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嵐的身影如一道血色閃電,驟然橫亙在兩道恐怖力量之間。
她雙臂張開,衣袍在狂暴靈壓中獵獵作響,發間鎖神血符的紅線寸寸崩斷,唇角溢出的鮮血在煞氣中凝成冰晶。
“都住手吧,是我自愿隨他去的!“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趙無羈瞳孔驟縮,寒魄飛劍“錚”地懸停在她眉心三寸。
花青霜的冰霜劍氣在最后一刻偏轉,將遠處山崖劈出十丈溝壑。
“師伯你”趙無羈皺眉,項王虛影在面龐明滅不定。
花青霜神色凝重,“師姐,你是被他蠱惑了!”
“師妹!”
嚴嵐抬手抹去唇邊血跡,突然放聲大笑。
這笑聲里沒有往日的潑辣張揚,反而透著幾分蒼涼。
“很奇怪嗎?”
嚴嵐眼中似有火焰燃燒,搖頭道,“好師侄,你有家族醫武傳承。
花師妹坐擁王家資源,還有項王血脈和氣運加身”
她每說一句,嗓音就嘶啞一分,“而我呢?”
“曾經在琳瑯洞天,我就是在生死邊緣搶資源,后來走出洞天,為了得到內景煉神術,也是拼盡全力這就是我的命!”
嚴嵐看向趙無羈,眸光定定,倏然轉為一絲溫柔,道,“好師侄,這就是師伯的命,讓師伯去拼吧,如今靈氣復蘇,正是大爭之世,不爭一把,師伯也不甘心。”
黃裳陰冷一笑,銹蝕龍印垂下青光護住二人:“聽見沒有?這才是求道者該有的覺悟。”
“閉嘴!”
趙無羈低喝,項王真首重瞳大亮,靈威驚人,他盯著嚴嵐:“師伯,跟我回去,這黃裳也難以保證,給你什么好的修行資源.”
“師姐!”
花青霜清冷眸光也已浮現一絲急迫,“跟我們回去吧,王家的四級靈脈日后必定會晉升成五級靈脈。”
“然后呢?”
嚴嵐忽然斂去所有情緒,眸光如古井般平靜,倒映著遠處王家六峰的輪廓:“回去之后,繼續當你們的拖累?
師妹,你是不是忘了,曾經我們在琳瑯洞天,就是這樣一直保持競爭。
一直在爭斗,師姐可曾向你低頭過,可曾接受過你的施舍?”
她抹去嘴角鮮血,露出當年爭奪洞主之位時的狠絕笑容:“我嚴嵐要的機緣,從來都是親手搶來的!自己拼來的。
你們所修行的內景煉神術,不也是我拼來的,否則王家之事,如何能成?我的道,從來都是——拼搶來的!”
“好!好!好!”黃裳撫掌大笑,藏青法袍在靈壓中獵獵翻卷,“這才配做老夫的弟子!”
黃裳淡淡笑道:“你們真是情報落后啊,難道就你們有資源,我黃裳沒有資源?”
他袖中突然飛出一面水鏡,鏡面漣漪蕩漾間,赫然顯露出東海蓬萊劍閣的景象。
卻見蓬萊劍閣的護山大陣已然破碎,兩位劍閣老祖連同宗主皆是臣服。
浪濤翻涌的礁石之上,非但有黃裳的身影,更有一條青鱗蛟龍蟠踞云端,鱗甲森然。
另有一名手持血色大旗的黑袍鬼修凌空而立,周身纏繞著森然鬼氣。
最令人心驚的是,懸于眾人頭頂的,正是蓬萊劍閣傳承千年的鎮派至寶“滄海明月劍”!
劍身流轉著湛藍光華,卻已被血色符咒纏繞,顯然已被徹底煉化。
“蓬萊劍閣的兩條四級靈脈”
黃裳枯槁的手指輕撫水鏡,鏡中景象隨之一變,顯露出劍閣地底兩條如巨龍般蜿蜒的靈脈,“如今已在老夫掌控之中。”
“只要嚴嵐日后助老夫取得大禹九鼎,這劍閣便是她的洞府!算是老夫送給這弟子的禮物。”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
趙無羈重瞳中血月輪轉,冷道,“你與那深海蛟龍勾結?還有河外列州的那些妖王。你如此做法,難道不怕麒麟劍宗找你的麻煩”
“哈哈哈!”
黃裳仰頭大笑,不慌不忙收起水鏡,大有深意道:“星河道友,何必搬出麒麟劍宗來壓我,你與老夫一樣,都有秘密,話別說得這般難聽.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罷了。”
趙無羈眉頭深皺。
“況且.”黃裳眼神浮現一絲不屑,“麒麟劍宗又能如何?老夫當年成就元嬰之時,那麒麟劍祖也不過是同道之人罷了。”
他話語一頓,眼見趙無羈和花青霜皆是不肯罷休,眼神浮現一絲不耐,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看來諸位都未看清局勢。”
他枯瘦的手指輕撫身前古經,渾濁眼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嚴嵐如今是受老夫掌控,而不是你們想要帶走就能帶走,今日,老夫必須帶她走.”
