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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遲看不如早看

  其實這不是王齊志第一次這樣建議。

  修復中心剛成立,準備申遺的時候,他就這樣勸過林思成。

  鐵質文保項目立項時,他又勸了一次。

  第三次,是張安世墓盜掘案之后,但林思成一直說:京城肯定要去,但現在有點早,王齊志就做罷了。

  時隔半年,又舊事重提,讓林思成有些摸不著頭緒。

  王齊志嘆了口氣:“是你成長太快了!”

  一到山西,林思成就如脫韁的野馬,一發而不可收拾。

  再看看這三個多月,他干了多少事?

  其它都不論,只是一個焦煤遺址,就能讓兄弟省份羨慕到眼珠子發紅。也就來的時間太短,但凡稍久點,省山西文物局肯定得給頒個先進獎章。

  王齊志一直都在想:林思成既然有本事,有能力,為什么不到更大的舞臺施展?

  恰好這次去京城,被老領導點拔了一下,王齊志的這種想法愈加強烈:古話說的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他覺得,這一次的契機就相當好。

  林思成卻搖了一下頭。

  “老師,再過兩年吧,我再沉淀沉淀…”

  又是這句?

  王齊志想了一下:“并不是讓你把西京這邊丟了不管,你放心,搞不成爛攤子。”

  林思成又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對科研機構而言,管理的權重頂多排第三。關鍵在于項目的含金量,以及團隊的研究能力。

  再說了,有爺爺坐鎮,有學校幫趁,管理根本不是問題。

  現有的項目按步就班,該申遺申遺,該注冊專利注冊專利,該與學校、政府合作的就合作。

  即便換個地方,也是另起爐灶,重新換賽道。

  王齊志一臉不解:“那是為什么?”

  林思成想了一下:“老師,京城那地方,光有能力和關系,估計不太夠!”

  有能力,有關系,還不行?

  王齊志眼睛一瞪,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好像…確實不太夠?

  如果像他這樣的二世祖,那無所謂。無非就是安排個閑職,混份工資。

  但林思成去了,可是要揚名立萬的。

  沒有傳承,沒有資歷,放武俠里,林思成就是那個無門無派的江湖小野修。

  不拜山頭,想靠單打獨斗就開宗立派,別說門了,縫兒都沒有…

  轉著念頭,王齊志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誰教你的?”

  “書上學的!”

  “呵”

  師生倆躲在角落里,旁若無人,嘀嘀咕咕。

  會儀依舊是任新波主持,聲情并茂,有條有理。

  包括遺址的發現過程,發掘流程,有哪些重大的發現,以及對文化形成過程、文化遺存及地下迭壓層的分析和推論。

  起初還好,聽到地方機構已經發掘完了上層文化層,一群專家愣了一下,眉頭全皺了起來。

  從發現遺址到現在,也就半個多月吧?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級別這么高,文明標志這么明顯的遺址,光是前期的準備工作都得一到兩個月。

  要做文獻調查,要實地踏查,更要分析計劃,制定方案。

  這次來,文物局更是帶了最先進的科技勘探設備,準備一展身手。結果倒好,地方考古隊不但揭開了地表層,甚至把第一層發掘完了?

  而且,僅僅只用了半個月?

  這已經不是草率、莽撞,這是犯罪。

  一點兒都不夸張:這要是京城的哪家單位,專家們早開始拍桌子罵娘了。

  畢竟和地方只有業務指導關系,并非直屬管理,一群專家只能先忍著。

  發火不至于,但該的還是得問一下。

  “任處長,是不是太著急了些?”

  “確實有些快,但現在已是六月底,再有半個月就是河津的雨季,根據氣象預報,今年的降水量要遠超往年,且時間長達兩個月。

  又因遺址臨近澗河(遮馬峪),每年這個時候,古垛南臺地都會發生洪水、滑坡等現象,今年肯定更為嚴重。所以,考慮到災害會造成不可逆的破壞風險,所以省文物局、考古院決定提前揭層…”

  哦,那確實得搶救性發掘。

  至少要確定遺址的大致范圍和文化層結構,并做出有效的防護措施。

  頓然間,專家們的怒火消了一大半。

  考管處(考古管理)的孫處長想了想:“任處長,當時指導和施工的單位是哪幾家?”

