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杭城MUSE酒吧。
二樓一間裝修奢華的包廂內，陳延森靠在沙發中央，左手邊是網易丁磊，右手邊是DST華國區總裁周受志。
程偉星、高偉林、宋允澄，和丁磊、周受志的助理分坐在左右兩側。
“陳總，嘀嘀和快的打車之間的補貼戰，聽說打得很猛，李彥洪都急眼了？”
丁磊搖晃著酒杯，冰塊輕撞杯壁發出細碎的聲響，他鏡片背后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調侃，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沖著陳延森詢問道。
“爭奪市場份額，燒錢只是第一步，打好基本功才是關鍵。”陳延森把酒杯往茶幾上輕輕一放，笑著回道。
他研究過嘀嘀打車的乘客端和司機端軟件，硬傷太多，極為容易讓灰產工作室找到系統漏洞。
程偉星跟他提過，快的打車都能檢測出大量使用虛擬定位軟件的賬戶，以及同一設備登錄多個賬號的情況，可謂是變著法子薅羊毛。
盡管快的打車的風控和防作弊機制足夠強，但還是有一部分羊毛黨在不斷嘗試，封禁的設備、賬號和IP不計其數。
由此可見，漏洞百出的嘀嘀打車，被薅走的補貼費用，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
此時，程偉星才反應過來，當初快的打車上線時，陳延森在風控問題上要求嚴苛的緣故。
快的打車的安裝包還沒上傳到應用商城，內部光虛擬定位軟件就更新了十幾版，模擬環境下跑單程序也做了七八款。
甚至可以說，灰產工作室手里的虛擬定位軟件，都沒快的打車手里的穩定、隱蔽、安全。
“嘀嘀打車在智能調度、地理定位和線路規劃方面的技術，與快的打車相差甚遠，這也是DST不投程維的原因。”
周受志淡淡一笑，幫陳延森補充道。
“幸好陳總沒涉足游戲行業，否則網易就麻煩了。”丁磊端起酒杯，與兩人碰杯，開著玩笑道。
“這可說不定。”陳延森故意板著臉。
“OK，等陳總哪天做游戲，DST一定全力。”周受志正色說道。
丁磊臉色一滯，無奈地搖了搖頭，拎起桌子幾萬塊一瓶的紅酒，分別為陳延森、周受志倒滿。
至于兩人的玩笑話，他自然沒放在心上。
“搖搖招車倒閉了，易到專車也倒了。”丁磊往后一仰，眼睛微瞇，一臉唏噓道。
搖搖招車？
易到專車？
陳延森毫無印象，程偉星并未在工作郵件里提到這兩家公司。
“老板，這是兩家規模很小的網約車公司，日均訂單量不足1000單，咱們一進入燕京市場，對方的業務量就跌沒了，所以我就沒怎么關注。”
一旁的程偉星聽后，趕忙解釋道。
“噢。”陳延森點點頭，沒太在意。
殊不知，搖搖招車也就算了，但易到專車在三年后的頂峰期，估值也曾達到過10億美幣。
可如今，還沒開始揚名立萬，就被快的和嘀嘀給碾死了。
幕后的始作俑者，在得知后，只是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個‘噢’字。
陳延森心里很清楚，網約車市場的補貼大戰，與快遞行業的價格戰并未區別，沒錢沒資源，只能被淘汰出局。
哪怕快的和嘀嘀，并沒有針對搖搖招車和易到專車。
“網約車賽道的前期投入成本太高，加上快的和嘀嘀拉升了行業準入門檻，市場上并不會出現太多競品，估計用不了兩三年時間，這個行業就會快速步入到三進二、二進一的總決賽。”
周受志抿了一口酒，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希望快的打車是這個‘一’。”陳延森放聲笑著道。
國內的商業環境太卷了，雖然網約車談不上是什么來錢快的行當，但2015年后，依舊出現了曹操、T3和神州一類的競品軟件。
陳延森也沒想過吞下所有的市場份額，快的打車只需做到行業第一即可。
“我相信陳總的布局能力。”丁磊肯定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這一杯我得單獨敬你，要不是陳總，網易銳影G1可沒機會，在第一周賣出28萬臺的預售量。”
“廬州那邊的生產線調整好了，丁總再等兩周，網易商城的銷售鏈接就能改為現貨模式。”陳延森舉杯應道。
周受志端著酒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腳，不由地陷入沉思。
他有些摸不透陳延森的想法！
換作其他人，多半不會把自己研發的手機操作系統，授權給第三方手機廠商使用。
雖說能夠獲得一筆不菲的專利收益，但也無形中增加了橙子手機的競爭壓力。
在他看來，得不償失。
可陳延森明顯不是愚笨之人，對方此舉，必有更深層次的考量。
三人喝著酒，閑聊到深夜十點多。
陳延森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丁磊立馬心領神會，主動結束了酒局。
