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拂曉，天色微亮。
陳延森醒得很早，穿好拖鞋走下床，葉秋萍的房間里一股奶香味，夾雜著水果成熟的芬芳。
來到客廳的沙發旁坐下，打開手機刷了起來。
‘小米2012年銷量突破400萬臺，銷售額超60億。’
‘《戰略性新興產業規劃》發布，要求2015年城市寬帶接入能力達到20M，農村4M。’
‘互聯網企業紛紛進軍智能手機市場，爭奪移動互聯網入口。’
陳延森點開第三條新聞，內容里詳細介紹了阿貍云、360、盛大和網易手機的銷量，甚至連千度都宣布了造機計劃。
千度手機？
聽都沒聽過！
第四條新聞是‘亰東毛豆門’，陳延森掃了一眼，只覺得2012年的新聞都格外抽象，這特么也能上熱搜。
但出于好奇心和研究友商戰略的目的，他還是點了進去。
昨晚21點28分，亰東小家電采銷總監莊玉珈在微博發了三張醉蟹、糟毛豆的圖片，十分鐘后，柳強東也在微博發了相應的菜品圖片，角度不同，但裝菜的碟子、桌面的木紋走向全都一模一樣。
兩人的評論區早就炸開了鍋！
可此時才五點四十分，這兩人明顯還沒醒，似乎全然不知。
亰東公關部的反應速度，令人堪憂，給老板打個電話就這么難？
還是說，靚仔東平時睡覺有關機的習慣？
陳延森眼神微瞇，嗅到了一絲異常，按理說，以靚仔東的行事風格，斷然不會把戀情問題暴露得如此招搖。
不是他，那就是另一個人唄？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同一坑跳無數回，靚仔東顯然也是樂在其中。”
陳延森輕輕一笑，小聲嘀咕道。
想到這里，他扭頭看向熟睡中的葉秋萍，若是葉老師也用這招對付他，自己該如何防備？
與此同時。
柳強東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手里捧著一臺蘋果4S，不斷刷著評論區的留言，眉頭越皺越深。
“老板，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莊玉珈站在柳強東面前，看著對方愈發冷峻的臉色，頓時明白自己玩脫了。
“我先回公司了。”柳強東放下手機，盯著莊玉珈看了十幾秒，隨即淡淡一笑，他看走眼了，小瞧了這個女人。
“那我要回復嗎？”莊玉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不用，公關部會處理的。”柳強東搖頭拒絕，打開房門，徑直走了出去。
八月末的燕京早晨，天色灰沉沉的，微風吹過，柳強東卻頓感一陣心涼。
“只談戀愛不好嗎？”
柳強東坐上一輛悍馬H2，朝亰東總部的方向疾馳而去。
談戀愛是他的個人私事，要不要公布，什么時候公布，得他說了算。
莊玉珈的小心思他都一清二楚，也能理解，但不代表他認可。
從他走出小區的那一刻，就給這段三年的感情畫上了句號。
漂亮的女人多得是！
柳強東最討厭不聽話、不識趣、滿肚子算盤的女人，他心里很清楚，對方能算計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上午十點，在公關部的指導下，柳強東在微博正式回應，簡單承認了這段戀情，并否定了網友們的‘流量炒作’猜測。
可莊玉珈剛到公司，就收到了一紙調令，把她從燕京一腳踢到了滬城。
一瞬間，她就明白了柳強東的意思。
“男人啊，個個都是心狠的角色。”莊玉珈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柳強東想把自己踢走，也沒那么容易。
莊玉珈目光冷冰，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抬腳走進了柳強東的辦公室，為自己做最后的爭取。
另一邊。
宋允澄在看到這條新聞后，不由得想到自己和陳延森的關系，同樣也見不得光。
“宋允澄！”