  “省考古院、文遺院、陜西考古院田野所、考古所,西北大學文博學院!”

  嘖,可以,幾乎把山、陜兩省的頂尖考古單位快集齊了?

  “具體負責人是哪位?”

  任新波瞄了一眼窩在角落里的林思成,跟背書似的:

  “省文物局特邀專家、省考古院名譽顧問,省工業廳特聘工程師,西北大學重點實驗室負責人,文物復修中心負責人,林思成林老師…”

  好家伙,看這一堆頭銜?

  好長的一大串,只以為是從西大文博學院請的大拿,專家們壓根就沒注意聽后面的那一句。

  然后又狐疑了一下:頭銜這么多,不可能籍籍無名。但感覺林思成這個名字,好像沒怎么聽過?

  大致都是類似的想法,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既然是從西大請過來的,為什么任處長不稱呼教授,而是老師?

  暗暗狐疑著,任新波又笑了笑:“時間確實有點短,不過全程嚴格按照遺址發掘程序進行操作:有前期調查,有遺址分析,又做了系統性的計劃方案,之后才組織人手開始發掘…

  當然,確實有些倉猝,再者技術力量也有限,肯定有疏漏和不足的地方,還請領導和專家們指導,指正…”

  只當他是慣例性的補救,孫處長沒有發表意見。包括專家組,也是類似的想法:從前到后就半個月,你們能做出多么完善的方案和計劃來?

  十有八九是邊挖邊計劃,甚至是先挖后補的計劃。說不好,這份報告就是這兩天臨時拼湊出來的。

  暗暗轉念,孫嘉木翻開眼前的資料。

  第一頁是標題,《河津古垛村南臺地新石器遺址搶救性發掘計劃,既雨季山洪多發期預防計劃》。

  第二頁是目錄,第三頁是文獻調查:同地帶、同地域、同類型遺址發現背景,各遺址具體信息與關聯性,及本遺址的文化定位。

  只看這些,只能說中規中距,也基本沒什么難度:列份提綱,找兩個資料員,一條一條往里填就行。

  繼續往下翻,第四頁是實地踏查與勘探。

  比如現察地形,利用溝沿、斷面尋找遺跡線索。又比如物理鉆探,利用洛陽鏟、探釬等設備取土,分析土層。

  感覺依舊中規中矩?

  正轉著念頭,一行字映入眼簾,孫嘉木怔了一下:無人機航拍,地質雷達與地磁探測?

  不錯不錯。

  雷達和地磁也就罷了,已經用了好多年。但結合無人機航拍進行考古測繪,同步定位遺址范圍,分析遺址結構,數遍全國,會用的沒幾家。

  仔細再看:有測繪圖,有航拍照片,更有詳細的地下探測數據,說明人家確實會,也確實做過,更表明這份報告并不是臨時補的。

  暗暗的贊了一下,孫嘉木繼續往下翻。

  但剛翻到第五頁,看到最上面的那行標題,孫處長猛的一怔愣。

  這是什么,RTK系統定位測量?

  仔細再看,沒錯,就是這幾個字,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能是他眼花了?

  又瞅了一遍,他下意識的抬起頭,才發現,左右兩邊的幾位專家,全是和他一樣的表情:錯愕、狐疑、不可思議。

  按他們的理解,在場的這些人,包括省文物局、考古院、田野所的領導和專家,乃至西大的教授,你如果問他們什么是RTK,絕對是一問一瞪眼:這什么玩意?

  因為這套技術引進國內沒幾年,暫時只有能源和地質部門在用,比如石油勘探,比如地質災害監測,而且還不敢多用。

  說直白點:這是GPS衛星定位技術,不管是衛星還是系統,都租用的是老美的。

  去年,國家文物局才嘗試性的引進了兩套,研究了一年,都還沒來得及開葷。

  這次來山西,他們就帶了一套,準備試用一下,測試一下性能。順便讓地方文物和考古系統見識見識。

  結果,人家早用上了?