“周總，聊聊？”剛走出酒吧，陳延森就向周受志發去了邀請。
“行。”周受志笑了笑，爽快答應，他知道陳延森想說什么。
兩人上了一輛勞斯萊斯古思特，司機、高偉林、程偉星等人，站在車門外候著。
“截止到七月，橙子手機的全年出貨量是2600萬臺，只比山星低了140萬臺，營收近400億，但橙子科技在歐美市場的用戶至今為零，我需要一名熟悉海外的開拓者。”
陳延森說完，直勾勾地盯著周受志。
對于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
“謝謝陳總賞識，我想知道，為什么陳總要把AuroraOS授權給360和網易，據我所知，橙子科技不缺這點授權費。”
周受志避而不答，岔開話題，好奇問道。
“我對橙子科技的定位是研發實驗室，而非一個智能手機組裝品牌，在安卓系統的基礎上做深度定制并不是終極目標。
AuroraOS、拍照算法、電池管理系統和莫斯智能語音交互引擎是橙子科技的開端，而非終點。”
陳延森低聲說道。
周受志皺著眉，反復揣測陳延森話里的意思，腦子里靈光一閃，旋即明悟：他這是打算，從產業鏈的下游往上游沖刺，做規則的制定者。
野心之大，遠超他的想象。
舍棄DST的職位和資源，加入橙子科技？
一時間，周受志猶豫不定。
“投資的時機很重要，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是自己人，我的耐心并不多，有時候一旦錯過，再想入局，可就沒資格了。”
陳延森聳了聳肩膀，慢條斯理地說。
言外之意，這是他最后一次邀請周受志加入，如果周受志拒絕，那他便會更換人選。
“陳總，我明白，再給我兩天時間，我會盡快給您答復。”周受志鄭重其事地回答道。
一家年營收接近千億的手機公司，與DST相比，可供他施展的舞臺并不算小。
更何況，陳延森的商業天賦驚絕，令他折服。
即便剛剛把Faceobook運作上市，身家超200億美幣的扎克伯格，在他眼里，與陳延森相比，也有一定差距。
“行，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正事要談。”陳延森見他表態，擺擺手說道。
周受志微微點頭，神情復雜地下了車。
“周總慢走！”高偉林、程偉星等人，與周受志打著招呼。
“高總，程總，明天見。”周受志笑了笑，隨后上了自己的車，讓司機開車前往酒店。
在MUSE酒吧的東南方，馬立云、朱嘯虎和余橫等人，則坐在MAX酒吧里，私下溝通著快的打車B輪融資的事宜。
另一邊。
幾百公里外的燕京，四環中路82號，金長安大廈，人人網總部。
陳逸舟盯著沈博揚發過來的財務報表，兩條濃眉瞬間擰成了麻花狀，作為雷逸軍的老同學，千禧年之前的老海龜。
與業務前景相比，他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糯糯網在Q2虧損了670萬美幣，占到集團營收的15.7，很明顯，團購業務并不能為他賺到豐厚的利潤。
社交產品方面，由于微博和微信的崛起，人人網的增速放緩，累計注冊量僅為1.6億，月活4500萬，只能算是一款小眾社交軟件，用戶也在不斷流失。
而他針對移動入口開發的‘人人報到’和‘人人飛傳’，也沒能如他所想，精準踩住無線互聯網的狂潮。
陳逸舟隱約感覺到，做社交產品沒錢途。
僅憑收入，也很難把人人網的股價拉起來。
倒是人人游戲，給了他極大的信心。
2011年，人人游戲營收4230萬，而今年的Q1和Q2，只用了一半時間，就把營收做到了4400萬美幣，占到集團收入的60。
難怪馬文騰和丁磊，天天被罵，也要搞游戲。
這玩意太賺錢了！
陳逸舟看了看糯米網的報表，又看了看人人游戲的報表，頓時作出決定：得趕緊把這個賠錢貨賣掉，一年虧2000萬到3000萬美幣，盈利遙遙無期。
現在連筷跑都入局團購行業了，糯米網連美團、拉手、大眾點評都干不過，更別說擴張迅猛的筷跑了。
別人背后站著森聯資本，燒錢都能干一年，人人網拿什么拼？
想到這里，陳逸舟立馬下定決心，盡快優化集團的負資產項目，全力轉向手游行業。
第二天上午，他就在圈子里開始打聽，看看有誰對團購業務感興趣。
而陳延森，便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與此同時。
陳延森吃完早餐，乘車趕往西子湖畔金沙廳的半路上，突然接到了雷逸軍的電話。
“陳總，人人網的陳逸舟有意出售糯米網，他找我打聽你的聯系方式。”雷逸軍簡單解釋道。
“你把我的手機號發給他吧。”陳延森沒拒絕，直接答應了下來。
糯米網也好，拉手網也好，只要價格合理，他并不介意買入。
筷跑要想在團購市場快速站穩腳跟，收購一款模式成熟的產品，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