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著,
謝氏站起身,
捧著一本冊子走到了孫氏跟前:“母親,這是兒媳和華蘭一起擬定的謝恩宴座次冊子。”
“那日邀請的達官顯貴有些多,兒媳和華蘭心中打鼓,還請您把把關。”
想要拒絕的孫氏,笑著點頭道:“你和華蘭都辦了多少次宴席了”
“母親,您就當為了我和嫂嫂好,就看幾眼吧。”華蘭在一旁勸說道。
“行吧!那我就看看。”
說著,孫氏接過冊子打開后仔細看了起來。
孫氏一邊看一邊點頭。
看著孫氏的樣子,謝氏和華蘭相視一笑。
這等宴席安排頗有講究。
不僅要明白賓客們的官職爵位高低,
還要理清京中高門大戶之間盤根錯節的各類關系。
譬如這是誰誰娘家、誰誰又和哪家有親戚等等。
客人入席之后,有親戚或者認識的人在,也能相互之間說說話,席面也能熱鬧些。
若是有兩家之間有齟齬,被不小心安排在一個席面上,說不準就會尷尬冷場,乃至當眾說風涼話之后吵起來。
那時定會鬧得十分不好看。
要是客人鬧起來,難堪的不止是客人,還有安排座次的主家。
“好!如此安排甚好。”
孫氏說著又翻了一頁后,眼中有了些許迷惑的神色,道:“長興伯符家二大娘子,安排在盛家親戚附近?”
沒等華蘭說話,孫氏眼中恍然的說道:“對對對,這位大娘子姓馮!好像叫子議是吧?娘家應是成國公府小房?”
“是的母親!馮家是我外祖家的親戚,有我娘家母親在也好說話。”華蘭笑著說道。
孫氏點頭后,又看了幾眼:“那這花家,不是已經和盛家定親了么?”
華蘭看著孫氏說道:“母親,我娘她心直口快,在家里怎么樣您也知道一些,媳婦覺著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是。”孫氏頷首。
又翻看了幾下之后,孫氏合上冊子。
看著和謝氏對眼神的華蘭,孫氏疑惑道:“華兒,怎么了?”
華蘭抿了下嘴。
謝氏笑道:“華蘭,那事兒,你直接和母親說就是了。”
孫氏笑著點頭。
華蘭遲疑了一下,說道:“母親,如今兒媳娘家就剩四妹妹墨蘭的婚事還未敲定”
只說了這一句,孫氏便明白了華蘭的意思,贊同道:“華兒,你想的很對!”
“到時,你讓親家母她早些來咱家,你就領著墨蘭那丫頭多走走,見見人。”
“若是能定下一份良緣,那也是喜上加喜。”
華蘭笑著起身福了一禮:“多謝母親。”
孫氏擺手示意華蘭坐下后,又道:“不過.”
華蘭趕忙看了過去。
謝氏笑著補充道:“母親,您是不是想說,盛家今日就可能會接到很多帖子?”
“不錯!”孫氏看著華蘭道:“京中消息靈通的,早就知道華兒你娘家兄弟要娶海家姑娘。”
“今日還會有宮中天使去積英巷宣旨,幾番下來,墨蘭的婚事怕是很快就能定下。”
華蘭聞言點了下頭,心思一轉之后,眼中有了些許擔憂的神色。要是墨蘭有極好的人家提親,王若弗怕不是會氣的不行。
興國坊,
齊國公府,
后院,
不為肅立在齊衡書房門口,呆呆看著不遠處的走廊。
忽的,
帶著仆婦女使的平寧郡主出現在了不遠處。
不為趕忙躬身拱手一禮,喊道:“見過郡主娘娘。”
很快,
平寧郡主帶人來到書房門口站定,
搖著手里的團扇,平寧郡主斜了一眼不為的姿勢之后,聲音淡淡的問道:“受刑的地方要是還疼,就去找郎中。”
“是,郡主娘娘!小人多謝娘娘關心。”
“嗯。”
隨后,平寧郡主走進書房,貼身媽媽和女使們則留在了書房外。
眾人靜靜的站著時,有跟著平寧郡主過來的齊家女使,情不自禁的撇了眼帥氣的不為。
書房內,
“母親。”
齊衡站在書桌外,朝著進屋的平寧郡主躬身拱手一禮。
平寧郡主沒有說話,搖著扇子,徑直走到齊衡身旁的椅子上落座。
“衡兒,你也坐下。”
平寧郡主用團扇指著一旁的椅子說道。
齊衡落座,平寧郡主道:“方才在干什么呢?”