  再看數據:載波相位、基站座標、解算數據、定位范圍…說明人家不但會用,還用的賊熟。

  真的,給孫處長和幾位專家的感覺:他們好像是原始人,剛研究出鉆木取火。但突然跑出來一個大猩猩,給他們展示了一下怎么用打火機?

  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群人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了一樣…

  “RTK?”孫嘉木猛吸了一口氣,“任處長,哪來的?”

  具體哪來的,任新波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林思成弄來的。

  他剛要說話,林思成舉了一下手:“設備從陜西借的!”

  不對…陜西哪來的這東西?

  如果是陜西文物局引進,肯定要先向國家文物局報備,他們肯定知道。

  再說了,你光引進不會用,有什么用?

  “不是文物局,是從林草局借的!”

  林思成解釋了一下,“去年年底,國務院發布通告,今年將進行全國第五次大熊貓普查。年初的時候,國家林草局給陜西林草局運來了兩套,但普查要到九月份才開始,所以我們先借過來用一下…”

  孫處長和幾個專家面面相覷,有大熊貓的,不就川、陜、甘三省?

  而且就數秦嶺最多。

  國家林草局也確實在幾年前就開始用這套系統監測珍稀類野生動物。但問題是,這套系統光是設備成本就要二十多萬美金,加上培訓成本,再翻兩倍。

  而且必須要專業的技術人員操作,等于要借就得連人帶機器一塊借,陜西林草局說借就能借?

  其次,雖然是同一套系統,但找大熊貓和找遺址是一個概念嗎?

  那玩意是活的,會動,會跑,生活在地表。遺址卻深埋地下,用的壓根就不是同一套技術理論,你怎么定位,怎么計算?

  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勘探組的組長一臉狐疑:“你們從哪請的專家?”

  “借設備的時候,請林草局的技術員指導了一下!”

  “找熊貓沒問題,但要說用這套設備考古?”組長很篤定的搖了一下頭:“他們不會!”

  林思成想了想:“配套有說明書,數據寫的挺全,更換應用場景的時候,調一下參數就行!”

  你說啥?

  怎么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組長愣住了一樣,他身后,坐在中間一排的幾個技術員咬住了牙關:這么輕松的?

  要這么簡單,我們能研究了一年?

  孫處長頓了一下,瞇住了眼睛:“小伙子貴姓?”

  “吳司長好,孫處長好,各位老師好!”林思成站起來,勾了一下腰:“我叫林思成。”

  嗯,這名字怎么這么耳熟?

  唏…不對?

  這不就是剛剛才介紹過,一大堆名銜那位?

  只用半個月就揭開了地表,并發掘完了上層文化層的,不就是他?

  一群專家齊唰唰的回過頭,全都跟愣住了一樣:這面貌,這皮相…哈哈,這小孩幾歲?

  再看手里的計劃報告,負責人那一欄填著明晃晃的三個字:林思成。

  一時間,十多雙眼睛直戳戳的,既驚愕又狐疑:不是…當地文物系統瘋了嗎?

  疑點太多,孫嘉木不知道該問點什么。

  他又往后翻:技術勘察就用了一天?

  調試系統和機器夠不夠?

  同樣,調研也用了一天,作計劃和發掘方案還是只用了一天。前期準備了三天,第四天上午劃方,下午就開始刮面?

  如果換成他,哪怕再快,再趕時間,前期準備至少也得一周左右。

  所以孫嘉木極度懷疑,遺址上層的發掘質量。

  不是不尊重,而是不符合常理。

  再看林思成的年紀,懷疑愈發強烈。孫處長合上報告:“司長,要不先去看一下現場!”

  吳暉點了點頭。

  跑這么遠來,就是來干這個的,遲早都得看,遲看不如早看。

  陸續起身,一群人烏怏怏的出了村委會。

大熊貓文學    重生鑒寶:我真沒想當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