話音未落,他周身突然爆發出恐怖威壓,藏青色法袍無風自動,袖中隱隱有血色符箓流轉。
“若帶不走.”黃裳聲音驟然轉冷,如同九幽寒冰,“老夫得不到的東西,向來只有毀掉這一條路!”
說著他五指虛握,纏繞在嚴嵐周身的鎖神血符頓時紅光大盛。
“老狗!”花青霜眼神冰寒,冰霜飛劍凌厲。
“但若能帶走”
黃裳話鋒一轉,枯槁面容竟浮現幾分慈色,宛如嚴師面對愛徒。
“老夫既已是以九幽玄陰戮心咒起誓,說要收她為徒,自當傾囊相授。”
他轉而看向趙無羈,“星河道友應該清楚這誓咒,這還是你曾經提出的,老夫可是信守承諾,這些年,從未透露過有關你的身份和事情。
老夫雖是不擇手段,卻也不會拿自己日后可凝結的元嬰開玩笑!”
話音未落,他袖中古經突然翻動,散發出古老滄桑的氣息,顯然已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
“師侄,師妹”
嚴嵐看向花青霜和趙無羈,倏然決絕的面容上露出安撫的微笑,搖頭傳音道,“讓我走吧,我不跟他走,今日恐怕很難善了。
況且,你們也不可能守我一輩子。
靈氣復蘇后,再加上蓬萊劍閣的資源,他的修為會恢復得越來越快,一次不得手,他也會屢次下手!”
趙無羈聞言皺眉,這的確是個麻煩。
黃裳眼中精芒一閃,枯瘦手指驟然掐訣,身前道經無風自動,嘩啦啦翻至《逍遙游》篇章。
“北冥有魚.”
古老經文綻放出璀璨青光,字字如星辰流轉,竟在虛空中勾勒出鯤鵬虛影。
“不好!”
趙無羈瞳孔驟縮,重瞳血月輪轉間,已窺見嚴嵐體內鎖神血符的運轉軌跡。
他劍指如電,一枚金針自袖中激射而出!
“嗖!!”
金針破空時,針尾拖曳著幽藍符水光痕,精準刺入嚴嵐后頸大椎穴。
針尖入肉的剎那,通幽術光流如毒蛇般鉆入經脈,符水咒力則化作無形絲線,悄然纏上其陰魂。
“轟!”
就在此時,道經青光暴漲。
黃裳與嚴嵐的身影驟然虛化,化作遮天蔽日的鯤鵬法相。
那翼展百丈的虛影振翅一揮,頓時掀起滔天氣浪!
“錚!”
花青霜的冰霜飛劍斬碎殘影時,只劈開漫天飄散的青色翎羽。
天際盡頭,嚴嵐的傳音如風中殘燭,在云海間久久回蕩:
“師侄.師妹”
“待我元嬰之日.必攜美酒歸來與你們.共醉一場!”
最后一字余音未散,那鯤鵬虛影已化作青虹貫入九霄,轉瞬消失在天際盡頭。
“師姐.”
花青霜玉指緊攥劍柄,冰眸中泛起罕見的波瀾。
她倏然轉頭看向趙無羈:“你方才那金針?”
“無妨。”
趙無羈負手望天,嘴角勾起一抹冷峻弧度。
“我已用符咒之法命中了師伯,算是留下一招后手,不至于讓這黃裳完全得逞。”
此時,他已能察覺,自己的金針已被拔除。
但那針尖上附帶的符水術,卻已侵入了嚴嵐的體內,躥向了其陰魂。
待回頭穩定下來后,他便可施嫁夢術與這師伯建立夢境上的聯系,確定其狀態。
如此一來,黃裳就算帶走嚴嵐,他也能確定對方的位置和狀況。
甚至等同于在這老怪身旁埋伏了一個暗樁。
趙無羈隨手一招。
遠處,一根被拔出的金針重新飛回,但他指尖輕捻,一縷幽藍絲線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正是連通嚴嵐陰魂的符水咒力。
“針雖被拔.”
