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現在能好好說話了么?”
陳陽站在柯少華的面前,只能看到一片剪影,如同惡魔。
柯少華道,“果然是邪魔外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一掌殺了我便是,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開口閉口都是邪魔外道,看來你還是沒有學會好好說話!”
陳陽手中握著一根銀針,真元灌注,銀針筆直,發出一聲嗡鳴。
“別!”
柯少華連忙喊了一聲,臉色慘變,他是真的怕了。
這人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法,一針下去,他體內的真元逆行,經脈撕裂,根本就是承受不了的疼痛。
“現在會好好說話了么?”陳陽問道。
柯少華點了點頭,咬緊牙關,生怕又忍不住說出那幾個字,觸碰了眼前之人的禁忌。
先前的痛苦,他是真的不想再承受了。
“為什么認定我是邪修?”
陳陽淡定的看著他。
對于這種只講拳頭,不講道理的人,能讓對方心平氣和的和自己對話的唯一方式,就是將他按在地上摩擦,碾碎他的驕傲。
柯少華聞言一滯,但隨即又是一臉的正氣,“你體內有劫氣,這是受了天罰之人,才會有的東西,你如果不是邪魔外道,做盡壞事,又豈會受到天罰?”
這邏輯,講的還真特么的有道理。
你受過天譴,就是壞人,我們北帝派要做的事便是代天行罰,既然天譴沒把你譴死,那自然就輪到我們來誅邪降魔。
“受過天罰,就一定是邪道么?誰告訴你的道理?”陳陽問道。
柯少華道,“都被天譴了,不是邪道又是什么?難不成好人還會被天譴?”
“你有見過渾身冒金光的邪道么?”
陳陽直接施展金身,喚出法相。
一尊將近三米高的法相虛影,驟然將陳陽籠罩。
金光燦燦,寶相莊嚴,如同神佛降世,讓人不由自主心生膜拜。
柯少華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那碩大而威嚴的法相,似乎隨意一巴掌究竟將他拍死。
下一秒,陳陽收了法相,“你告訴我,我是邪道?”
“你體內的劫氣…”
“你只知道我體內有劫氣,可你有問過我體內劫氣的由來么?光憑自己臆測,便斷定我是邪魔外道,呵呵,早知道北帝派行事霸道,以前還以為傳聞有些夸張,但現在看來,傳聞還是太保守了,照你這個作風,只怕死在你手上的冤魂不少…”
“不!”
柯少華打斷了陳陽的話,他有點聽不下去了。
以往如果有人這么給他說,他肯定早就直接動手了,和邪魔外道有什么道理可講,多說半句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但現在不一樣,他干不過對方,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想說點什么,但卻發現找不到任何的話來反駁,因為陳陽說的句句在理。
他看著陳陽,“你是什么人?”
“峨眉派俗家弟子,法號定陽。”
這時候,陳陽才報上了自己的臨時法號。
“峨眉派?”
柯少華怔了一下,似乎很是意外,面前之人,竟然是峨眉弟子。
“如假包換。”
陳陽淡定的點了點頭,“所以,你覺得峨眉派會是邪魔外道么?”
柯少華臉皮微微抽搐,“峨眉千年傳承,根基深厚,自然不是邪派…”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少了幾分底氣,“但你身上的劫氣,又是從何而來?”
你看,被按在地上摩擦之后,他終于會主動問你問題,而不是一上來就喊打喊殺了。
陳陽給他講了下自己受到天罰,而身負劫氣的原因。
柯少華聞言,定在原地。
“我不過采了一顆靈果而已,在你眼里,就成了邪道?”陳陽發出靈魂般的質問。
柯少華一時語塞,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陳陽道,“而且,你知道玄門之中,有一門金身功法,名叫《萬劫道體功》么?”
“自然知道。”
柯少華應了一聲,作為北帝派傳人,他又豈能不知道這門神功。
“修煉萬劫道體功,需要劫氣為引,你不會不知道吧?如你所言,只要身上有劫氣,就是邪魔外道,那豈不是說,修煉萬劫道體功的人,都是邪道,萬劫道體功是一門邪功?”
“這…”
柯少華更是無法反駁了。
他明明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但是,有個叫尊嚴的東西卻在告訴他,他沒有錯。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除魔衛道,他能有什么錯?
可是,仔細想想,對方的話,他根本無法反駁。
在這之前,我的道理就是道理,我說你是邪道,你就是邪道,但現在,在陳陽面前,這套作風行不通了,對方在用拳頭逼著他反思。
“你說你是峨眉弟子,有什么證明?”柯少華說道。
“呵。”
陳陽輕笑了一聲,“你什么成分,需要我給你證明,愛信不信。”
“你…”
柯少華語塞,對方是真的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自己堂堂北帝派的弟子,自下山以來,何時遭受過這般的待遇?
陳陽沒再和他廢話,轉身朝地上插著的桃木七星劍走了過去。
伸手抓向劍柄。
“呲!”
