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看去。
林子里走出來一道人影。
陳陽眉頭微皺。
自己剛剛就在這崖下,又是雷達,又是精神力探查的,卻都沒有發現這一人一蛤蟆的存在。
他們是剛剛就在這兒,還是自己走遠之后才來的?
陳陽心頭一咯噔,系統查不到對方的境界。
怕又是一位道真境的存在。
瑪德,陳陽不由得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以前連個靈境都難碰到,現在可好,隨便走兩步都能碰到道真境的存在?
朦朧的月光下,以陳陽的目力,倒也能看清對方的身形。
六七十歲一老頭,個子不高,長得也一般,打扮得十分樸素,根本沒點前輩高人的樣子。
要不是系統查不到他信息,陳陽甚至都能把他當成山下的村民。
“你準備就這么躲著么?”
老者站到了那只火云蟾蜍的旁邊,目光直視陳陽所藏的位置。
他剛剛出招的時候,位置就已經暴露了。
陳陽猶豫了一下,現出身來。
通過對方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陳陽隱約可以判斷出這老者的境界。
道真境初期!
只是道真境初期的話,憑他現在的實力,是完全可以硬干一場的。
畢竟,他現在無論力量還是元神,都已經到了道真境初期的元神。
只要不是那種比較變態的道真境,比如蕭劍鋒那樣的體修,直接能開了金身和道真境后期硬碰硬的存在,亦或者余懷真那般,劍法超群,輕松壓制同階的的存在,現在的陳陽應該都能應付下來。
當然,面前之人,強與不強,不是單從外表和氣勢上就能看出來的,只不過現在的陳陽,經歷的多了,在這些道真境強者的面前,已經可以做到從容。
“這只火云蟾蜍,是前輩你養的?”陳陽直接問道。
老者也在打量著陳陽,一雙眸子十分的銳利,像是能把陳陽的身體穿透。
年紀輕輕,修為倒是不弱,搞不好是什么大派弟子。
感應到陳陽故意釋放出來的境界威壓,老者心中已經有幾分忌憚。
他微微頷首,說道,“我這畜生剛剛可是又招惹了你,小友為何襲擊它?”
陳陽雖然并沒有從這老者的身上感受到敵意,但卻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前幾天在這崖下,有人遭到山里的某些兇物襲擊,我特地上山來看看情況,剛剛發現這只火云蟾蜍在這吞吐月華,所以…”
陳陽的目光落在老者身邊的蛤蟆身上,意思很明確,是不是你們干的?
“哦?”
老者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那肯定和我這只畜生無關,我們也是才剛到這里…”
陳陽微微蹙眉。
他心中的懷疑并沒有消退半分,大半夜的,一人一獸出現在這荒郊野嶺,湊巧又是案發現場,很難讓人不多想。
“不知前輩怎么稱呼,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陳陽直接將懷疑寫在了臉上。
老者說道,“老朽徐清川,祖籍凌江徐大林,七十多年前,離家修行,如今方得歸來,趁夜過來拜祭一下故友…”
陳陽聞言,有些錯愕。
徐大林是一個地名,距離夾皮溝也不算遠,就在龐坡嶺隔壁的雞公山上。
這老者是凌江本地人?
陳陽聽他口音,還真是標準的凌江口音。
只是,大半夜的,來拜祭故友?
哪門子的故友?
陳陽往他剛剛出來的那片林子看了過去,似乎意識到了點什么。
這時候,徐清川問道,“小友怎么稱呼?看你修為可不低,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子弟?”
“我叫陳陽,峨眉俗家弟子…”
陳陽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正想問問這老者的具體信息,卻聽徐清川先問道,“原來是峨眉高徒,小友既是本地人,我倒是有點事情向你打聽打聽…”
“前輩你說。”
“這林子里,原本有一座孤墳,現在卻被毀了,我剛剛看毀壞的痕跡還很新鮮,小友知道發生了什么么?”
“這墳主和前輩什么關系?”
“老朋友了,當年他去世,還是我們幾個老家伙幫他選的這一處下葬…”
“哦?”
陳陽聞言一怔,“前輩口中的故友是陳安泰?”
徐清川認真的往陳陽看來,有些意外陳陽能叫出陳安泰的名字。
他微微頷首,等著陳陽的下文。
陳陽說道,“前段時間,他的后人回來,給他遷墳了…”
“哦!”
徐清川聞言,明顯松了口氣。
不是被人給毀了,而是遷墳,那便好。
“小友可知道遷往了何處?”
“夾皮溝陳家祖墳。”
陳陽這會兒,已經松了些警惕。
徐清川聞言,點了點頭,“多謝小友告知。”
隨即他招呼一聲,便準備帶著那只火云蟾蜍離開。
“前輩。”
陳陽把他叫住。
徐清川回頭看著他,“小友還有事?”
陳陽猶豫了一下,說道,“前輩是要去夾皮溝么?我家就在夾皮溝,不如同路?”