“咒已成結。”
重瞳深處血月輪轉,倒映出遠處某個模糊方位。
嫁夢術的感應正沿著咒力絲線緩緩建立,如同在黑夜中點亮一盞引魂燈。
“還好,你手段高超.哎,師姐方才那番話,顯然也是半真半假,畢竟已是身不由己,更不想拖累我們。”
花青霜的眸光微黯,望向天際那道早已消散的遁光,輕聲道,“不過師姐的好勝心,依舊還是如從前一樣,過去就一直與我爭斗比拼,不愿落后。
沒想到如今,還是老樣子.希望那黃裳立誓之后,是真的收她做徒弟吧。”
趙無羈搖頭道,“人的性格決定命運和成敗。師伯當年敢與虎謀皮,冒險與黃裳合作謀取內景煉神術,今日這般局面,不過是她骨子里的好勝與冒險所致。”
他話語一頓,看向一旁的項王真首,凝重道,“這黃裳的實力果真非同凡響,如今有資源又靈氣復蘇之后,他的實力恢復得非常快。
哪怕還沒達到昔日的巔峰,手段寶物也是層出不窮,若非壽元所限,只怕更難對付,因此才執意要擒走師伯,找尋大禹九鼎。
方才那種情況,我們若是交手到最后,只怕無法留下師伯,只能留下一具尸體,唯有以退為進,讓他們去了”
“哦?”花青霜清冷眼眸一亮,“聽你的意思.”
趙無羈淡然微笑,“只要師伯不反抗,我那一針所化符咒,會始終扎在她身上。”
他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她不是喜歡被我扎針嗎?這不僅是我扎在她身上的針,也是扎在黃裳身上的針。”
“怕只怕這黃裳老怪會察覺”花青霜憂慮道。
趙無羈哈哈一笑,自信道,“黃裳的《萬壽道藏》集百家之所長固然厲害,但我家傳的醫武一道亦非浪得虛名。”
他眼底閃過一絲深邃,心里暗道了一句,“畢竟是七十二地煞術。”
花青霜聞言,緊繃的肩線終于松弛,卻又忽而凝眸,“我看那黃裳一直稱你為星河道人,你將那星河道人的元神怎樣了?”
趙無羈聞言看向花青霜,笑道,“峰主,我看你是擔心我被星河道人的元神奪舍了吧?”
他略作沉吟,袖中突然蕩起空間漣漪,“你要見星河道人的元神,我帶你去見他,順帶將項王真首送回去。”
說罷大袖翻卷,壺天空間如畫卷般在虛空中鋪展。
但見其中云霧繚繞,靈山隱現,竟有袖里乾坤之象。
花青霜雖非首次得見,此刻仍不禁屏息。
這方寸之間自成天地的玄妙,每次目睹都令她心神震顫。
曾經,她也是被趙無羈這么收入這奇異的空間中。
“峰主,請!”趙無羈抬手邀請。
對于早已知曉壺天空間存在的花青霜,他并未刻意遮掩。
當年花青霜便是立誓,絕不外泄此秘。
不過,趙無羈也只將壺天空間說成是類似遠古乾坤袋的法寶,從未提及‘壺天術’三字。
類似乾坤袋般的手段,曾經他以天南老祖的身份也展示過。
壺天術,卻不可泄漏。
畢竟,七十二地煞術直指陰陽珠之秘。
縱使他內心信任這位峰主,但這世間能窺探人心的寶物術法,實在太多。
陰陽珠的存在,更是被諸多大能覬覦。
若真泄露出去,就不是簡單的秘密外泄,而是關乎二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嗡!”
壺天光華流轉。
二人身影連同那尊威壓滔天的項王真首,一同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
黃裳攜嚴嵐遁光驟停,藏青法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枯瘦的手指掐訣感應,確認趙無羈二人并未追來,這才長舒一口氣,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疲憊。
方才一戰,他雖手段盡出,但終究年老體衰,尚未恢復巔峰實力。
面對那手持項王真首的趙無羈,即便是他,也感到如山般的壓力。
“真是后生可畏.”
“呵…”嚴嵐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眼中盡是輕蔑,“老鬼,這就撐不住了?當我師父,你夠格嗎?”
“閉嘴!”黃裳冷喝一聲,袖袍猛然一揮,鎖神血符的紅線驟然收緊,他冷冷道:“老夫曾是元嬰后期的真君修士,教導你這丫頭,綽綽有余,但你首先得學會——尊師重道!”
嚴嵐強忍經脈劇痛,卻倔強冷笑不語。
黃裳目光陰鷙,聲音低沉如九幽寒風:“老夫今日說話算話,絕不害你性命。但若你找不到九鼎…”
他枯槁的面容浮現一抹冷意,“待老夫大限將至之日,可就不會管什么誓咒了。大不了,咱們師徒一起,同歸于盡!”
嚴嵐聞言,心中反而是松了口氣,知曉這次這老怪是當真不會害她了,最多臨死前大家一起玩完。
她面上卻不動聲色,暗自感應體內,只覺陰魂之畔,竟有一絲熟悉的波動流轉。
“這是…”
她心神劇震,隨即恍然。
趙無羈的金針,竟早已扎入她的體內,甚至…潛伏在她的陰魂之側!
“這小滑頭.這次臨走前,倒是沒忘記給師伯來一針,如此也好,若是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