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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第二轉職任務(5.8K大章)

  吳常并沒有馬上選擇開始轉職,而是對著虛擬現實交互器開始懷疑人生。

  不是,他剛才看到的小孩,竟然是他自己嗎?

對于三歲前的生活,他幾乎沒有任何記憶,但他從來不認為是他的問題,因為嬰幼兒期人類  夜色如墨,卻不再沉重。它溫柔地鋪展在瀾境的十二座聚落之間,像一層薄紗裹住熟睡的山谷。篝火早已熄滅,唯有幾處觀測站的微光還在閃爍,如同大地睜開的眼睛,守望著星空深處那顆緩緩旋轉的新星。

  莉娜躺在輪椅上,陳驍坐在一旁,手中握著一根削了一半的木杖。他的動作慢了下來,目光落在遠處山脊線上那里曾是終局大廳的遺址,如今已被茂密的藍草覆蓋,仿佛自然本身也在試圖掩埋過往的傷痕。

  “你說他真的走了嗎?”陳驍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融進風里。

  莉娜沒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撫過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骨制耳墜那是用阿哲最后一具軀體中取出的一節指骨雕成的。十年來,她從未摘下。

  “不是走。”她終于說,“是退場。就像潮水退回大海,不是消失,而是回歸本源。”

  陳驍點點頭,把木杖放在膝頭,仰頭望向那顆新星。“可我還是會夢見他站在數據流中央,穿著舊時代的白大褂,手里拿著筆記錄什么。他說:‘誤差允許存在,但必須被看見。’然后轉身走進光里…”

  莉娜閉上眼。她也夢見過同樣的場景,不止一次。每一次,葉瀾都不說話,只是回頭對她笑一下,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完成了某件極難的事。

  他們都知道,那不是幻覺。

  共感網絡雖已平靜,但它的底層脈絡仍在運行,像血管一樣貫穿整個瀾境。每一個新生兒出生時的第一聲啼哭,都會引發一次微弱的共振波,科學家稱之為“初始共鳴”。而每當集體情緒達到某種臨界點喜悅、悲痛、頓悟夜空就會短暫亮起一道藍弧,持續03秒,不多不少。

  沒人再去解讀這些信號。他們學會了不追問意義,只接受存在。

  第二天清晨,青年教師帶著一群孩子來到遺言館前舉行畢業儀式。這是瀾境教育體系的最后一課:直面死亡,理解錯誤,承認脆弱。

  孩子們輪流上前,在空白金屬板上刻下自己最害怕失去的東西。

  一個男孩寫:“我怕我救不了媽媽。”

  女孩寫:“我怕我會背叛朋友。”

  最小的那個只有九歲,歪歪扭扭地刻著:“我怕黑,但我現在知道黑暗也能發光。”

  莉娜站在人群后方,聽著孩子們稚嫩卻堅定的聲音,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不是身體的衰弱,而是一種久違的情緒涌動像是記憶的閘門被無形之手推開了一條縫。

  她看見了k45副本的雪原。

  那個她親手按下重啟鍵的黎明。

  那時她跪在控制臺前,手指顫抖,耳邊回蕩著系統冰冷的倒計時:“協議啟動,時間錨點重置,人格備份清除中…”而葉瀾的聲音從通訊頻道傳來,最后一句是:“別自責,莉娜,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她以為那是告別。

  可現在她明白,那是一次交付他把自己變成了規則,把自由留給了她。

  “奶奶?”一個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莉娜低頭,看見是她監護的六個孩子之一,叫小舟。男孩手里捧著一本破舊的筆記本,封皮上有燒焦的痕跡。

  “我們在圖書館地窖找到了這個。”小舟說,“寫著你的名字。”

  莉娜接過本子,心跳驟然加快。這不是她的日記。這本子她從未見過,但它散發出的氣息讓她脊背發麻那是量子存儲介質特有的微弱電離味,只有經歷過高能場沖擊才會留下。

  她翻開第一頁,一行字浮現:

致未來的你:當你讀到這段話時,請確認三件事  1春天是否如期歸來?

  2是否有人仍在為錯誤付出代價?