“回母親,方才兒子在看前日莊學究寫給兒子的課業批語。”
“看完后可有什么感悟?”
“兒子還在揣摩。”
“嗯。”
嗯了一句之后,平寧郡主不再說話,只有她扇起的涼風,不時撲向齊衡。
齊衡沉默片刻之后,忍不住抬眼看了下平寧郡主的表情。
又是一陣安靜。
正當齊衡想找個話題打破沉默的時候,
平寧郡主手里的團扇不再搖動,
“衡兒,明日曹家謝恩宴,后日是徐家謝恩宴!你在家閉門苦學多日,到時和我們一起赴宴。”
齊衡聞言,似乎想起了什么,鄭重起身后躬身拱手一禮:“是,母親。”
平寧郡主道:“我是你親娘,怎么還和我這么多禮數!坐!”
齊衡一愣之后笑了笑。
可等他看向平寧郡主的時候,卻發現平寧郡主正在打量自己。
“母親?”
“我和你父親的打算,想來你也知道一二了吧?”
聽到這話,齊衡低頭后沉默不語。
“衡兒,我來也是要告訴你,今日有宮中天使去了積英巷盛家宣旨。”
平寧郡主言語間,齊衡猛地抬起頭:“啊?”
隨即齊衡眼中有些許希冀的追問道:“母親,宮中天使為何要去盛家宣旨?難道是您.”
平寧郡主直視著齊衡:“怎么,衡兒你以為我會替你去宮里求父皇賜婚?”
齊衡聞言,眼中希冀迅速消失,并替換為疑惑。
“今日和你說清楚,宮中天使去盛家,是父皇將盛六姑娘賜婚給了徐五郎。”
“刷。”
齊衡站起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慌亂神色。
“不,不可能!”
“母親,被賜婚的不是表姐和榮家飛燕姑娘么?和盛六妹妹什么關系?”
齊衡搖頭,不敢相信的說道。
“封王爵時,圣旨里說得明白,衛國郡王有兩個側妃的位置。”
“昨日宮里舉辦宴會,陛下他親自問的衛國郡王,皇后娘娘也相看過了!娘娘太子妃都很是滿意。”
聽平寧郡主說完,齊衡閉上眼搖著頭,似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噩夢,想要搖醒自己。
無果之后,齊衡睜開了眼睛,蹙眉看向了平寧郡主,問道:
“母親,陛下、娘娘和太子妃都對六妹妹滿意!她能當王府側妃,為什么不能入我齊家?”
有些心疼齊衡的平寧郡主,聽到此話之后心中忍不住涌出一股無名火。
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后,平寧郡主板著臉看向了別處,沒有回答齊衡的問題,轉而肅聲道:“方才我說徐家謝恩宴,你是想趁機和盛六姑娘道歉吧?”
“想要挽回一下?”
被平寧郡主看破心事的齊衡一愣。
“哼,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平寧郡主繼續冷聲道:
“去年你任性妄為,將你表姐送來的硯臺給別人,又錯過了煜大哥猜中的會試題目,咱們就不說了。”
齊衡眼中后悔神色一閃而過。
“今年,你先是正月里不管不顧的要求陛下賜婚,險些讓我和你父親丟了臉面。”
“后來,科舉會試你又落了榜!”
“前些日子,玉清觀的事兒,那更是不堪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心中的打算。”
“這些事兒,一樁樁一件件,齊衡,你自己說說,你哪件對得起我和你父親!?”
看著齊衡的樣子,平寧郡主蹙眉問道:“方才還問我,陛下和娘娘他們為什么對明蘭滿意,而不能入齊家的門。”
“你不自己想一想,陛下和娘娘他們到底是對誰滿意!”
齊衡低下頭,緩緩的坐回了椅子。
“我話放這里,齊衡,自從你正月里在宮里當眾求賜婚開始,盛家的老祖宗就不會同意你娶盛明蘭!”
“更不論之前你在玉清觀的所為。”
齊衡抬起頭,面帶愧疚的說道:“母親,我.我只想當面和六妹妹道個歉。當時,我也是迷了心竅,竟然想著,用那般下作手段”
“哦,道歉。”平寧郡主譏笑一聲:“你一個國公世子,和一個庶女道歉?道歉有用么?你功不成名不就,落到如此地步,難道不是她害得你?”
