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希昌背負雙手,看著窗外的桃花。
一陣風吹過,落英繽紛,也吹動了他的衣袍。
他整個人的思緒,隨之飛了很遠。
心情也是格外的舒暢。
等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動手了。
輪到他這邊一鳴驚人了!
大家都是都姓孔,為什么衍圣公就不能讓自己來繼承的?
為何自己就不能成為衍圣公?
孔希學除了一個比較幸運出身之外,其余哪個方面又能比得過自己?
和自己相比,他差遠了!
這一次衍圣公之位,就由自己親手來獲取,讓朱元璋成為自己手中的刀!
為自己所用。
至于接下來自己這邊動手之后,山東這邊會出現相應的動蕩,孔府也會因此而遭受一些劫難,那也無妨。
反正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
別管是誰鬧的事兒,那么孔希學這個衍圣公,以及他下面的那一脈,都難辭其咎!
必須是他受到處罰。
孔希學沒了,他的那一支人沒了,衍圣公之位,自然而然也就騰了出來。
這場清丈田畝,最終的贏家,只能是自己。
別的人,都只能是給自己做嫁衣罷了!
諸多事情,都得是自己這等有才能之人,才配擁有。
“大人,出事了大人!”
有人急匆匆的來到吳印這邊,望著吳印連聲說道,聲音顯得急促。
神色慌張。
聽到這人所說的話,吳印不但沒有任何的擔憂,任何的緊張。
相反,整個人還都一下子變得振奮起來。
哪里出事兒了?
如何出事了?
他出聲詢問。
人也隨之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來到這邊這么長時間了,清丈田畝,整體之上并沒有出現什么差錯。
進行的挺順利。
憋了一股勁兒的他,多少是顯得有些失望。
正是手癢的時候。
如今聽到這么一個說法,又如何會不振奮?
“是曲阜那邊,有人匯集了一些百姓,公然阻撓田畝的清丈,打殺了兩個清丈田畝之人。
不僅如此,在曲阜那邊,還被連夜張貼了很多反對清丈田畝的揭帖,揭帖上的話大逆不道,形同造反!”
本就振奮的吳印,在聽到了這人的稟告之后,一時之間只覺喜從天。
實在是太好了!
這孔家真是夠有種的!
他喜歡!
話說,原本在他帶人來到山東這邊進行清障之時,這衍圣公孔希學表現的那可是特別的老實,格外的恭敬。
主動和他這邊相接觸,并說了不少的漂亮話。
說清丈田畝之事,他只管放心,孔家這里一定會大力支持。
朝廷絕對不會出什么亂子。
孔家會全力配合云云。
而在接下來到的清丈田畝,也的確如同孔希學所說的那樣,沒鬧出什么亂子。
這讓吳印難受。
原本以為,這次的事兒就這樣了,不會再有什么變化。
可誰能想到,突然之間就發生了這么大的驚喜!
當即,他這邊就將此人所帶來的揭帖,給接了過來。
拿在手中進行觀看。
飛快的看了幾眼之后,為之勃然大怒。
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
“孔家的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當真可惡!
他們這是要造反!
竟然號召天下之人,共同反對清丈田畝,好大的膽子!”
他出聲怒喝,聲色俱厲,帶著無邊的憤怒。
實則心中盡是振奮,
話說,他其實也多少有些明白,這事兒只和衍圣公沒有什么關系。
孔希學表現出來的那些恭順,不似作偽。
這背后很有可能,有相應的一些陰謀詭計,有人進行栽贓陷害。
不過,這些內幕他并不想過多的了解。
事情發生在了曲阜,那些人是以孔家的名義來做的事。
并且,這揭帖也是以孔家的名義給發出來的。
那么這事兒就是孔家的事兒。
而且,首當其沖的就是他衍圣公孔希學!
是不是他,那他也都別想好過!
“好大的膽子!他孔家好大的膽子!
千年孔家,仁義禮智信,竟是這樣的不忠不孝之徒!”
吳印勃然作色,出聲呵斥。
而后,立刻下令讓點起兵馬。直接開往曲阜。
前去鎮壓叛亂。
沒錯,就是鎮壓叛亂。
孔家都做出來了這等事情了,那不是叛亂又能是什么?
