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再一次能見到顧清嬋,對風無痕來說,無疑是極其興奮的。
清嬋此去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他的眸光金燦,俊逸的臉上寫滿了期盼和欣喜。
云隱,云隱,如云而隱。
但在清嬋的事情上,他向來是做不到如云而隱的。
自年少時的歡喜,直到如今,他的心意從未有過改變。
不管是同登新秀榜,還是他先一步成就玉衡宗師,他的心意,一直都是如此。
“清嬋.”
風無痕迎著車架而去,心中欣喜,期盼著面見時的一幕。
“風大人。”
有顧家族老認出了風無痕,拱手見禮。
風無痕面露笑意,拱手回禮。
他一向來都是如此,如謙謙君子般,溫潤和煦。哪怕是面見清嬋在即,他也不會失了禮數。
風無痕一路相迎,但車架并未在他的身前停下,而是越過了他,直直駛向顧家駐地。
風無痕臉上笑意不減,沒有絲毫惱怒。
他迎向清嬋的車架,本就沒想著車架會就此停下。
沒有期望,自然談不上什么失望。
清嬋的性格就是如此,這么多年,他早已經習慣了。
若是就此停下,那就不是清嬋了。
風無痕如此想著。
在他的心目中,清嬋永遠都是那個不識人間煙火的清冷仙子。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對什么都平淡如水。
無論他做什么,都不可能引起清嬋情緒上的絲毫波瀾。
昔年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車架緩緩停下,停在了顧家駐地前,風無痕眼中的欣喜越發濃郁。
他看著面前的華美車架,期待著清嬋從里面走出來的情景。
“清嬋”
多日不見,他心中的思念早已到了極致。
有些人,只要站在你的面前,便足以治愈你的一生。
單單站在那,便勝卻人間無數。
風無痕期盼著,他雖能靈性查探,但在清嬋面前,他自然不可能如此。
他等待著清嬋走下車架,他迎上去噓寒問暖,一如往常那般。
若是能得清嬋些許回應,那他便不虛今日之行。
如他預料的一般,車簾緩緩掀起,但最先走下來的卻不是清嬋!
嗯!?
風無痕神情一怔,整個人懵在原地。
陳平安?
他怎么會在車架上!?
“風大人。”陳平安笑意和煦,拱手見禮。
經此前一事,他對風無痕的觀感不錯,屬于是可結交之人。
另外,作為劍客,那一身風骨英姿,是他期盼的模樣。
他如今得了廣寒劍法,也努力在往這方面靠。雖說還沒有多少成就,但能與這等風骨英姿的劍客多接觸接觸,也有助于他達成夢想!
“陳大人。”風無痕的笑容有些僵硬。
此前,他光顧著沉浸在即將見到清嬋的喜悅之中,忽略了莽刀陳平安的事情。
按照情報,陳平安可是與顧清嬋一同進城的!
此前在外沒有見到,他還以為陳平安進城后,先去處理什么事情了。但怎么都沒想到,莽刀竟然就在清嬋的車架上。
一男一女,共乘一輛車架,這.
風無痕有些發懵。
雖說,莽刀是顧傾城未來夫婿,算是顧家小輩,但車架如同閨房,與顧清嬋同乘車架,此等情形,就如同入女子閨房一般。
莽刀雖是小輩,但如此,屬實有些不妥。
清嬋怎么會讓莽刀上車架的!?
風無痕想不明白,但是很快,他便不用想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抹靚麗仙姿,從車架上走了下來。
長裙搖曳,幽香四溢,那如玉般的容顏上,滿是清冷仙儀,風姿綽約間,盡是絕代風華。
“清嬋!”
風無痕有心想直接這么喊出聲來,只是話到嘴邊,終究變成了一聲。
“風某見過大宗師。”
此前他登門之時,曾以元老相稱,但卻遭到清嬋不喜。
一句風大人,你不是我顧家之人,不必如此稱謂,讓他牢記在心。
如今改口,正是如此。
清嬋的話,他一向來都是放在心里的。
“風大人。”顧清嬋聲音嬌嫩,素手輕抬:“你是鎮撫司的人,不必向本宮行此大禮。”
“風某疏忽,請大宗師務怪。”風無痕忙拱手認錯。
“參加元老!”