正當她愣神之際，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抬頭看去，只見陳延森和馬文騰并肩走來，身后跟著柳志平、黃征等人，加上助理和保鏢，足足有二十多人。
來不及多想，宋允澄連忙收起手機，快步迎了上去。
“馬總，柳總，歡迎兩位來拼唄蒞臨指導。”
宋允澄面帶微笑，落落大方地打著招呼。
一旁的黃征，心神猛地緊繃，把宋允澄的地位，又暗暗拔高了幾個檔位。
他是個聰明人，對歐美和國內互聯網公司組織架構的邏輯都門清。
一般來說，馬文騰和柳志平作為拼唄的投資方兼核心股東，接待工作本應由投資關系部負責。
但拼唄并未設立該部門，通常是由高偉林和陳延森對接，市場部和品牌部協同。
可宋允澄的職位是大客戶招商總監！
既無相關職責，也無對應職權！
“宋總監，好久不見！看來陳總在培養人才方面很有一套，連我都聽過拼唄大客戶總監的名頭。”
馬文騰笑著打趣道。
上一次見面雖是兩年前，但他對宋允澄印象頗深。
當初企鵝參與狐貍淘的天使輪投資時，正是眼前的宋允澄向他和柳志平介紹商業計劃書。
一個大一的新聞學新生，一個大二的視覺設計學學生，硬是成功說服了他和柳志平，從企鵝口袋里掏了1000萬。
當然，在陳延森的視角下，這筆錢是小馬哥死皮賴臉塞給他的。
“馬總過獎了，這邊是拼唄的大客戶事業部，主要負責品牌營銷策劃的落地執行，客戶以汽車、數碼、家電和珠寶領域為主…”
宋允澄絲毫不怵，順著對方的話，侃侃而談道。
“與兩年前相比，宋總監的進步驚人。”柳志平跟著附和道。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啊，不是我想的那樣？
黃征在聽了幾句后，又把之前的判斷全部推翻了。
等宋允澄領著馬文騰和柳志平等人，參觀完招商運營部和大客戶招商部后，黃征才接過話題，帶著眾人往樓上走去。
后面還有市場、研發、設計、數據、投放和產品等十幾個細分部門。
拼唄科技的成員，除了少部分的虛院學生外，大多都是華科、廬州工大、金陵大學、復旦和交大的優秀畢業生，以及從阿貍、亰東、蘇寧等平臺挖來的行業專家。
實力雄厚，兵強馬壯！
難怪能掀翻亰東的行業地位！
馬文騰頻頻點頭，露出滿意的神色，拼唄的估值雖高，但市場潛力更大，投資回報率也會更高。
反觀亰東，要不是集團內部想清理QQ網購、拍拍網和易迅網這三個賠錢貨，以及出于分散投資風險的考慮。
坦白說，他還真不想投亰東。
重資產模式、盈利周期長，企鵝也不想投錢，所以才整出了一個‘拿流量垃圾項目’置換亰東股權的騒操作。
馬文騰把希望寄托在，柳強東拿到企鵝的流量入口后，能交出一份讓資方滿意的成績單，亰東才有機會沖擊IPO，企鵝也才能有股權變現的機會。
“拼唄當前的日銷數據是多少？”馬文騰突然問道。
“7到8億之間，大促能翻個三到四倍，不計成本投，估計能做到五到六倍。”
陳延森也沒藏著掖著，實話實說道。
“亰東勉強4億。”馬文騰直接把亰東的業務實情，同步給了陳延森。
“這么少？”
陳延森心直口快地反問道。
馬文騰倒沒什么反應，柳志平聽后臉色一滯，眼中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過，作為企鵝電商事業部的負責人，其實他很想說：單日4億銷售額的成績，也是拍拍網可望不可及的數字。
至于具體數字，柳志平羞于啟齒。
反正比凡客多，也能跟當當網打個旗鼓相當。
“4億可不少了，你要知道，四年前阿貍，才勉強達到這個水平。”
馬文騰深深提了一口氣，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柳志平，心生感慨道。
‘親兒子’不爭氣，只能在外面找‘干兒子’。
拼唄是第一個，亰東是第二個。
有了左膀左臂，企鵝在電商行業說話的聲音，也能大聲一點。
“今時不同往日，年初我參加民營快遞交流會時，當時全國每日的業務量僅有2000萬單，短短半年，現在就漲到了2400萬單，郵政協會的鄭盛雨，把年度目標從60億單提升到了80億單。”
陳延森慢條斯理地說道。
言外之意，快遞和物流行業迎來高速，電商所能觸達的城市和用戶范圍更加寬廣，加之智能手機的流行，無疑是降低了網購購物門檻。