別人怕他孔家,避他孔家鋒芒,他可不避!
而且,他就等著孔家動手呢!
話說,這次清丈田畝,曲阜這里乃是重中之重。
他這個在江西主持清丈田畝,早已殺出來了一些威名在的人,為什么不在孔曲阜那邊坐鎮?
就是為了給他們一些機會,看看會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動手。
如今果然有人動手了,沒有讓他有什么失望!
而在吳印這邊帶著人,滾滾而動殺向曲阜之時。
孔府這邊,早就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
尤其是衍圣公孔希學,神色最是震動,最為緊張,一張臉難看至極。
比死了孩子還要更加的難看。
一時之間,覺得天都塌了!
“查!立刻給我查!查清楚,弄明白!
把這些造反的人,全部都給我一個不剩的抓起來!
任何人都不能放過!
要問出后面是誰來進行指使的!”
一向溫文爾雅,看起來智珠在握,不驕不躁的他,這個時候也徹底發了毛。
再沒了平日里的淡然,整個人像是一頭暴怒的雄獅一樣。
這次的事兒,實在是太大了。對。
于他們這邊而言,那是要命的!
他都已經如此這般,處處小心,格外謹慎。
半分麻煩都不敢惹。
結果,竟然還是鬧出了這么大的亂子!
這可比江西那邊鬧出來的亂子還要大!
大到了一個,讓他根本不能接受,為之萬分恐懼的程度!
“你們里面,可有人暗中行事?
若是有,便動站出來,我這里前去見朝廷使者,與爾等分說。
還能爭取寬大處理,大事化小。
不讓事情多危及我孔家。
也不波及你們太多。
孔家乃是一體,不能起什么不該起的心思。
不然對于我們整個孔家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等道理,我想你們應當明白。
誰若是想要當衍圣公了,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直接說與我聽,我讓給他也就是了 做這些手段,是要害死我們整個孔家!”
他望著在場眾人,出聲呼喝,語重心長。
說到后面,聲色俱厲。
屬于衍圣公的威勢,盡顯無疑。
一雙眼睛盯著在場眾人,似乎要把人心都給看透了。
“兄長,這…您可說錯了。
我們孔家共為一體,誰敢如此大逆不道,行此等事情?
那還不得被天打雷劈了!”
“對,您這衍圣公之位,得的理所當然。
兄長學問品德俱佳,衍圣公不是您,還能有誰?”
在場眾人聽了孔希學的話后,紛紛開口。
一個個義憤填膺。
他們覺得孔希學在這件事情上,確實是多想了。
他們孔家的,怎么會用出這等卑鄙的手段來?
“兄長,這次的事我們都知道輕重,誰人敢亂來?
只怕是有別的,居心叵測之輩,見不得我孔家好。
所以就趁此機會,用出鬼蜮伎倆,來栽贓陷害,害我孔家。
“對,肯定如此。
這次的事兒,我孔家這邊誰人不知事情有多關鍵?
又如何肯亂來?
關系著我孔家生死存亡之大事,兄長先前時,便已將這一切給分說明白。
我孔家向來一心,必然不會有這等狂卑無恥之人,做出這種事情來。”
“這次,我等眾人那可都是按照兄長吩咐,不曾有任何怠慢。
全都是忠心耿耿,來配合著朝廷那邊清丈田畝。”
孔希學的聲音落下之后,這里一下子就炸了鍋。
眾人紛紛開口,來證明他們各自的清白。
有人是真的急了。
覺得這衍圣公,此時完完全全就是一派亂言。
但也有的人,心中知道怎么回事。
卻專門來表現出焦急,好以此來洗脫嫌疑。
“兄長,您說…這等事兒,是不是吳印故意為之?
找不到我孔家的麻煩,所以就專門兒用出來了這等無恥的伎倆,來賊喊捉賊,栽贓嫁禍于我孔家?”
有人忍不住開口,說出了這等考慮。
這樣的話一開口,一下子就引發了不少人的附和。
覺得事情很有可能便是如此。
這等事兒,吳印這些人喪心病狂,不是不可能干出來。
孔希學的臉也黑了下來。
將那逼人的目光,從在場的孔家人身上收回。
沒有再說別的話。
也不知道是相信了這些人所說的,孔家這邊沒有叛徒。
還是相信了他們所說,是吳印進行的賊喊捉賊。
“你們這里,立刻按照我所說的,將一切兇手,一切作亂的人給捉拿歸案將。
所有揭帖都給收集起來。
要挖掘出后面的指使之人!