一道電弧彈射出來,瞬間打在陳陽的手上。
這把劍的劍心,貌似有些護主,暴虐的不行。
陳陽當即催動雷法,雷脈之中的雷霆之力灌入手掌。
絲絲電弧閃爍,一把抓住劍柄。
劍身微微震動,想要掙扎,卻也無濟于事,很快被陳陽給拔了出來。
“你,你也會雷法?”柯少華驚訝的看著這一幕。
“很稀奇么?”
陳陽抓著劍柄,揮舞了幾下。
以他的體魄,感覺有些輕飄飄的,并無幾分手感。
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劍心對他的抵觸。
“那是我的劍,還給我。”柯少華急道。
“呵。”
感受著劍心對他的抵觸,陳陽嫌惡的冷哼一聲,“垃圾玩意兒,也就你當個寶!”
柯少華差點被氣吐血。
他居然說我的七星驚雷劍垃圾?
正要還口,便見陳陽提著劍走了過來。
“你…”
還沒等他說話,陳陽便一把將他抓了起來,像根麻袋一樣扛在肩上。
“你要干什么?放我下來!”
柯少華哇哇急喊著。
“聒噪。”
陳陽直接給他脖子上扎了一針,命中啞穴,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陳陽給王援朝打了個電話,說了下情況,便扛著柯少華往山下走去。
來到停車處,陳巧姑和錢懷仁已經打車先走了。
陳陽把他往路邊一丟。
路燈下,柯少華勉強坐了起來,嘗試沖擊體內封閉的穴位。
“別白費力氣,沒用的。”
陳陽搖了搖頭,蹲在馬路牙子上玩起了手機,“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送你去峨眉深造,到時候自有峨眉高僧給你講道理,你不是質疑我的身份么,到時候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
柯少華張著嘴,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陳陽道,“這都2025了,還學人家行俠仗義,關鍵學又學不出個人樣,倒頭來反而貽笑大方,神特么替天行罰,中二是病,得治…”
一番話,說得柯少華呼吸急促,差點沒暈過去。
堂堂北帝派,偌大的威名,誰聽到不被嚇得抖兩抖,在你眼里,居然就這么可笑么?
“這世上壞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中二病犯了,可以找協會王會長給你介紹點業務,他們一年到頭要抓的逃犯可不少…”
“嬈疆那邊,有個邪派,叫蠱神教,全員壞人,最近還在搞什么集會,你要是有力氣沒地方使,去那兒誅邪降魔呀…”
“反正,別來沾我的邊,這次只是給你一個警告,我可丑話說在前頭,如果還敢來找我麻煩,可就沒這次這么好說話了。”
沒多久,一輛車子停在了陳陽的面前。
從車上下來幾人,都是協會分派在省城的工作人員。
收到王援朝的指派,過來和陳陽交接。
給柯少華上了鐐銬,陳陽又給他扎了一針,讓他暈了過去。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他抬到了車上。
因為有同事被這人打傷,所以這幾人搬運他的時候,粗手粗腳,壓根就不知道什么叫輕拿輕放。
“送他去峨眉,交給王會長,這人本事不小,你們路上多加點小心。”
關上車門,陳陽對領頭的中年男子說了一句。
柯少華被他扎了針,少說也要睡上四五個小時,他們現在把人送過去,時間是很充裕的。
中年男子也沒有含糊,應了一聲,便匆匆忙忙上了車,開車離開了。
“呼!”
陳陽站在路燈下,長吁了一口氣。
這特么叫什么事。
希望這人在經歷這次人生打擊之后,能夠有所改變吧。
讓峨眉的高僧們,好好的教他做人。
在陳陽這里,可一不可二,這次是給王援朝面子,下次要是還敢來找自己,以他的一貫行事風格,肯定不是現在的處理方法了。
北帝派?
陳陽連連搖頭。
連徒弟都這樣,那就更不用說這個門派的長輩了。
如果都是這尿性,也難怪歷史上會被各大門派聯合圍攻滅門了。
死了不冤。
夜,玉林路,月色正濃。
房間里,陳陽把白天從鳳凰山公墓取回來的盒子取了出來。
黑漆木盒子,盒子上掛著一把銀鎖。
陳陽取出秦州給他留下的那把鑰匙,那老頭故弄玄虛,也不知道留了點什么下來。
鑰匙在鎖孔上比劃了幾下。
大小剛剛合適。
他直接把鑰匙插了進去,輕輕一扭。
咔噠。
一聲清脆的機括響動,銀鎖隨即彈開。
陳陽將鎖取下,小心的把盒子打開。
里面還有一個紙盒子,盒子上沒有鎖,陳陽又把紙盒子打開。
出現在他面前的,一只巴掌大的玉白菜。
陳陽稍微一怔。
伸手將那玉白菜小心的拿了起來。
雕工十分精細,契合了玉石本身的顏色和紋理,看起來栩栩如生,稍遠些看去,完全就像是真的一樣。
“古董?”
陳陽有些意外,秦州那老頭,留給自己這么個東西,什么意思?