以前網購需要花3000到4000元買一臺電腦，如今花799元買一部橙子D1即可實現。
“你說得有道理。”馬文騰非常認可陳延森的說法。
因為2008年阿貍的全網GMV是1000億，營收才28.3億美幣，在他眼里，還沒多少威脅力。
可接下來的幾年，阿貍的增速驚人。
2009年超2000億，2010年超4000億，2011年超6000億，而在今年，在智能機和快遞行業的推動下，有一部分第三方商業數據調查機構預測，阿貍的GMV將增至一萬億。
面對電商市場巨大的蛋糕，企鵝卻連一口熱乎的都吃不上，馬文騰如何能忍？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溢價投資拼唄的原因，甚至不惜用QQ和微信的一級流量入口做交換。
一個未來幾萬億，乃至十幾萬億的市場，起飛在即，企鵝竟連一張機票都拿不到，這怎么能行？
馬文騰在放棄自營電商戰略后，立刻堅定決心，哪怕是花錢買，也要買到一張頭等艙的座位。
好在陳延森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只用一年時間，就追上了亰東的市占率，并實現了輕松反超。
一行人在拼唄總部逛了一個小時，馬文騰提出想去橙子科技參觀，陳延森爽快答應。
“AuroraOS（極光系統）研發部！”
“橙子手機硬件和工業設計部、測試部！”
“人工智能實驗室！”
一圈走下來，馬文騰不禁面露驚色，他本以為，橙子科技頂多在智能機的工業設計上有所建樹。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橙子科技人工智能實驗室的技術和人才儲備居然如此雄厚，在職的研發工程師，清一色都是歐美名校、頂尖科技公司的高級研究員。
陳延森這家伙，難不成把這些人的全家老小全都綁來了？
馬文騰一臉狐疑，忍不住地腹誹道。
“馬總有疑惑？”對方的心思都在臉上掛著，陳延森一眼就能看出來，于是笑著問道。
“若只是為了一款語音交互引擎和一款智能音箱，你應該不會花這么大代價，又是砸重金建服務器集群，又是從海外招人吧？”
馬文騰頗為好奇地追問道。
“當然不是！”陳延森搖頭否定，他稍作停頓，接著說道：
“人工智能領域可做的東西有很多，橙子科技的初步想法是從語音、文本、圖片和視頻信息入手，打造一款智能AI搜索引擎，從而改變用戶的使用習慣，將來不用在搜索結果里找正確答案，而是由AI機器人直接給答案。”
馬文騰眉心緊蹙，暗暗把心中的震動強行壓了下去，聽完陳延森的話，讓他不得不承認，橙子科技與小米、魅族這樣的手機廠商完全不同。
實際上，陳延森并沒有深聊這個話題。
盡管馬文騰當年也是深城大學計算機專業的高材生，但別說十幾年前，即便當下，人工智能的研究也才剛起步。
AI語言大模型中的佼佼者，OpenAI的GPT3和谷歌的BERT算法訓練模型尚未誕生。
說深了，馬文騰聽不懂。
點到為止，恰到好處。
但馬文騰參觀結束后并未提出投資意向，想來是秉持對看不懂的行業堅決不投的原則。
臨近中午，也到了飯點。
陳延森提議去空中花園，畢竟這是虛城唯一還看得過眼的酒店，馬文騰卻想去食堂看看。
小馬想給他省錢，陳延森自然也不會攔著。
在橙子科技、拼唄、今日頭條等員工的注視下，馬文騰不緊不慢地吃完了一碗牛肉拉面。
桌子上的各種菜式，他卻沒怎么動。
虛城地處徽北，在面食方面，確實有兩把刷子，加上食堂的拉面師傅，原本就是從市區酒店的后廚里挖來的。
業務能力過硬！
站在窗口后面的師傅，見馬文騰把面吃得干干凈凈，笑著挺了挺肚皮，頗為自得。
下午兩點是橙子手機的新品發布會，陳延森領著馬文騰等人去他的辦公室稍作休息。
剛一進門，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果不其然，還是人人網的陳逸舟。
對方這是真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