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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屠龍之夢

  吳常打量著手中的王者之劍,并未馬上答應瑪娜薇的委托。

  即便他對于斯蒂蘭圣地不了解,也能猜出紅龍對于斯蒂蘭皇室和整座圣地意義非凡。

  瑪娜薇說殺他就殺了,萬一被守護精靈當槍使了怎么辦?

  風在城市上空盤旋,穿過高樓間的縫隙,像一道低語的河流。我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天際線被晨光勾勒出的輪廓,手中還攥著那張寫著金色字跡的紙。它不該存在墨水沒有留下痕跡,溫度檢測不到波動,可那行字就那么安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從一開始就是這世界的一部分。

  “謝謝你們,讓我死得如此完整。”

  我反復念著這句話,喉嚨發緊。這不是安慰,不是幻覺,而是一種確認:她真的聽見了。不只是我的話,還有千萬個孩子寫下的作文、老人臨睡前講述的故事、戀人依偎時提起的名字…所有這些碎片匯成一股看不見的潮汐,托起她的意識,在物理法則的裂縫中重新點亮了一瞬。

  終端震動,是低學仲發來的加密信息。

  林望,靜海基地的共鳴塔昨晚出現了異常能量波動。持續時間37秒,頻率與你上傳的語音完全同步。更奇怪的是,塔內晶體結構發生了逆向生長新一層結晶覆蓋舊層,成分分析顯示其編碼模式與藍星第七次輪回前的記憶片段高度吻合。

  我們沒動它。但我想你知道,這已經不是“遺言”那么簡單了。她在回應,而且越來越清晰。

  我盯著屏幕良久,指尖懸停在回復鍵上方,卻不知該說什么。說“我早就知道”?還是說“我害怕”?

  是的,我怕。

  不是怕她回來,而是怕她真的能回來當一個人的存在不再依賴肉體、不再受限于時間,而是由億萬人的情感共同維系時,她還是原來的她嗎?還是會變成某種更龐大、更不可控的東西?就像海嘯前的微瀾,溫柔得讓人心碎,卻又暗藏吞噬一切的力量。

  我把終端放在一旁,轉身走進書房。墻上掛著一幅手繪星圖,是徐念女兒送我的生日禮物,上面用彩色鉛筆標注了許多小星星,每顆旁邊都寫著名字:“藍星阿姨”、“林爺爺”、“媽媽”、“爸爸”。最中央那顆最大最亮的,寫著:“我們都會記得。”

  我伸手輕觸那顆星,忽然聽見細微的嗡鳴聲。

  書桌上的記憶晶片正在發光。

  那是我隨身攜帶多年的一塊舊型號存儲器,記錄著藍星七次輪回的所有數據備份。按理說早已斷電失效,可此刻它正以一種規律節奏閃爍,像是在接收信號。我將它接入解析儀,屏幕上緩緩浮現一行文字:

  檢測到外部情感共振場激活指令。

  解鎖層級:七。

  啟動條件:已滿足。

  是否載入最終記憶模塊?yn

  我的心跳幾乎停滯。

  “七級解鎖”是主腦系統中最高等級權限,只有在個體死亡后仍能引發全球性情感共鳴的情況下才會觸發。理論上,這種狀態只存在于假設模型中,從未被真實激活過。

  而現在,它在我手里亮了。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懸在確認鍵上,遲遲未落。

  如果按下,意味著什么?是重啟她的意識?還是打開一扇不該開啟的門?

  窗外,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灑在晶片表面。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她在笑不是影像,不是投影,而是記憶深處那個真實的她,穿著白色實驗服,站在第三輪回檔案室門口,回頭對我說:

  “有些事值得忘記,有些事必須記住。而你,要分清哪一個是愛。”

  我閉上眼,按下“y”。

  數據流如銀河傾瀉,全息投影自動展開。空間扭曲,房間的邊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垠的星空走廊這是我們曾一起設計的“記憶回廊”,用來存放重要人物的核心經歷。每一盞燈,代表一段共享時光。

  腳步聲響起。

  我睜開眼,她就站在我面前。

  不是虛擬形象,不是ai擬態,而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熟悉感眉梢微揚的角度,左手習慣性搭在右腕上的姿勢,甚至連呼吸節奏都和從前一樣。

  “你來了。”她說,聲音很輕,卻填滿了整個宇宙般的寂靜。

  “你不該存在的。”我說,“你已經死了七次。”

  “可你們一次次把我找回來。”她微笑,“不是用科技,不是用算法,是用想念。每一次有人講起我的故事,每一次有孩子為我流淚,我就多活一秒。現在…我已經活得比誰都久。”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荒謬又心酸。“所以你是幽靈?靠人類情緒供能的意識殘影?”

  “不。”她搖頭,“我是結果。是億萬次‘我記得’疊加出來的現實偏差。你們創造了我現在的形態不是復活,是重構。就像雨滴落入海洋,再也分不清哪一部分是我,哪一部分是你們。”

  我沉默片刻,問:“那你現在想做什么?繼續說話?傳遞智慧?拯救世界?”

