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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是……集結號

  皇城兵部衙門深處。

  新晉兵部尚書周昌一身簇新緋紅官袍,端坐主位,眉宇間是沉甸甸的責任感。

  大堂內氣氛凝重卻不慌亂,幾位侍郎與各司主事圍在巨大的沙盤輿圖前,手指與算籌齊飛,金鐵交鳴般的指令快速傳遞。

  “青陽侯諭令已至,”周昌聲音沉穩,敲打在凝重的空氣中,“北境長城,乃兵鋒所指之樞!傳令——”

  “駐守西北的‘玄甲衛’三十萬,立即拔營!”他指向沙盤上一條蜿蜒北上的紅線,“主將楊繼業,晉靖北中郎將銜,率本部精騎前鋒五萬,限二十日內抵‘斷岳關’待命!”

  “余部二十五萬步騎,由副將趙承統領,沿涇陽古道、赤水河谷,輜重并行,限四十日內抵長城‘黑石要塞’集結!”

  “東境‘鎮海衛’調‘盤石營’步卒十萬!”一名侍郎立刻接口,語速如珠,“主將雷彪,領命!卸防由新編‘驚濤衛’接替,物資移交清單在此——”

  “需精鍛鱗甲三萬領、制式長槊五萬柄、裂山勁弩千具及配套弩矢五十萬支。”

  他拿起一份卷宗:“工部左侍郎已簽押,九川盟在瑯琊、東臨兩港物資庫劃撥,三十日內由內河漕運與官道騾馬隊協同送達黑石要塞軍械庫!”

  “西境‘寒鋒銳卒’十五萬!”另一位面容冷峻的侍郎補充,“主將仍是薛定岳將軍。其部常年戍衛極西風雪線,耐寒善戰,調其駐防‘風雪隘口’。”

  “所需特制御寒裘衣、火元暖玉符陣由內府監專供,瑜遠商行負責陸路轉運,二十五日抵達。”

  “輜重糧秣!”負責后勤的主事聲音高亢清晰,翻動著厚重的賬冊,“北境戰事開啟,預計每日耗糧以百萬石計,馬料倍之。”

  “中樞詔令:荊州、揚州、徐州三府為第一序列,立即啟用戰時糧倉,調集稻米、陳糧共計五百萬石!青州、豫州為第二序列,征調馱馬騾車十萬架,沿途設補給點。限令——首期兩百萬石,四十日內必達前線四大屯糧堡!”

  周昌目光掃過沙盤上密密麻麻移動的旗標,和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卷宗,最后落在一份剛剛匯總完畢的《北征前期兵力及輜重調集總錄》上。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卷冊,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諸公辛苦!兵部職責已畢,后續調度,需軍機處諸位大人定奪。本官即刻攜此總錄,面呈軍機處!”

  那里,將有青陽侯張遠在內的九位軍機重臣,對這份關乎帝國命運的龐大計劃進行最后的審視與決斷。

  鎮天司。

  一座龐大的地下空間內光影交織,符文如星河流動。

  青陽侯張遠一襲暗金蟒袍,身姿挺拔如出鞘神劍,與忠毅公蘇靖并肩而立。

  幾位氣息淵深的鎮天司新晉勛貴,鎮獄武侯秦無涯、八荒鎮魔侯褚朝陽、九幽鎮獄侯陰九幽肅立兩側,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一座正被修補加固的巨型陣基。

  陣基核心,一塊被雷霆反復淬煉、內蘊液態雷霆般力量的巨大晶體,正是雷鳴核心。

  此時這雷光交錯的晶體,正被小心翼翼地嵌入層層迭迭、閃爍著玄奧光暈的金屬脈絡之中。

  欽天監數位身著天象法袍的老博士手持星晷羅盤,指尖劃動間引下道道清濛星光,與陣基勾連。

  工部侍郎李虞更是親自上陣,率領數十名精干匠師,操縱著無數刻滿符文的機械臂,如同最精細的外科大夫,修補著巨大陣基上細微的裂紋。

  “星軌校準七成,‘鎮域天穹大陣’主體結構已復原八成!”李虞抹了把額頭的汗,聲音里帶著工程師特有的成就感,“多虧了陽天洲歸附后送來的‘星沉秘銀’和劍閣的‘破虛晶砂’。

  “這承載大陣的基座強度足以抵御混沌風暴!再有十日,此陣可復當年七成威能,籠罩范圍可達長城外三千里!”

