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重生了,既便有著三十多歲的心理年齡,林思成依舊對這樣的事情喜聞樂見。
何況還是一個宿舍的?
君不見,同舍四女,建群十五。
他一臉八卦:“詳細說說!”
肖玉珠瞪著他。
“大二時,她談了個美術系的男朋友,家境挺好,人也挺帥。但有一天,我們碰到那個男生牽著另外的女生逛街,之后他們就分手了。
從那以后,何婉就不大跟我們一塊玩了,不管宿舍里誰談了男朋友,她都會刺兩句。”
“為什么?”
“我哪知道?”
林思成想了半天也沒搞懂。
“鳳凰女這個詞又是怎么來的?”
“我家佛坪的。”
國家級貧困縣,藥材之鄉?
但要說鳳凰女…看著不像。
穿衣有品,落落大方,學習也好。
性格也不像:一言不合,就拿可樂當眾滋人一臉的,你指望她當鳳凰女?
“嘖,挺颯…你以后算是完了,至少在大學畢業之前是完了。”
“嘁,還怕這個?三條腿的蛤蟆沒有,三條腿的男人不多的是?”
“這倒是!”
林思成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又覺得哪里不對。
不是…姑娘,你姓黃吧?
“沒錯,我也三條!”
肖玉珠捅了他一瓶子,林思成拿出手機:“李學姐幾點下班?”
“一般是六點,快了!”
“你給發個信息!”
“好!”
過了一會,李貞發來信息:“商教授有事,還要過一會!”
幕色染透教研室的玻璃窗,商妍握著鼠標的指尖忽的一頓,眉梢往上一挑。
鼠標再次滾動,瞳孔微微睜大,牙齒咬住了嘴唇。
“李貞,你過來看!”
李貞斜著身子,看了看電腦屏幕:2003級文保系2006-2007學年成績表。
隨著光標滑動,三條表格被并例在一起:
姓名:林思成。
工藝美術:不合格。補考:60。
國畫基礎:不合格。補考:60。
文物繪圖:不合格。補考:60。
李貞終于知道,導師為什么是那樣的表情:林思成門門掛科,包括這補考成績是怎么來的,都心知肚明。
但再回想起他今天畫的那幾張圖,絕對不可能是初試掛科,補考剛及格的水平能畫出來的。
也別說六十分,九十分都不可能。
李貞想了想:“上次聽他說,林教授在暑假里給他補過課。”
商妍“嗤”的一聲:“這話你也信?”
美術不比其它,除了有悟性,還得有積累。說白了就一個字:練。不可能有什么“一朝頓悟”,“突飛猛進”的概率發生。
再想想那三張草圖所展露的功底,別說一個暑假,就是十個暑假都不可能。
再者,那三張草圖和林教授的畫風就不是一個風格。也壓根不屬于文物構圖,甚至已跳出了陶瓷美術的范疇。
商妍想了想,又點了幾下鼠標,屏幕上出現一幅油畫:優雅的婦人靠著餐桌,桌上擺著青花瓷的茶壺與茶杯。
這是歐州著名畫家、雕刻家雅姆創作于十九世紀中的貴婦。作者很有名,作品更有名,是“歐州新古典主義”畫派的代表作。
也是國內各院校陶瓷工藝美術的必修作品之一。
“拋開基調和顏色,只看構圖,你好好對比一下!”
李貞仔細的觀察,一看就是好幾分鐘。
“老師,我感覺林思成在草圖中所應用的素描技術、線面結構、空間的結構狀態,以及明暗關系的處理,和這幅畫…嗯,有點像?”
“對!”商妍又點鼠標,屏幕上出現第二張畫。
同樣是瓷壺,但并非青花,而是流行于明末之后的葫蘆壺。不過不是油畫,而是一幅絹本山水。
特點很明顯:工筆重彩,用筆細膩,線條簡潔流暢。
怪的是,局部好像應用了西方油畫的焦點透視法,解剖結構和光影效果非常明顯。卻又能與畫作整體的構圖、意境美完融合。
更怪的是,線面結構、明暗對比和林思成的那幾張圖更像,比雅姆的那幅貴婦更像。
“這幅畫名博古圖,由清朝康乾時期的首席宮廷畫師、意大利傳教士郎士寧所做,現珍藏于故宮博物院。
而郎士寧到中國傳教之前,正是歐州新古典主義的萌發時期,所以他的油現風格與雅姆一脈相承…”
商妍繼續點鼠標:“再看這一幅!”
