層則會變黃,更或是燒成蒙煙瓷,

  勘探時釬出的土層,也能證實這一點。

  但怪的是,最底部的廢瓷不到一米深,撐死了也就幾百件。哪怕只靠梯田上的那一座窯爐,頂多也就三四窯的出產量。

  那問題又來了:不可能新窯建好后,只燒三四窯就棄燒白瓷改燒黑瓷,其它不說,光是這近兩米深的裝燒匣具,這得多大的成本?

  “所以我推測,這兒只是試燒了一下。燒了幾爐質量太差,索性改弦易轍。由此,附近應該還有更早期的窯爐,不然這些專燒白瓷的裝燒工具沒辦法解釋。”

  王齊志眼睛一亮:“卵白玉?”

  林思成想了想,搖了搖頭:“即便是,估計也是質量相對要差一點的那一種,至少要比水總工的那只碗差一些,比永濟收到的那只碗差的更多。

  因為技術不可能說斷代就斷代,即便褪化,也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所以白瓷肯定燒過,但想以此復原卵白玉的工藝,估計不大可能。

  再看第二層出土的黑瓷和砂器,技術明顯很成熟,由此推測,附近的窯爐主要燒的還是黑瓷和砂器。更說不好,還燒陶器。”

  孫嘉木想了起來:王齊志提到過,他們在永濟收到過金代的瓷枕,用的就是河津的陶土。

  想來林思成說的陶器,指的就是這個。

  所以說來說去,附近即便有窯,至多也就是金代的窯?

  “會不會有卵白玉?”

  “難!”林思成搖搖頭:“看釬探土層最底層的瓷渣,連唐代玉壁底白瓷的質量都達不到!”

  這不就等于,越燒越回去了?

  但不奇怪:考古界和陶瓷界公認的,因為戰亂的原因,北方金代時期的的燒瓷技術比北宋倒退了好大一截。

  正暗暗感慨,林思成的對講機響了一聲:“林老師,在梯田西南一公里半左右的臺地下發現了灰坑,已探明廢瓷坑三座。上層均為廢灰和黑瓷,中層為陶器和少量的青白瓷,底層正在探…”

  “好,我馬上過去!”

  林思成掛了電話,朝遠處招了招手,“嗚”的一聲,皮卡車開了過來。

  后排拆了放的是工具,沒辦法坐人,孫嘉木和王齊志連忙奔向大切。

  剛坐進車里,孫嘉木一臉奇怪:“林思成說附近肯定還有窯,這個我信,但田杰怎么找這么快?”

  滿打滿算,前后不過三天。

  如果在梯田跟前還說的過去,但離著一公里多,中間又是路又是田,還有居民點,田杰是怎么找過去的?

  “林思成給田杰畫圖了,大致就是根據梯田上的一號窯爐和灰坑,推測古河道流向圖,然后再根據周片的瓷土礦,圈定同時期古窯址可能存在的分布點!”

  王齊志理所當然,“就像他說的,只要找到古河道,窯址就跟透明的一樣!”

  孫嘉木愣了一下,半截話窩在了嗓子里。

  沒錯,林思成是這么說過,但沒想到,做起來真就這么輕松?

  不過一公里多,幾分鐘就到,兩輛車順著河溝的土路到了臺地下。

  河溝很寬,大概二十多米,居中的位置,三臺釬探機“轟隆隆”的響。

  旁邊擺著幾道胳膊粗的釬管,露著已鉆出的土層。

  大概六米深,分層一目了然:三米深的沙質黃土,基本來自山洪沖涮下來的臺地黃土。之下是一米左右的間歇層,再往下,豁然便是廢灰和瓷渣。

  林思成蹲了下來,戴上手套慢慢的刨。

  灰多,瓷少,說明燒制技術比較成熟。其中又以黑瓷居多,表明這里晚期還是以燒民用黑瓷為主。

  大致翻了翻,林思成稍一頓,從廢灰中撈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陶片。

  胚體呈磚紅色,質地很是粗糙,可以明顯看到胚體中的砂粒。內壁基本沒做過修整,外部施綠釉,邊角齊整而光滑。

  乍一看,像是一口陶匣的邊角。

  林思成卻瞇住了眼睛:不出意外,這應該是一口陶枕的底邊。如果整體復原,應該長這樣:

  再看老化程度,比梯田古窯稍早一些,大致屬于金代早期。

  所以,這應該是一只金代三彩陶枕。

  頓然間,林思成想起在永濟收到過的那幾件瓷枕殘片,更想到了故宮中被隆當成定窯白瓷,還題過詩的的那口白地刻花孩兒枕…

  他豁然站起身,看了看三臺鉆機的位置:呈鈍三角,最遠多的兩臺直線距離約七米。

  林思成拿起釬桿,先畫了個三角:“這是一、二、三號三座廢灰坑,以此為中心,五十米到一百米之間應該都是廢灰坑,數量估計不少,至少十座以上…”

  “古河道在這里,偏東南兩百米即河道下游,距灰坑一百米左右,應該有胚場和淘洗池…”

  林思成又畫了一個圈,最后點了幾下:“再往南,距灰坑區域一百米以內,找窯爐!”

  孫嘉木和王齊志齊齊的一探頭:一個橢圓的圈,扎了四個點。看位置就知道,三個小點是已探明的三座灰坑,大點就是窯爐。

  粗略一算,南北兩百米,東西五六十米,按林思成的估計,遺址面積應該在一萬個平方左右。

  很小,只有老窯頭遺址的六分之一,比起北午芹唐窯也只有二分之一,甚至還沒有梯田下的那一座大?

  兩個人正估摸著,林思成讓隊員按停鉆機,起出釬管。

  這次比較深,離地表八米左右,拆開釬管,最底層除了三色釉的碎陶片,還夾雜著部分白瓷片。

  陶片有邊有角,有棱有弧…金代三彩刻花陶枕。

  白瓷釉面瑩潤,但隱透灰青,比水總工的那只唐代玉璧底碗,比在永濟收到的那只卵白玉碗的顏色都要深,更接近于鴨蛋的顏色。

  下意識的,林思成想起之前,他和水總工有關卵白玉窯址的推論:卵白玉始于唐末或五代,盛于北宋,衰于金代。

  但只是衰退,而非斷代,即便工藝退步,也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肯定有部分技藝留傳了下來。

  就像這幾塊白瓷片:十有八九是窯溫不達標,只能在釉料中增加草木灰以助熔,所以導致釉面泛灰,泛青。

  正如《南窯筆記》所載:灰多則釉色青,灰少則釉白…蓋釉之青白不同者,在灰之添減之多寡。

  說直白點:這附近肯定還有更早期的窯爐,比如金代早期,更比如宋代…

  林思成看了一下地形,打開包拿出紙和筆,邊畫圖邊給田杰交待:“田所,你通知高隊把人全撤過來,梯田那邊交給市考古隊。

  然后分開三隊,先到固鎮村北的澗河古道(遮馬峪下游),然后往南五百米,順著北澗探索。一隊在澗溝找河道,另外兩隊順著兩岸往南勘探。勘探點不用太密集,兩百米鉆一次,試著探一下…”

  王齊志回憶了一下:“北澗澗溝…那兒咱們昨天才去過,幾年前在兩岸修居民點,當時挖砂挖了四五米深。要是有古河道,應該早挖出來了?”

  林思成嘆了口氣:確實挖了四五米。

  但剛才那位老支書怎么說的:澗河最深的古河道,足足有八九米深。

  再看這兒。同樣是臺地底下的溝,溝底離平地至少四米深。然后又挖了四米,才挖到灰坑。

  這是多深?將近八米。

  甭管是怎么形成的,是山洪沖涮泥沙堆積,還是五六十年代大造田時在上面壘了土,但古河道的水平面肯定要比灰坑更深,至少也在九米到十米以下!

  林思成把圖交給田杰:“先找一下,反正也費不了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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