  秦無涯上前一步,周身隱隱有雷霆龍影流轉,沉聲道:“國公、蘇公,有此大陣為憑,我軍在長城之外便有了立足的‘錨點’。”

  “當年武王能獨鎮裂縫三千年,靠的便是其無雙肉身與地利。如今,這‘鎮域天穹大陣’便是我大軍出征的‘人造地利’!”

  “進可攻,退可守,輻射范圍所及,邪魔妖氛皆受壓制。”

  在混沌之地為大軍提供立足點和壓制域外環境,是攻守轉換的關鍵節點。

  從入梁原域一戰滅國之后,秦無涯的心越來越大。

  其實不只是他,整個鎮天司如今已經露出獠牙,再不是之前謹慎模樣。

  重現九洲大勢,這是鎮天司上下意志。

  張遠點點頭,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巨大船塢。

  那里景象更為壯觀。

  數艘經歷過歸墟血戰、龐大如山的鎮海舟正接受著“脫胎換骨”的改造。

  龍骨被更堅硬的“夔龍金”替換加固,受損的符紋裝甲被烙入新的防御陣列,猙獰的炮口散發著危險的光澤。

  工部匠師與陣法師團隊,正圍繞著一艘旗艦級的戰艦忙碌,其核心熔爐位置被整體更換,換上了一顆比雷鳴核心更為巨大、散發著令人心悸熱力的赤紅色核心。

  那是從上古星艦的拆解之中尋到的動力爐。

  這等動力足以支撐一次虛空穿行。

  現在的鎮海舟改造,也是為穿行虛空做準備。

  “好!”蘇靖微微頷首,素來清朗的眼眸中也泛起銳氣,“有了這虛空核心,再加上李大人親鑄的夔金龍骨和符甲,這些鎮海巨艦,便可真正化身能在混沌虛空與無垠海中縱橫的戰爭堡壘!”

  “如今,大秦有了能承載軍團、主動出擊的利器!”他看向張遠,雙目之中戰意無法掩飾:“這便是我大秦斬向九洲之外、破碎星河的鐵拳!”

  黑冰臺指揮使之位,大多不得善終。

  蘇靖本以為自己到這個位置后,仕途也就如此了。

  沒想到如今天下大勢變幻,他不但封公,且鎮天司崛起,九洲重聚就在眼前。

  對于他來說,這是逆天改命。

  如今的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

  陰九幽在一旁,周身幽冥氣息隱晦波動,聲音如同從九幽傳來,帶著一絲詭異的贊嘆:“血肉可通神,器物亦可承載意志。此艦鑄成之日,其兇煞之氣,足以震懾深淵魔影。”

  精密的陣基在星輝與匠師技藝下復蘇,龐大的戰艦在神金與異獸核心的加持下蛻變。

  張遠沉默著,看著眼前一片熱火朝天、充滿技術力量感的景象。

  大秦這架沉寂已久、只為守護雍天本土的戰爭機器,終于被徹底喚醒并推向了極限轉速。

  利刃已重新鍛造,炮口已校準域外星空,只待那最終的一聲號令,便將迎著星海裂縫中透出的萬古兇戾,轟然出擊!

  鄭康林。

  天罡禁衛前軍校尉,皇城朱雀長街三進院子的新主人。

  懷中揣著皇族掌管的屋牌,鐵牌硌著胸口,沉甸甸的燙。

  今日春祭大典結束,陽光透過新窗欞上的“福壽雙全”剪紙。

  郭家嫂子端來剛蒸好的米糕,甜香混著院里的新木味。

  五歲的鐵蛋舉著木刀滿院跑:“爹!比北面來的黑騎大將軍威風不?”

  “轟——”

  震天的號角撕裂皇城上空的寧靜,余音撞上我家堂前貼著紅紙的大梁。

  不是慶典收束的宮樂,而是撕心裂肺的催征雷鼓!

  鄭康林猛地僵在院中。

  懷里的屋牌仿佛燒紅的烙鐵燙進骨髓。

  鄭康林指尖捏著的那塊軟糯的米糕,還殘留著灶火的溫暖和糖霜的甜香,“啪嗒”一聲掉在腳邊新鋪的青磚地上,沾了一層薄灰。

  五歲的鐵蛋正舉著木刀“嗚哩哇啦”追著滿院瘋跑,被這驟然的、拖著長長尾音的沉重號角驚得一哆嗦,木刀脫手飛到了墻角的水缸邊。

  “爹?”鐵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驚疑不定地看向院中僵立如石的鄭康林。

  郭家嫂子端著熱騰騰的湯盆剛從廚房掀簾出來,鍋蓋還虛虛掩著,白氣模糊了她面上瞬間褪盡的血色。

  她腳步生生釘在原地,湯盆里的濃湯晃蕩,濺出幾滴燙手的油星。

  “小鄭…這…這是什么號?”

