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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沒辦法講道理

  上次補葵口盤的時候,商妍就有過一種錯覺:一換上白大褂,林思成就像換了一個人,特別有范兒。

  這個范兒,指的不是他帥,他好看…當然,他也確實挺好看。

  而是指那種發自內心的從容,以及滲到骨子里的自信。

  就感覺,林思成進了實驗室像是進了家,無論是多先進的機器,多么復雜、多么難操作的實驗,對他而言都如等閑。

  更難以理解的是,林思成修復葵口盤時的那種熟練程度:每次都是一遍過,就好像這樣的盆,他已經補過千八百遍?1

  但說句心里話,別說入六次爐,點六次藍,既便是冷補調釉,商妍都做不到一次就好,不差分毫的地步。

  而今天更快,都還沒開始到調釉這一步,林思成就讓她又感受了一次:

  一百多個鋦眼,用了不到一小時?

  七十多枚鋦釘,將將一小時出頭?

  老拿一個人舉例,舉多了也煩,但商妍著實再找不到更合適的對象:如果是林教授,這兩道工序得多久?

  算少點,一天!

  如果給她,最少兩天!

  別不信:鋦瓷流程其實不算太復雜,區別在于粗還是細。如果這是口瓦罐,換她和林教授,照樣能在兩個小時內解決完。

  但問題是,這是瓷器文物,還是釉和胎加起來將將五毫米的白釉糯米胎,稍微一疏忽,好幾萬就沒了。

  不想賠錢,就只能慢工出細活。

  但林思成給人的感覺,就是在補瓦罐,主打一個能多快就多快。

  問題是,他干出的質量和用一個多星期的行家干出來的根本沒區別?

  這就挺見鬼…

  鋦釘釘完,然后就是涂膠,補缺。

  這些李貞就能干好,不用多交待。

  林思成轉頭開始制作金箔。

  0.5毫米的厚度,離“箔”還差得遠,至多算金板。還需要通過錘揲,使金片更薄。

  林思成的理想厚度是0.2:一是省材料,二是減輕金飾重量,使之與瓷器緊密貼合。

  但太薄了也不行,容易變形。1

  之前馮琳一直都閑著,林思成便讓她提前加熱,爐溫一直控制在六百度,金片一直保持著暗紅色。

  三兩下換了防護服,林思成夾出燒紅的金片,固定在砧臺上。雞蛋大的平頭鐵錘,一錘下去就是一縷火星子。

  頓然間,實驗室里響起“當當當當”的脆響,并伴隨著淡淡的焦鐵味,就像進了鐵匠鋪子。

  敲一遍再回火,差不多薄了三分之一。再敲一遍,原本巴掌大的金片足足有臉盆大。

  提在手中,像是紙頁般忽扇忽扇。

  王齊志暗暗一贊,終于有點理解剛才的商妍和郝鈞的心情了:

  一是快,林思成手中的錘子基本就沒停過,一口氣上千錘,這得多好的體力?1

  給他,至少得歇七八回。

  二是穩:一砧接著一砧,一錘挨著一錘,就如用尺子量過一樣,錘好后的金片宛如鋪開的魚鱗:一列并著一列,一行跟著一行。

  王齊志越看,神色越是古怪:這塊金片,拿博物館就能直接用,就貼武將雕像身上,誰敢說這不是古代的金鱗甲?

  不夸張:沒個十來年的積累,別想錘到這個份上。

  但十來年前,林思成還穿開襠褲…這就離了個大譜?

  商妍瞇了瞇眼:王齊志有沒有這個手藝?

  應該是有的,但絕對熟練不到到這個份上。

  “王教授,換成你,錘到這種程度,得幾天?”

  王齊志轉轉眼珠:“兩三個小時吧?”

  呵呵…姓王的,你還要不要臉?

  原因很簡單:隨著時間流逝,金片的溫度在不斷降低。既便每一錘都是相同的力度,但錘揲金片使之延展變形的作用力卻在不斷遞減。

  但從前到后,林思成錘揲出的鱗形紋都是一般大小,一般間距,可見他對于黃金延展性的理解,溫度、力度的控制,精準到了什么樣的程度?

  所以,別看只是薄薄的一張金片,王齊志要下了“天”,她跟敢著王齊志姓。2

  可能是想到商妍會這樣說,王齊志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兩步。

  商妍一臉譏笑,正想諷刺兩句,林思成把金片又夾入熔爐。

  燒了一小會,林思成夾出金片開始錘,這次換成了平砧和包鐵的木錘。

  力道小了很多,所以金片并沒有變薄,但隨著脆響,錘過的地方平滑的像鏡子。

  看著魚鱗漸漸消失,王齊志暗暗一嘆:早知道,就該拿臺相機來…

  錘好后趁著余溫,林思成拿起剪刀,把金片剪成了筷子寬的細條。

  他又讓馮琳換鏨刀時,王齊志才明白,林思成準備一步到位,要開始鏨花。

  厲害了小子,老師我都不敢這么干…

  看王齊志一臉震驚的模樣,郝鈞悄瞇瞇的湊了過來:“不構圖,也不設計布局,他就這樣直接刻?”

  按道理應該是不行的,但換成林思成,有時候真沒辦法講道理。

  就之前那塊魚鱗:誰敢說一天之內就能錘出來,王齊志敢磕頭。

  但林思成,就一個來小時?

  鋦瓷時也一樣,熟練的就像是同樣大小、同樣器型,甚至破損位置都一摸一樣的梅瓶,他已經補過百八十件?

  就這,你和他怎么講道理?

  王齊志嘆了口氣:“所謂千錘百煉,爛熟于胸!”

  “我知道!”郝鈞猛點頭,“問題是他從哪練的?”

  憋了好久,王齊志吐了兩個字:“書上!”3

娘胎肚子里  郝鈞脖子一伸,恨不得把白眼仁翻到額頭上。

  這不是扯寄巴蛋?1

  正暗暗罵著,又傳來密集的敲錘聲,郝鈞定神往前瞅。

  平頭鏨刀,不停的敲,一根根約一指長,約摸火柴頭寬的金片被鏨刻下來。

  根稍粗,梢稍細,微微隆起,外凸內凹,但沒有任何花紋。

  好歹也是行家,郝鈞一眼就知道,這是鏨刻中的“平鏨壓地”手法,也知道這些細長的金片的用處:樹枝。

  然后又是葉,同樣是平鏨壓地,一片接著一片。一時間,形狀各異、大小不一、花紋各有特色,甚至于薄厚都不盡相同的樹葉,如金色的雪花般從鏨刃間落下。

  之后刻葉苞,再之后又是更細的葉柄,眾人只覺眼花繚亂,目不瑕接,感覺短短的一柄鏨刀,被林思成玩出了花。

  唯有王齊志,心里五味雜陳,并伴隨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一如那天在岐山,一如那七枚開元通寶合背錢。2

  林思成,這是黃金鏨花,不是打鐵。你為什么就這么隨意,這么從容?4

  隨意只是其次,刻得好才是關鍵。

  如果給老師傅,林思成三四分鐘鏨出來的一片葉兒,少說得鏨十來分鐘。

  因為老師傅手再穩,也不可能像林思成這樣,每一片葉兒都能一次性成型,還能刻到這么形像,這么生動。

  郝鈞就在一邊,不信問他,他什么感受?

  這也就是黃金,這要染成綠的,誰敢說這些葉兒、苞兒不是從樹上剪下來的?

大熊貓文學    重生鑒寶:我真沒想當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