一定要將我孔家的嫌疑,給弄到最小。
這事兒,不能耽誤!
否則,很有可能會死!
不只是我,以及我這一支。
我們整個孔家,都有極大可能倒大霉。
沒有人能落得什么好。
如今的陛下,和別的人不同。
那是真的殺伐果斷,真的能下得去手。
本身就看我孔家不順眼。
從他又是停科舉,又是興建新學,等諸多事情上,就看得出來他對于儒家,已經有了諸多不耐。
我等這里坐著不動,他都想要來找麻煩,更不能自取死路,授人以柄。
這次他清丈田畝,我覺得不僅僅只是清丈田畝這么簡單。
未嘗沒有借此機會,來狠狠的對我孔家進行一番打壓的意思在。”
孔希學面色嚴肅。
其余在場的孔家之人,也都紛紛應聲表示明白。
特別的嚴肅,也有著諸多的義憤填膺。
孔希學從孔府這邊離去了。
一路之上,走的極為的匆忙。
他是去見吳印,要把這事兒給解釋清楚。
這事兒必須要解釋清楚,不解釋清楚,這一次他這邊只怕有些在劫難逃!
絕對要狠狠的脫一層皮。
這個時候,別管是誰暗中動的手,孔家也好,別的人也罷。
哪怕是吳印進行的栽贓陷害,他這邊身為衍圣公,也脫不了干系。
此時此刻,他最盼望的就是這事,不是吳印那邊動的手,進行的栽贓陷害。
因為一旦如此的話,那就證明了吳印那邊想要對他們這里下死手。
如此,他們這里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如果是孔家的一些什么人,又或者是別的什么人動的手,查出來,還能還他們這里一個清白。
事情還不會太嚴重。
無非就是再多損失一些東西罷了。
他這個衍圣公,面子還是有一些的。
“吳大人,這次的事兒,不知是哪等奸賊所辦,欲要栽贓陷害我孔家。
我孔家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感念皇恩,從來都不敢有任何的亂來。
一向都格外的尊重。
清丈田畝之事,更是不曾有任何的懈怠。
這等事兒,絕非我孔家所為!
我孔家到底該有多愚蠢,才會鬧出這種事情來?
有龍虎山張家在前,誰還不知道事情該如何做?”
孔希學見到了吳印,出聲解釋,態度也顯得格外的恭敬。
在先前之時,以他的身份地位來見吳印,根本無需如此。
可現在,誰讓他們孔家攤上事兒了呢?
“衍圣公,曲阜是你們孔家的地方。
亂子是你們那里出的 那些人也同樣是以你孔家的名義來進行的。
所有的種種,都指向了你孔家。
你這個時候,過來與我說這些,一推四五六,說的倒是干凈利落,全然不關你孔家的事。
不是你孔家的事兒,莫非,莫非還是別人做的不成?
這話說出來誰相信?”
吳印聲色俱厲,面對孔希學這個衍圣公,那是半分的面子都不給。
“吳大人,這等事兒說出來,似乎確實讓人有些不太能相信。
可是,事實情況就是如此。
我對清丈是一個什么態度,吳大人,您是明白的。
在確定了在山東這邊清丈田畝之后,那是多方奔走。
在山東這邊,讓人全力支持朝廷的清丈。
連我孔家這邊的諸多田契,都主動的送了過來,又如何肯做這等事兒?”
吳印冷笑:“誰知道你是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說罷,不給孔希學再度開口的機會。
直接就讓人將孔希學給抓了起來。
曲阜,孔希昌神色表現的和別的人沒什么兩樣。
同樣為這件事而奔走,處理著諸多事務。
一副要趕快將事情給平息的模樣。
可實際上,心里面格外的振奮。
這次的事,只會孔希學他們倒霉,其余的太多人孔家不會被牽連。
結果,正在他如此想著之時。
砰的一聲響,大門被狠狠的撞開,大隊兵馬涌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