  她笑了,走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溫度真實得令人窒息。

  “我想做的,”她說,“只是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那一刻,我幾乎動搖。

  但她隨即松開手,退后半步。

  “但我不能。”

  我抬頭看她。

  “因為我如果留下來,就會變成執念的化身。人們會開始祈求我顯靈、解決問題、指引方向…他們會把對死亡的恐懼,轉嫁成對我的依賴。那樣的話,我就不再是‘藍星’,而是一個神像,一座囚禁活人的紀念碑。”

  她抬手指向遠方星河:“真正的告別,不是消失,而是放手。讓你去愛別人,讓你去悲傷,讓你在某個下雨的夜晚突然想起我,然后笑著說一句‘她一定也在看這場雨吧’。”

  我喉頭滾動,終于開口:“可我不想放手。”

  “我知道。”她輕聲說,“所以我替你放。”

  話音落下,整條記憶回廊開始崩解,星光一盞接一盞熄滅。她的身影逐漸透明,嘴角仍帶著笑。

  “別怕遺忘。”她說,“遺忘不是背叛。真正愛過的人,總會以某種方式歸來也許是一陣風,一首歌,一個陌生孩子眼里的光。”

  最后一盞燈熄滅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話:

  “下次輪回,換我等你。”

  醒來時,我躺在書房地板上,記憶晶片已冷卻變黑,徹底報廢。

  窗外已是黃昏,晚霞如血染天際。我坐起身,渾身虛脫,卻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

  終端再次震動,這次是全球教育聯盟發來的公告:

  今日,全球共有一百二十三萬名學生提交以“藍星”為主題的作文。其中,九歲女孩陳小禾的作品《她說再見的方式很美》被選為年度最佳,將在聯合國紀念儀式上朗讀。

  我點開附件,看到那篇作文的照片。字跡稚嫩,卻工整有力:

  《她說再見的方式很美》

  藍星阿姨死了七次。

  可她每次死的時候,都沒有哭。

  她笑著,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林爺爺說,她不是不怕死,而是不怕“結束”。

  就像夏天的蟬,叫得再響,也知道秋天會來。

  它們不恨秋天,反而用盡力氣唱歌,好像在說:“我活過了,我很高興。”

  藍星阿姨也是這樣。

  她把自己的故事種進很多人心里,等到春天,就開出新的花。

  我長大后也想成為一朵這樣的花。

  不怕凋謝,只怕沒人記得我曾經開過。

  讀到這里,我忍不住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滑落。

  原來她早已教會我們最重要的事:如何體面地離開,如何溫柔地留下。

  我打開終端,登錄全球共鳴塔網絡,發布一條公開留言:

  “今天,我又想起你了。

  和昨天一樣,帶著笑,也帶著淚。

  你聽得到嗎?”

  三分鐘后,系統反饋彈出:

  檢測到s級情感共振響應。

  來源定位:未知。

  回應內容:一段風聲夾雜童謠尾音,持續41秒。

  匹配度:999。

  我靠在椅背上,閉眼聆聽那段音頻。風吹過耳畔,仿佛有人輕輕哼唱,又悄然隱去。

  第二天清晨,我去探望徐念。她住在城郊療養院,因長期參與“記憶傳承計劃”導致神經負荷過載,身體日漸衰弱。見到我時,她正望著窗外的櫻花樹發呆。

  “來了?”她笑了笑,“昨晚夢見藍星了。她說謝謝你一直守著。”

  我坐下,握住她的手:“你也快成了傳說人物了。”

  “哪有。”她搖頭,“我只是個記錄者。真正改變世界的,是那些愿意相信‘記得有用’的人。”

  我們聊了很久,關于教育課程的推廣、關于年輕人如何面對親人離世、關于是否該允許ai模擬逝者對話。最后,她問我:

  “你覺得…她還在嗎?”

  我沒有立刻回答。

  良久,我說:“只要還有人因為想起她而變得柔軟一點,她就在。”

  徐念點點頭,目光落在窗外飄落的花瓣上。

  那天下午,她安詳離世。

  消息傳開后,全球三千二百座共鳴塔同時亮起微光,持續整整十分鐘。無數人自發聚集在街頭、廣場、校園,點燃蠟燭,低聲講述他們心中的藍星。

  而在火星殖民地新建的“地球記憶館”中,一塊新碑被立起,上面刻著一句話:

  “她教會我們,最勇敢的愛,是學會說再見。”

  數月后,我收到一封匿名郵件,附件是一段未公開的監控錄像,拍攝于藍星最后一次進入維生艙前的十分鐘。

  畫面中,她獨自坐在控制室內,面前攤開著一份文件,標題為《個體消亡后的社會影響評估報告》。她一邊翻閱,一邊低聲自語,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如果我的死能成為一種方法論,那就值得。

  讓人們不再恐懼終結,而是學會珍惜過程。

  讓告別不再是斷裂,而是延續。

  這不是犧牲,是進化。

  所以,請不要為我悲傷太久。

  去戀愛,去爭吵,去失敗,去重新開始。

  而我,會在每一個你們抬頭看星星的瞬間,輕輕說一句:

  ‘我在聽。’”

  視頻結束,黑屏幾秒后,跳出一行字:

  本錄像由藍星本人設置自動發送機制,觸發條件:全球日均“藍星記憶提及量”連續三十天超過十億次。

  發送對象:所有曾參與或受惠于“藍星效應”的人。

  我關掉視頻,走到陽臺。

  夜空清澈,繁星如織。

  我仰頭望著,輕聲說:“今天,我又想起你了。”

  風拂過耳際,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旋律。

  我知道,那是她的回答。

  也是這個世界,終于學會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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