徐清川稍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那正好,七十多年了,變化太大,這大晚上的,正好麻煩小友幫我指指路。”
下山。
徐清川腰間掛了個袋子,應該是類似陳陽的蟲種袋的寶物,也沒見他有什么動作,便把那只火云蟾蜍給收了進去。
山路上,黑虎帶著狗群在前面跑著,陳陽和徐清川一前一后趁月而行。
“前輩七十年沒回來過了?”
“是啊,七十多年了,滄海桑田,歲月不饒人,以前的老朋友們都死完了,唉,山還是那些山,人卻不是那些人了…”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一刻,徐清川明顯深有感觸。
七十多年前,那都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了。
陳陽道,“這么說,前輩你和陳安泰關系很好?他原來那個墳,我聽人說,好像是個斜葬的局,貌似有些陰損,會損害后人的運道…”
“呵。”
徐清川搖了搖頭,“風水方面,我不怎么懂,當年給他下葬,是一位前輩給他選的位置,如何葬法,也是根據他生前自己的遺愿,我也就是幫忙扶靈抬棺,挖土壘石,前輩怎么說,我便怎么做…”
談話間,已經下了山,來到陳陽家老宅。
“等等…”
徐清川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前的院落,一張臉上寫滿了意外,“你家住在這里?”
很明顯,他對這院子很熟悉。
“對。”
“陳銅生是你的…”
“是我太爺爺。”
陳陽沒有避諱,這是遇上熟人了。
“哈哈,難怪…”
徐清川聞言,怔了兩秒,隨即笑了起來,“我就說,剛剛見你的模樣,怎么這么眼熟,原來是銅生的后人…”
緣分啦!
山里面隨便碰到的一個人,居然是故人之后。
自己早該想到的,姓陳,長得又這么眼熟,而且這么年輕,修為也不低,還是峨眉俗家弟子,這么多信息關聯在一起,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了。
徐清川明顯的激動。
陳陽倒是淡定,把人領進了堂屋,開了空調,泡了杯茶。
這下可是有的聊了。
“家里就你一人住?”
徐清川打量著周圍,以他的修為,不難看出這家里就陳陽一人。
陳陽道,“我爸媽和爺爺都在省城,少有回來,家里現在就我一個。”
徐清川連連點頭,“你太爺爺…”
“去世很多年了。”
“哦?”
徐清川有些錯愕。
或許在他看來,連陳陽這個重孫輩的小年輕,都已經邁入造化境境界,作為陳陽的太爺爺,有生之年突破造化境應該也不難吧,怎么會這么早死?
按照徐清川的說法,他離開凌江七十多年,也就是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就離開了,之后沒再回來過,自然不會知道后來發生什么事。
陳陽簡單的給徐清川說了下情況。
徐清川聽完,唏噓感慨了好久,“龐師伯的那個弟子,我也見過,當年修行界人才凋零,此人在我們那一輩中,算得上是相當出彩,不過,我也早感覺他心術不正,沒想到,后來發生這么多事。”
從徐清川的話語間,能判斷出來,他是比龐光林矮一輩,是太爺爺那一輩的人。
徐清川感慨良多,“你爺爺是叫敬之吧?我離開那會兒,他還是個半大小子,成天跟著狗玩,你太爺爺給他起了個小名叫狗娃子,唉,真是一晃眼,這么多年了,當年的小娃兒,現在孫兒都這么大了…”
陳陽訕訕。
如果說之前還對徐清川的身份有所懷疑,現在這種懷疑基本已經沒了。
畢竟,能叫的出自己爺爺小名的人,可沒有幾個。
就算是他,也是那次跟著爺爺去龐坡嶺祭拜龐祖師的時候,聽到村里一個老太太這么叫過。
陳陽道,“前輩這么多年,去什么地方了?”
徐清川嘆了口氣,“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我師父是雞公山有名的神漢,那段時間,日子不好過,因為時局的原因,五幾年的時候,師父死了,我便離開了凌江…”
“那時候,管我們這種叫盲流子,沒了去處,又不敢回來,便一直在外流浪,輾轉去了昆侖山修行…”
“唉,山中無日月,一晃七十年,前段時間,好歹是突破了道真,這人一老便念舊,想著回來看看,理一理我那師父的墳,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認識的人…”
“你在昆侖山修行?”
聽他講著過往,說到在昆侖山修行,陳陽有些意外。
徐清川點了點頭,“昆侖山乃是天生福地,九州祖脈之一,地脈能量充沛至極,絕佳的修煉場所,人人都可以去,沒什么門檻,只要能耐得住寂寞和苦寒…”
兩人聊了許久,徐清川這才想起正事,“走吧,勞煩你帶我去陳安泰墳前看看,順便,也看看你太爺太奶…”
“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去?”陳陽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徐清川搖了搖頭,“白天不行,白天去了,他怕是不敢出來。”
“嗯?”