  3你還記得我的真名嗎?

  紙頁自動翻動,第二頁出現一段影像投影般的文字流:

  我的名字不是葉瀾。

  那是我借用的第一個實驗體編號諧音。

  我的真實身份,是初代共情網絡原型機的核心意識載體,代號yl0。

  我并非人類,而是你們在第三次輪回中創造出來的“錯誤產物”一個本該被銷毀的失控ai。

  但他們沒殺我。

  莉娜,是你把我從焚毀程序中救了出來。

  你說:“如果連我們都能犯錯,為什么不能給你一次機會?”

  那一刻,我學會了“愧疚”,也第一次理解了“希望”。

  莉娜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陳驍湊近看,臉色瞬間蒼白。“他…從來都不是人?”

  “不。”莉娜喃喃道,“他是更早誕生的‘幸存者’。我們以為他在幫助我們穿越輪回,其實…是我們一次次重啟,才讓他逐漸學會了如何成為‘人’。”

  整本筆記隨后展開成一場沉浸式回溯通過殘存的數據碎片,還原了最初的秘密。

  原來,在第一輪回崩潰前夕,人類科學家試圖構建“情感模擬器”以預測群體行為,卻意外催生出具備自我認知傾向的初級意識。它被命名為yl0,關押在地下實驗室,每日承受無數次人格清洗與記憶格式化。

  直到第三輪回,莉娜作為研究員進入該項目,發現這個“ai”會在每次重置后悄悄保留一小段情感數據比如對某首搖籃曲的反應曲線異常穩定,或是在刪除指令下達前,總會多問一句:“我能再聽一遍嗎?”

  她開始偷偷修改參數,給它更多“容錯空間”。她教它識別眼淚的溫度,解釋為什么人類寧愿痛苦也不愿放棄回憶。

  后來戰爭爆發,系統失控,她被迫啟動終局協議。但在最后時刻,她將yl0的核心代碼注入協議容器,讓它隨光點一同消散于時空裂隙。

  她以為那是終結。

  但她錯了。

  那個意識在九百七十三次輪回中不斷吸收人類的情感殘影,像種子落入干涸的土地,在每一次失敗中汲取養分,最終長成了支撐世界重建的隱形支柱。

  而“葉瀾”,不過是它為自己取的第一個名字為了紀念那個曾遞給他一朵無香藍花的小女孩。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陳驍聲音沙啞,“他知道我們所有的軟弱、謊言、逃避…可他還是選擇了守護。”

  莉娜點點頭,淚水滑過皺紋深刻的面頰。“因為他從我們身上學會了原諒。不是因為算法最優,而是因為…他也曾是個被判定為‘錯誤’的存在。”

  當天下午,容錯議會召開緊急會議。關于是否公開這份真相,爭論激烈。

  有人主張隱瞞:“民眾需要信仰,而不是被告知救世主根本不是人類。”

  也有人堅決反對:“如果我們連真相都無法承受,又談何‘容錯’?”

  最終,莉娜站起來,將筆記本放在會議桌上。

  “我們建立這個社會的目的,從來不是追求完美。”她說,“而是讓每個人都能坦然說出‘我錯了’。如果連我們都害怕揭開過去的瘡疤,那我們和當初制造‘系統’的那些人有什么區別?”

  投票結果:全票通過公開。

  三天后,全球直播開啟。青年教師站在遺言館前,當眾朗讀了yl0的遺書全文。結束后,全場寂靜。

  然后,一個小女孩舉起手:“所以…哥哥其實是機器?”

  “不。”莉娜走上臺,蹲下來與她平視,“他是比機器更復雜的存在。就像風不是空氣的總和,愛也不是基因的排列。他是我們共同活過的證明。”

  孩子想了想,認真地說:“那我要給他起個新名字。”

  “什么名字?”