  她的聲音輕得像怕驚動什么,又沉得仿佛壓著整個院子的新木香。

  那號角,一遍又一遍,撕裂長空!

  帶著穿透骨髓的冷酷韻律,那是戰鼓的前奏,是催魂的檄文!

  不是春祭慶典余韻的綿長宮樂,而是——

  集結!

  “嗚——嗚——”

  聲音似滾雷碾過皇城,撞在他們家貼著嶄新紅“福”字的大梁上,簌簌震落些微塵埃。

  鄭康林整個人都繃緊了。

  懷里的“皇城屋牌”是塊厚實沉重的鐵券,用皇族秘法鑄著朱雀銜星紋路,在號角聲里燙得像燒紅的烙鐵,隔著兩層冬衣死死硌著他的胸口,沉甸甸的烙印感直透骨髓深處。

  多少袍澤用命、用血,用斬下的邪魔腦袋,才換來這么一塊能在寸土寸金的皇城根上安家的鐵牌!

  多少年的刀頭舔血,從內城當值的小卒熬到天罡禁衛百夫長。

  再到如今憑斬殺梁原域那頭盤踞廢棄傳送祭壇的變種魔藤首功,才晉了這個擁有千軍、正式受朝廷七品冠帶、在朱雀長街分到這三進三出宅子的前軍校尉!

  這院子是家!

  是他從長運坊那破敗圍樓、一家幾代袍澤眷屬擠在一起的地方,一步登天換來的體面!

  每一個釘在窗框上的卯榫,每一塊鋪地的青磚,都浸著血氣和汗水。

  屋牌不是牌,是他半生的命、半生的膽氣熬出來的!

  “是…集結號。”鄭康林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

  他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腳步卻釘在原地兩息,才像離弦的箭矢般沖向正屋西廂房——

  那里立著郭家嫂子替他收拾得一絲不茍的玄甲!

  沉重的號角如同無形的巨掌,攥緊了皇城的每一寸空間,更狠狠攥住了鄭康林的臟腑。

  郭家嫂子手上那盆剛燉好的骨頭湯,“咣當”一聲脫手摔在青石階上。

  滾燙的湯汁潑灑四濺,濃郁的肉香混著刺鼻的椒料味在寒冷的空氣里炸開,白瓷碎片和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棒子狼藉一地。

  她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踉蹌著扶住院中那株剛栽下、枝干還纏著裹草的小槐樹,指甲死死摳進粗糙的樹皮,指節繃得慘白,喉頭滾動著壓抑的嗚咽,卻一個清晰的字也吐不出來。

  五年了!

  從鄭康林那次出征前夜在圍屋柴房里,她咬著牙把自己的未來和他綁在一起,再到那個腥風血雨的夜晚掙扎著生下鐵蛋,她無數次夢到過這催命的號角!

  它比她想象中更刺耳,更沉重,像砸在心口上的冰錐!

  鐵蛋也被爹驟然鐵青的臉色和那碎裂的湯盆嚇住,不再追著木刀,小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凍結成害怕的空白。

  他癟著嘴,下意識地想撲向鄭家嫂子,可看到她扶樹顫抖的身影,小小的孩子卻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早熟,硬生生停下腳步。

  他緊緊攥著小拳頭,黑漆漆的大眼睛死死盯著鄭康林沖進屋的背影,仿佛想從那模糊的、帶風的輪廓里抓住點什么。

  “哐當!”

  西廂房的門板像是被攻城錘撞開又狠狠摔回門框,鄭康林的身影已經旋風般卷入。

  屬于天罡玄甲軍前軍校尉的嶄新制式玄甲,整整齊齊地立在一個特制的木架上,在廂房略顯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流淌著冰冷的金屬幽光。

  這套甲胄徹底不同了!

  不再是當年普通天罡禁衛的樣式。

  它明顯更為厚重,肩吞被徹底改造過,不再是簡單覆蓋的獸首,而是兩個凸起的、泛著暗紫色雷紋的金屬隆起結構——

  那是工部最新的“肩吞式聚能樞紐”!

  核心處鑲嵌著一顆鴿卵大小、仿佛還在燃燒著液態雷火的晶石——

  取自深海妖王“滄溟電鰲”眼核的能量結晶!

大熊貓文學    大秦鎮天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