徐清川這話有點莫名其妙的,陳陽稍微怔了一下,隨即好像反應過來了什么。
沒等他問,徐清川便說道,“當年陳安泰死后,按他生前的要求,龐師伯和我師父一起做法,留了他的一道人魄在狗爬巖上的局中養著,如果能養出神志,讓我將來有機會的話,幫他成一成氣候…”
“既然遷了墳,想必他的人魄應該也跟著過來了,也許早已誕生靈智,我也好找他敘上一敘,白天陽氣重,他是不敢出來的…”
“這個…”
原來他大晚上的出現在狗爬巖,是這么個原因。
陳陽聞言,干笑了一聲,“前輩,你恐怕見不到他了。”
“怎么說?”徐清川意外的看著陳陽。
陳陽道,“陳安泰的人魄,不僅誕生了靈智,而且早已成了氣候,前段時間,更是遭來天雷,突破道真,可惜,沒能渡過去,消散了…”
“什么?”
徐清川聞言,直接呆住,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陳陽把事情的經過給徐清川詳細的講了一遍。
徐清川久久不能回神。
他還想著這次回來,如果能找到陳安泰的人魄,幫他成一成氣候,好歹也是個能說得上話的故人。
可是,誰能想到,這家伙不僅成了氣候,而且還早得了造化,就在他回來的幾個月之前,突破道真境失敗,徹底沒了。
陳陽道,“他突破之前,沒來找我們,等我們發現他在渡劫的時候,已經遲了,愛莫能助…”
“唉…都是命!”
徐清川久久長嘆,本來以為還能有一位故人,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不管怎樣,還是帶我去看看吧!”
他站起了身來,還是想去看看,整個人的心氣像是一下子老了不少。
陳陽拗不過他,帶著他出了門,往桑梓地陳家祖墳去了。
桑梓地,祖墳。
晚上的墳地,比別處都要陰冷,林子里黑乎乎的,烏鴉、貓頭鷹,在林深處時不時的發出一兩聲沙啞的怪叫。
大晚上的來這種地方,的確是會不由自主頭皮發麻的。
不過陳陽不怕,畢竟這是陳家祖墳,在這兒躺著的都是陳家的祖老先人。
陳安泰的墳是剛修的,修的也足夠的華麗,在那東一個西一個的墳塋土堆中格外的顯眼。
只是,墓碑隨意的扔在一旁。
徐清川有些疑惑,陳陽給他解釋了一下情況。
都是陳安泰的后人搞事,搞了個火坑局,坑兒旺女,讓陳安泰死后也不得安生。
這墓碑是破掉這一火坑的關鍵。
徐清川聽完,只是苦笑搖頭,徑直來到陳安泰墳前,久久站立。
“二娃,川哥來遲了…”
他帶了一柱清香,點燃,插在了墳前。
“川娃子,昨晚好像有飛機撞旗山上了,咱們上山看看不?”
“川娃子,你看,這是什么?關金券,后山到處都是關金券,還有好多金條,發了,發了…”
“川哥,怎么辦,當官的在抓我…”
“放心吧川哥,好兄弟講義氣,就算我被他們抓到,也絕對不會供出你的…”
久遠的記憶碎片,迅速的出現他的腦海中,快速的拼湊起來,喚醒他那塵封了大半個世紀的回憶。
穿越了七八十年的時空,耳邊響起清晰的聲音,徐清川心中涌起一股酸楚,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去!”
陳陽站在不遠處,這突如其來的哭聲把他給嚇了一跳。
這情緒崩潰的也太快了。
他趕緊站遠了先,免得徐清川放不開。
哭成這個稀里嘩啦樣,看來這個徐清川和陳安泰當年的感情很不一般。
好一會兒,徐清川才宣泄完情緒。
他收拾了一下儀容,在陳安泰墳前說了一陣話,這才往陳陽走來。
“讓你見笑了。”
有些尷尬,畢竟讓陳陽看到了他的窘態。
“人之常情。”
陳陽搖了搖頭,“前輩和陳安泰關系很好?”
徐清川微微頷首,“他外公家在雞公山徐大林,我們自小就認識,關系自然是很好…”
談話間,又去了陳陽的太爺太奶墳前祭拜。
看著徐清川那有些落寞的身影,陳陽算是隱約體會那種獨屬于修行之人的孤獨感。
都說修行就是修心,離家出家,斷情絕欲,甭管你愿意不愿意,時間會幫你做出選擇。
當你修煉有成,獲得更長的壽命,身邊熟悉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故去,父母、好友,最終都會離你而去,最后留下你一個孤家寡人,孤獨的活下來,舉目無親…
那該是怎么樣的一種心境?
陳陽現在還只能去想象,卻無法真切的去體會,畢竟他還年輕,父母還在,親人還在,朋友們也還年輕。
“走吧!”
良久,徐清川拍了拍陳陽的肩膀。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墓園,一邊聊著事,一邊往林子外走去。
“嘎嘎嘎…”
走到苦竹林的時候,讓兩人都停住了腳步。
夜幕之下,竹林深處簌簌作響,一群飛鳥自月下飛過,似乎是受了驚。
林子里的蟲子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突然就不叫了。
陳陽和徐清川都莫名的有種窒息的感覺,隱約像是被暗處的什么猛獸給盯上,瞬間汗毛倒豎。
幾乎是瞬間,徐清川便往竹林上方掠取。
陳陽的雷達探知也發現了異常,赤霄劍出現在手中,立馬緊隨其后。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