仍舊是一幅紙本山水,作者同為康乾時期的宮廷畫師焦秉貞。中樣是博古圖,同樣是一只瓷壺,同樣為工筆重彩。
但與上一幅相比,畫作整體更為立體,透視和明暗的應用空間更為真實。
而從整體看,國畫獨有的“寫意”卻比上一幅只多不少?
而重點在于,作品的基部構圖層級極多,像是渲染了十多層。
下意識的,李貞想起了林思成的那三張圖:不敢說一模一樣,至少有八成相似。
不是說形與表,而是立意與結構,以及構圖前的設計。
“是不是更像?”
李貞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焦秉貞師承郎士寧,同為宮廷畫師,他對國畫藝術的了解及感觸要更深。又為欽天監正,對于算理和科學同樣不陌生。
所以,從中西方藝術融合的角度而言,他比郎士寧的水平更高。”
李貞恍然大悟:“林思成的那幾張圖中所體現的,就是焦秉貞的藝術特點和畫風?”
“不止,他肯定系統性的研究過西方油畫技巧,包括郎士寧的繪畫風格。不然不會給人一種‘很像’的感覺…然后你再看!”
商妍先將圖片做透視化處理,又移來一張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板橋體的字帖照片,然后往上一摞。
李貞瞳孔一縮,往后仰了一下:這不就是林思成畫的那三張圖?
這次不單是指立意與結構,更包括整體布局,藝術風格。
“看明白了?”
李貞囁動著嘴唇,木木的點了一下頭。
國畫與工藝美術,以及其中所包括的西方油畫藝術,是陶瓷修復專業的必修課程。李貞畫不了這么好,但不妨礙她能理解:
林思成對于國畫及工藝美術的理解、應用,比她強的多的多。甚至是,他還能融合創新,將中國的書法藝術與之揉合。
所以,那三張草圖就是他自己設計的,所謂林教授教的,只是借口。
再想想之前看到的那張成績表,就覺得無比荒謬:上學期還掛科的人,畫不出那樣的三張圖。
不,想都想像不出來了。
驚愕間,李貞猛的反應過來:“他要用漢瓦拼壺,而非重新塑壺?”
“對,不然不用費盡扒拉的重新設計、構圖。不過有技術難點:瓦質與陶泥粘接,二次入爐復燒會產生縮脹。如果不解決:要么燒報廢,要么燒變形。”
“不好解決?”
“當然,要能解決,立馬就能申請國家專利。國家級不敢說,拿個部一級的科技創新獎綽綽有余。
所以我估計他不會復燒,而是利用化學粘合劑拼接。但他能設計出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就憑那三張草圖,申請個‘林氏漢瓦壺’的設計專利沒任何問題。”
申請專利?
部省級獎項?
下意識的,李貞又想起之前看到的成績表:不合格、不合格,還是不合格?
割裂感太重,她著實沒辦法把兩個林思成聯系在一起。
“不用奇怪,熟悉林教授的人都知道:他有個寶貝孫子死活不愿讀西大,從大一就開始和他抬扛…
所以我估計,林思成是故意沒考好。就如剛才我和你看的那三門:沒有系統性且持久性的學習和練習,那幾張草圖他別說設計,抄都抄不出來。
況且,真要蠢的無可救藥,他高考能考685?”
“這么高?”李貞驚了一下,“上北大都夠了?”
“那一年分數線比較高,北大差了四分,清華剛過線,所以也不能全怪他…但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知道,他學習能力很強就行了。這樣…”
商妍頓了一下,組織著措詞,“你找個機會幫我問一下:他愿不愿意讀我的研究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