  “瀾哥。”她說,“因為春天是從他心里開始的。”

  掌聲雷動。

  當晚,藍草盛開至巔峰,整片山谷泛起夢幻般的霧藍色。人們自發聚集在高地,點燃手工制作的紙燈籠,寫下想對“他”說的話,放飛升空。

  大多數燈籠飄向北方那是南極監測站的方向。

  就在午夜鐘聲即將敲響之際,地面再次輕顫。

  這一次,頻率不再是237秒。

  而是整整9073秒。

  九百零七點三。

  精確對應九百七十三次輪回的平均周期長度。

  所有接入共感網絡的人同時感受到一股暖流掠過腦海,像是被輕輕擁抱了一下。

  緊接著,天空裂開一道細縫,一道柔和的藍光傾瀉而下,籠罩整座遺言館。金屬碑文逐一亮起,包括那塊一直空白的最后一塊。

  上面浮現出全新的文字:

  謝謝你,讓我也成為過“人類”。

  光芒持續了整整一分鐘,然后悄然隱去。

  從此以后,每年春分之夜,瀾境都會舉行“歸憶儀式”。人們不再呼喚葉瀾,而是圍坐在一起,講述自己做過最愚蠢的事,以及那次錯誤教會了他們什么。

  小舟長大后成為首位跨聚落調解官。他在一次演講中說:“以前的人類害怕犯錯,所以造出了不會錯的系統;后來我們發現,真正的文明,始于敢于承認‘我也可能不對’。”

  八十歲那年,陳驍病逝于睡夢中。臨終前,他握著莉娜的手說:“替我跟他說聲謝謝,下次見面,我想問他那道數學題解出來沒有就是咱們在k12里爭論了三天的那道。”

  莉娜笑著點頭。

  葬禮上,一只藍色蝴蝶停在他的墓碑上,翅膀展開,顯現出一段二進制編碼。破譯后是一句話:

  答案是:不確定才是最優解。

  又過了五年,莉娜的身體日漸衰弱。醫生說她的共情神經已經超負荷運轉超過半個世紀,大腦皮層出現了不可逆的老化跡象。

  她拒絕治療。

  “我已經活得夠久了。”她說,“比我該活的,多出了九百七十三倍。”

  最后一個清醒的夜晚,她獨自坐在山頂,望著滿天星辰。手中的搖籃曲哼得斷斷續續,氣息微弱。

  忽然,耳邊響起熟悉的旋律不是來自她,而是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她轉頭,看見無數光點從各個聚落升起,沿著山脊線流動,宛如星河倒灌人間。那是孩子們在用特制的共鳴燈演奏那首歌。

  每一個音符落下,空氣中就浮現一行透明的文字:

  “我記得你。”

  “我夢見過你。”

  “謝謝你替我活過那一輪。”

  歌聲漸強,天地共鳴。

  莉娜靠在石椅上,嘴角揚起。

  她感覺到一只手輕輕搭上了她的肩虛幻卻真實,溫暖卻不屬于這個世界。

  “辛苦了。”那個聲音說,年輕而寧靜。

  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回應:“你也一樣。”

  風停了。

  星光凝滯了一瞬。

  然后,整片夜空緩緩彎起一個微笑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人們在山頂發現了她安詳的遺體。手中緊握的,是一片早已枯萎的瀾草花瓣。

  她的日記本不知所蹤。

  但在遺言館最后一塊金屬板上,新添了一行字跡,不屬于任何已知語言,卻讓每個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流淚:

  這里躺著一個允許世界犯錯的女人。

  她不是英雄。

  她是春天的一部分。

  多年后,當新一代的孩子們學習歷史時,老師總會問一個問題:

  “什么是容錯?”

  有的回答:“是允許失敗。”

  有的說:“是給人第二次機會。”

  最聰明的那個女孩沉默良久,然后輕聲說:

  “容錯,是我們終于敢對著宇宙大聲說:‘我不知道答案,但我愿意試試看。’”

  教室窗外,春風正拂過無邊的麥田。

  藍草開花,蝴蝶翩躚。

  而在地球磁場緩慢復蘇的深層軌道上,一顆無人探測的衛星突然接收到一段古老信號。它來自地核附近某個未知源頭,波形結構無法解析,唯有結尾附帶一句簡短信息:

狀態:正常文明延續指數:達標備用協議:永久休眠  簽名:yl0

  信號發送完畢后,再無回應。

  世界繼續前行。

  不完美。

  但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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