齊衡趕忙搖頭:“母親,不,不是她害的,是兒子自己不爭氣!是兒子險些害了她的清名。”
聽著齊衡的話語,平寧郡主抬了下下巴,深呼吸一下之后,調整了下心情,道:“今日,你倒還是全心的想著對盛家姑娘道歉!”
“那你何時能想到,對我和你父親道歉!?”
一語驚醒夢中人。
齊衡猛地抬起頭,隨即便看到平寧郡主眼中的淚水。
“你苦讀多年,若是去年和同窗們去了寧遠侯府,定能金榜題名,何至于還在這里繼續讀書!”
平寧郡主痛惜的說道。
“母親,兒子錯了!”齊衡跪在平寧郡主跟前說道:“是兒子犯了錯,辜負了您和父親的期望。”
平寧郡主神色稍緩。
“一切事情,都是我一意孤行,并不是六妹妹她害的。”
平寧郡主痛苦的閉上眼睛,手里拿著的團扇在微微顫抖著。
“行了!!!”
平寧郡主憤怒的站起身后一擺手:“你繼續在家里讀書吧。幾家的謝恩宴,你就別去了。”
話語間,
平寧郡主邁步朝外走去。
“母親。”
不明所以的齊衡朝著平寧郡主追了幾步,來到書房門口,便被平寧郡主的貼身媽媽攔住。
“母親,兒子錯了。”齊衡還在叫著。
平寧郡主卻不搭理齊衡,側頭看著門口的不為冷聲說道:“以后小公爺不用你侍候了,你收拾好行李,走吧。”
不為聽到此話眼中滿是茫然。
齊衡愣住之后,有些心慌的問道:“母親,你這是干什么?”
看著平寧郡主的神色,不為抿嘴低頭朝平寧郡主一禮,道:“是,娘娘。”
接著,不為又朝著齊衡躬身拱手一禮:“小公爺,小人.”
鼻子發酸的不為,低頭深呼吸了一下:“小人告辭了。”
看著陪自己長大的小廝要離開,齊衡不知所措說道:“母親,兒子哪里錯了!您告訴兒子,兒子一定改!”
“不為,你別走!你不能走!母親,您別趕不為走!母親——”
平寧郡主抬著下巴板著臉,深吸一口氣后,徑直離開了書房附近。
寧遠侯府,
顧廷燁院兒,
正屋內,
“爹爹——”
“唉!”
“嫣然,咱們兒子真是聰明,吐字多清楚!”顧廷燁側頭看著正在刺繡的娘子說道。
一旁侍立的菊草捂嘴笑了起來。
嫣然無奈點頭:“嗯嗯!全天下就屬官人您的兒子聰明。”
“那是!”顧廷燁笑著,將兒子舉起來,兒子坐在了他脖子上。
“咯咯咯。”孩子高興的笑了起來。
顧廷燁頂著兒子走到嫣然身邊,道:“我說娘子,靖哥成親,何至于你親自繡東西?瞧瞧這繡工,都比我的衣服用心。”
嫣然板起臉瞪眼朝顧廷燁看去。
看著嫣然嗔怪的略有些生氣眼神,顧廷燁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別處。
“娘——”
顧廷燁頭頂上的兒子適時的喊了一聲。
嫣然表情迅速柔軟,浮起笑容后說道:“乖。”
隨后,嫣然繼續低頭刺繡,道:“之前若不是徐五哥哥,我早就不知道會長成什么樣子了。那些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蘭也是我自小就認識的朋友,我倆向來要好,這等終身大事,我怎么能不用心?”
“好好好,是我錯了,娘子恕罪。”
顧廷燁笑著賠罪道。
“嗯。”
嫣然繼續刺繡。
“二公子,石管事來了。”
“進來吧。”
很快,稚闕便來到屋內,躬身拱手一禮后說道:“公子,方才后門的小廝來報,說是齊國公府有人帶著行李離開了。”
“離開就離開唄,齊家這事兒和咱們什么關系?”
“說是離開的人,是齊小公爺身邊的不為兄弟。”
“不為?”
顧廷燁和嫣然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不為自小就跟著元若,他怎么會離開?莫不是家里有事兒?”
“小人不知。”
“行了,你去問問,若是要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讓不為直接開口。”
“小人明白。”
待稚闕離開,
嫣然想了想之后說道:“官人,您說這事兒和六妹妹成為王府側妃有沒有關系?”
顧廷燁無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