“樹老,葉老,你們認識這東西么?”
他連忙詢問三尸神樹和五雷真人。
三尸神樹沒有話說,倒是五雷真人見識廣博一些,“百年前,中土大地上有一個曇花一現的宗門,名叫神農門,其門中有一件寶物,名叫神農玉白菜,不過,我只聽說過而已,并未親眼見過,不知道具體長什么模樣…”
“這棵玉白菜,不像普通的古物,我的元神也探不到其內里,必定是一件寶物,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是我先前說的那件寶物…”
“神農玉白菜?有什么用?”陳陽疑惑的詢問。
五雷真人道,“具體用處,我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用這東西煮水,服之可百病不生,且不知饑渴。”
“哦?”
陳陽聞言,眉毛微挑。
煮水?
有這么神奇?
面前這株玉白菜,會是五雷真人說的,神農白菜?
“神農門是什么來路?”陳陽問道。
五雷真人道,“百年前突然出現的一個宗門,一度在修行界很有些影響力,但是,這一宗門出現的突然,消失得也突然,有傳言說是避世了,也有傳言說是消亡了…”
陳陽往盒子里看了看,這才發現,盒子底部還壓著一個掛號信的信封。
他忙把信封拿了出來。
打開信封,從里面抽出信紙。
信紙展開,上面是秦州的筆跡,洋洋灑灑數百字的小作文。
這老頭的筆跡潦草得很,陳陽看起來多少有點吃力,不過,倒也不算太影響閱讀。
“陳陽,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或許已經…”
第一句話寫到這兒,或許是覺得有點不太吉利,秦州直接把這句話給叉掉了。
“言歸正傳,說正事,如果我這次回不來,幫我辦好兩件事,第一件事,想辦法讓陳敬邦母子倆落葉歸根…”
“第二件事,幫我守好這株玉白菜,這東西是我一位故友的遺物,將來如果遇上神農門的人,你便請他引路,將它送還給神農門…”
“不用找我,我回寶島解決一樁私人恩怨…”
潦草的字跡看得陳陽頭疼,但還是忍著頭疼將它給讀完了。
看起來像遺書,卻又不像遺書。
中間涂涂改改不少,看得出來秦州寫這封信的時候,內心也是有些復雜的。
從這封心中,陳陽知道了一個大概的因果。
秦州在寶島的時候,結識過一些盤山道上的朋友,其中也不乏交情深厚的。
其中有一個人,名叫苗龍,其父親苗春生是神農門的護寶弟子,數十年前來到寶島,之后與宗門失聯。
這株玉白菜,便是苗春生負責看管的宗門至寶,可惜,他到死都沒能再聯系上神農門。
四十多年前,阿里郎山中的一個古族,盯上了苗春生手中這件寶貝,出手搶奪。
苗春生戰死,寶物被搶了去。
秦州在寶島時,意外與苗龍結識,兩人關系極好,得知此時之后,哥們兒意氣上頭。
09年的時候,他和苗龍一起邀約了一幫好友,借盤山的名義,深入阿里郎山,找到了那一古族。
要說秦州這人,別的事情不擅長,但偷雞摸狗這事玩得賊六。
一番操作下來,還真被他們把這株玉白菜給偷了出來。
但撤退的時候,還是被發現,苗龍為了掩護他們撤退,受了重傷。
等他們從山中逃出來的時候,苗龍已經奄奄一息,臨死前把這顆玉白菜托付給秦州,讓他想辦法送還給神農門,完成其父死前心愿。
將苗龍安葬過后,不久秦州便收拾了在寶島的產業,回了蜀地,很少再回去。
很大的一個原因,還是怕被那山中古族找上門來報復。
十多年時間一晃而過,本來以為這件事早就已經過了。
但是,前些天,一位老友的電話,讓他不得不回去。
當年那件事過后,他倒是拍拍屁股跑了,但一起參加了那次行動的幾位朋友,時隔十多年,陸續遭到了那一古族的清算。
已經有兩人被那古族抓走,連兩人的兒孫都沒放過。
秦州得知這一消息,便知道對方的目的肯定是他,或者說,是為了他手中的玉白菜。
當年我不過一品境,被你們欺負也就罷了,現在我都靈境高手了,還能被你們欺負了?
秦州也是一肚子火,我不去找你們,你們反而找起我來了?
當即便決定回去。
這事是他個人恩怨,便沒想著事先告訴陳陽,免得陳陽跟著趕路。
玉白菜是故友遺物,他肯定是不可能帶回去的,所以留了下來,以防萬一,便有了給陳陽的這封信。
“老東西,還挺特么講義氣。”
看完了信,弄清楚了因果,陳陽還是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攪來攪去,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這老頭突破靈境之后,也是膨脹了,都忘了是怎么灰溜溜的跑回來的了,一把年紀了,也不讓人省心。
他隨即給陳巧姑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具體情況,讓她和天門派在寶島的勢力聯系。
既然已經了解了因果,知道了秦州的下落,那么,找人就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