顧清嬋走下車架,一眾顧家之人,恭聲高喝。
“本宮今日剛剛回城,事務繁雜,要務繁忙,不能招待風大人。”顧清嬋的聲音雖是嬌嫩,但話語間的意思卻透著深深疏離:“風大人若是無事,請自便吧。”
“明白明白,大宗師剛剛回城,要務眾多,風某不便叨擾。能見大宗師平安歸來,風某便心滿意足。”風無痕拱手稱是,主動開脫。
這是陳平安第一次看到風無痕與顧清嬋正兒八經的相處,風無痕的姿態,倒是讓他有些大開眼界。
“既如此,風某便告辭了。”風無痕拱手一禮,便欲退去:“陳大人,風某便先走了,等陳大人忙完,風某定當為你接風洗塵,好生相敘。”
此次面見,他雖沒聊上幾句,但能見到顧清嬋,他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些許瑣碎,不值一提。
“風大人可是回鎮撫司?”陳平安適時問道。
“正是。”風無痕笑著道。
說罷,他拱手一禮,便欲轉身離去。
“風大人等等,陳某與你一同前往。”陳平安和聲道。
“陳大人你這是?”風無痕面露驚疑,想不到陳平安和他同去的理由。
顧清嬋站在一旁,倒沒想到兩人會如此相熟。
“平安,你與本宮一起進去,本宮還有事同你說。”顧清嬋淡淡開口,嬌顏鎮定,看不出有什么異常。
“陳大人,那風某就先走了。”
風無痕笑了笑,便欲拱手離開。
顧清嬋已經說話,那陳平安自然不可能與他同去了。
只是,他的話才剛剛落下,陳平安的反應卻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無妨,一同前往便可。”陳平安淡笑道。
說罷,他便轉過身,面色平靜,對著顧清嬋說道:“顧前輩之事,可否等平安回來再說?”
“既如此,那便如你所言。”顧清嬋容顏嬌嫩,淡冷所道:“不過,本宮事務繁忙,等會未必得空。”
陳平安笑而不語,只是凝眸注目。
看著陳平安的眸光,顧清嬋沒來由的有些緊張,她擺了擺手:“你且去吧,本宮之事不急,明日再說也是一樣。”
“多謝顧清嬋。”陳平安拱手一禮,便是轉身說道:“風大人,走吧。”
“啊!好。”風無痕恍然回神。
他沒想到顧清嬋就這么答應了,看樣子此前似乎不愿陳平安同他離開,怎么后面就這么輕易妥協了?
清嬋是這么容易妥協的人嘛!?
風無痕有些想不明白。
還有,方才的言語雖然一切正常,但隱隱間還是感覺哪里有些不對。
不過,兩人都已經走了,再想這些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見過清嬋后,他當務之急,是籌劃關竅法門之事,此事事關修行之事,更是關系到他的未來,他自然不可能有絲毫大意。
如今心境圓滿,念頭通達,正是破境之時。
另外,關于莽刀陳平安與清嬋同乘車架的時候,他如今也已經緩過勁來了。
畢竟莽刀為清嬋早先挖掘,兩人相識也有好些年了,此前在萬魔石窟之時,便早已相熟。還有顧家聯姻莽刀之事,也是由清嬋一力主導,如今關系親密些,也實屬正常。
說來,他還應該松一口氣,與清嬋同乘車架之人,不是旁人,而是莽刀。
風無痕收斂心思,同著陳平安寒暄起來。
此前心生好奇,如今機會合適,倒是正好問一問莽刀,清嬋是去哪里了?
“原來如此。”
風無痕淡笑點頭:“多謝陳兄解惑。”
兩人私下相處,風無痕以陳兄相稱,陳平安也沒有端著,以風兄回應。
面對風無痕的詢問,陳平安也沒有瞞著。他和顧清嬋,玄靈之行,并不算絕密。若是有心查探,多少能查出一點蹤跡來。
此外.
他后面還有事情,涉及此事,倒也不需需瞞住此行。
“陳兄與清嬋的關系,似是極好?”寒暄間,風無痕狀似無意的問道,問及了兩人的關系。
對此,陳平安微微一笑:“顧前輩人品俱佳,早年對陳某有知遇之恩,陳某頗為感激。”
風無痕星眉朗目,直視陳平安目光,眼見他沒有絲毫異常,風無痕倒也沒有多想。
本就是合適契機下的隨口一問,倒也沒有追問的必要。
說來,兩人關系處得不錯,除了顧家這一層關系外,想來也與兩人脾性相和,有些關系。
此前雷鳴之事,清嬋出手,不拖泥帶水,不廢話周旋,鳳儀天裁,鸞鏡裁云。說到底,兩人就是同一類人。
說話間,陳平安同著風無痕也來到了雷鳴鎮撫司。
多日不見,雷鳴鎮撫司威嚴依舊,門前絡繹不絕,時不時地便有差役執事來回進出。
“風大人!”
“參見風大人!”
風無痕的回來,很快便引起了眾人的關注,紛紛拱手行禮,恭敬迎接。
“陳陳大人?”
在問候恭迎的同一時間,有眼尖的,看到了與風無痕同行的陳平安,當下不由驚詫,神情出奇道。
陳大人不是卸任雷鳴了嗎?怎會出現在此處?
雷鳴城內的消息流傳,雖是迅捷無比,但顯然不是一般的中低層能享受到的。
關于陳平安的到來,雷鳴鎮撫司外圍的人不知曉,倒也實屬正常。
陳平安神色如常,面色平靜,同著風無痕走進了雷鳴鎮撫司。
“陳.....陳大人回來了?”有人如見鬼般的神情,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也有人恍然出神,直至此刻才反應過來。
邊上同僚同樣是面色奇異,怔怔出神。
“你說,陳大人這次回來,會不會.”那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邊上一道急促的噓聲打斷。
“住口,不要命了啊!?”
說話那人,神情一亂,當即閉口不言。
陳大人雖然走了,但他的威勢還流傳在雷鳴鎮撫司。
雷鳴一行,群雄俯首。莽刀一怒,血梟伏誅!
鎮撫司外,眾人站得筆直,生怕出現一絲紕漏。
陳平安進雷鳴鎮撫司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在鎮撫司內傳了起來。
“陳大人回來了?”
“什么?莽刀!?”
“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剛剛?”
坐在公房的谷路平和吳本清,也同樣收到了陳平安過來的消息。
“莽刀回來了?”谷路平的目光一凝,神色間,隱有冷冽之意。
莽刀卸任雷鳴,由他分潤的最大好處,如今突然回來,恐怕來者不善啊。
“現在到哪了?”吳本清高坐公房,從心腹下屬口中得知陳平安回雷鳴鎮撫司的消息,不由有些一怔。
他還盤算好要不要接觸,便得知了莽刀來鎮撫司的消息。
“回大人,應該是到內院了。”
“知道了,下去吧。”吳本清擺了擺手。
“是,大人。”來人恭敬告退。
“看來,你不想會也要會一會了。”陰影處有聲音響起。
吳本清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了少許,然后猛地起身:“那就會一會吧!”
“陳兄,不如到風某那坐坐?”風無痕邀請道。
“不了。”陳平安拒絕道:“陳某到鎮撫司有點事,辦妥了就走了。”
“原來是這樣。”風無痕雖是好奇,陳平安口中的事情是什么事,但他也沒有追問。當下來看,還是他的破境之事,最為緊要。
兩人寒暄幾語,便要就此分離。然后便聽到一旁廊道有聲音傳來。
“陳大人,陳大人,好久不見,你可想煞谷某了。”谷路平滿面笑容,從廊道中快步走了過來:“之前走的怎么這么倉促,也不知會一聲谷某。等谷某知曉,陳大人都已經走了。這倒是谷某的不是了。”
說話間,谷路平也走到了兩人身前。
“谷大人。”陳平安道了一聲,聲音平靜,看不出喜怒。
“這次抓到了機會,陳大人,可要讓谷某好好補償補償啊!”谷路平笑著道。
“既然谷大人有此意,陳某不會讓谷大人失望。”陳平安淡淡地道。
谷路平總感覺陳平安話里有話,但他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正待寒暄幾句,便見一旁有人走來,身后跟著數人。
“吳大人。”谷路平認出了來人。
“陳大人,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吳本清聲音豪邁,雄渾震厚。
“托吳大人的福,近來還算不錯。”陳平安淡淡道。
“哈哈哈,原來如此,那就好,那就好啊!”吳本清笑著道:“數月不見陳大人,這次怎么想著回來雷鳴?”
說話間,吳本清也走到了幾人附近,身后跟著幾人,目光各異:“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啊,陳大人若有用得到谷某的地方,但說無妨。”谷路平笑著一張臉,在一旁補充道。
“倒也不算什么要事。”陳平安神情平靜:“不過,確有一事,需要麻煩吳大人。”
谷路平笑容微斂,陳平安的無視之言,讓他有些不太高興。不過,養氣多年,他自不會當場發作。
“哦?”吳本清面容奇異,露出一絲感興趣之色:“什么事情?竟勞我們潛龍天驕,親口相求?”
風無痕站在一旁,沒有說話,那相求二字,他聽得有些刺耳。
“倒也說不上是求。”陳平安輕輕抬手,靈光一閃,便有一個方盒出現在身前:“吳大人也知道,陳某如今賦閑在家,并無職司任命,所以 這功勛上報之事,就要勞煩吳大人了!”
靈光輕顫,方盒緩緩打開,露出一個血跡暗沉的斑駁頭顱。
頭顱神情驚恐,駭然難言,臉上凝固著驚懼,圓睜的雙目中,鑲嵌著深深地恐懼。
什么!?
吳本清的神情一僵,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直至他認出了頭顱主人的身份,他的雙眸之內,已經布滿了駭然。
“邪道高手,金圈護法!?”
谷路平的笑容僵硬,愣在當地,一雙驚駭雙眸,充斥著不可思議。
金圈護法,頂尖大宗師!
他是怎么做到的?
風無痕的目光一凝,滿是不可思議,怔怔地望著陳平安。
周圍眾人,神情僵硬,驚懼難言。望向陳平安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恐懼。
一尊頂尖大宗師的頭顱,就這么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沒有絲毫準備,如此猝不及防。
金圈護法,肆虐州境,無惡不作,天地不容,現借頭顱一用,以功勛上報,借雷鳴鎮撫司渠道,傳至蒼龍州鎮撫司。
殺金圈護法者,莽刀陳平安!
莽刀之力,可斬頂尖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