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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陽武

  “黃羊肉,家有孕婦的來領,給一兩。”

  “野驢肉,次品帶下水,給二兩。”

  “涼州軍馬肉,上品,給錢半……”

  “水湯餅,帶鹽帶油,給一碗!餓不死的別來,來了見打!”

  熙熙攘攘的陽武縣郊外,炊煙濃密,人來人往。

  好大一座連樁空堂的棚子下頭,兩百余口大鍋煮得咕嘟冒泡,三百余副蒸架白汽滾滾。雇來的男女穿梭其間,滿頭大汗的揉面,出餅,殺肉。

  牲畜鮮血混著臟水,滾毛水倒得到處都是,把地面糟蹋得泥濘不堪,發紅發黑。

  遠處的青青草地上,數十軍兵或躺倒下,或坐在地上,或騎著馬盯著眼睛巡視著,監管著。

  他們是領了“知督查事”差遣的羽林軍夏校官的部下,在陽武縣監工,兼治安。

  間或有人盤踞在地,大吃大喝,還在不斷招手喊著:“那些吏,有沒有酒?拿些酒來!”

  棚頭下,美原吏傅寶一邊指刀管廚,一邊提筆劃賬,一邊熟練地掛牌子,報配給。

  “去燒散三十包,煎了去燒退瘟,尤治小兒發熱。”

  “新到犁頭鐮刀耕牛,拿加蓋地官的地契來領!”

  “怎還有奶酪?俺都吃不上幾次!拿來賑災?俺看宰相昏了他們的狗頭,這般糟蹋圣人家財!”

  同僚對著他嘲笑:“傅寶,你嘴巴又欠了。”

  傅寶戳戳桌子:“京兆尹孫公都喚俺一聲阿寶,誰敢動俺?”

  同僚們但笑不語:“你就狂吧。”

  “奶酪,奶酪!”傅寶有氣無力的喊上:“有嬰兒的,沒奶水的女人,有福氣了,都來!”

  菜市場無異的嘈雜里,那邊搞得烏煙瘴氣的軍人們拍地大叫:“姓傅的,俺們的酒水呢?”

  “狗腿子!去拿酒,娘的,還站著,豬玀!”

  “酒水你老母…”傅寶不滿地嘟囔了一聲,大聲道:“俺們這是布施地,哪來酒?你當是酒店。要喝,回軍去!”

  “你早晚要挨打,圣人都不敢這么對俺們說話!”軍兵指指戳戳,錘著腰背:“囚娘的,別軍都在休假,耶耶卻要出來當差,酒也無!以前一天一夜不下馬,也沒怎。在這鳥地方卻嬌貴,不過是治安,一身酸得,哎喲!”

  諸人也不再理會酒水,切著占來的肉,繼續塞:“操,刺啦啦的毛叢,這幫蠢娘們,這也鏟不干凈,還征來干活?再等幾天,磨也折磨死了俺。”

  “嘿,那些娘子,不知各位按了幾個?”

  “別人不知,俺倒胃口。一個個餓得沒二斤肉,蘆柴棒的身子,嘴巴滂臭。不少還是大族豪門的女眷,往日看一看給你甩白眼,現在任你在身上使勁,她只管問你能給什么,買不買她!剛來時,倒拿下幾個。現在望望便沒勁,想女人,回汴梁罷!”

  眾軍又是一陣哄笑。

  陽武縣左近,看來在軍管下,已恢復了基本秩序。離城周圍的田里,有了農夫。從黃河拉來的灌溉水渠失修塞了,就見大戶家的家僮指使佃農,幾人一組,在溝里掏。

  炊煙,從青磚城里緩緩升起。

  難民如流,也沒聚眾跡象。

  領了東西的,三五成群往回走。

  城門口,鄉間小路,持續有人扶老攜幼的趕來。

  跟著現場的,一起在大瓦棚外頭排起長隊,焦急地探頭張望著,等待著,詢問著。

  這樣的賑濟處,在陽武縣還有兩處。

  救饑荒和賑濟物資都是運到這里,然后分發。

  吃的。

  下半年就要開田播種的冬小麥種子。

  從沙苑趕過來的耕牛。

  駱駝、驢、狗各種肉畜現殺現發。

  對了,還有馬,大頭是軍馬。

  東西兩線作戰驚心動魄,其實人沒傷亡多少,折損慘重的是畜牲。

  打沒廬奇力,不適應西海氣候,病了幾千騎。

  打張承奉,豹子軍長途奔襲,風雪封路,多番轉戰,馬力消耗過甚,又是幾千匹馬廢了。

  回援潼關,圣人走得慢,損失少,幾百匹。

  先走的吳王、乞顏術他們跑得飛快,等下了汴梁,又有上萬匹馬用不得了。

  林林總總。

  徭役累垮了的駱駝、牛馬之類更不用說。

  這倆月,由沒藏乞祺和沙苑監主持,馬軍司陸續換坐騎。換下來的戰馬左不過是混吃等死,幾個馬軍大臣稟報了圣人,便打包給李群和吳王。看拿去干活,還是吃肉。

  物資各式各樣,雖不周全也簡單,但涉及生活大多方面,總歸是些實用的,盡可能讓更多人,更久活下去。

  唔,屬于有什么就給什么。

  大米飯?不好意思,沒有,哈哈。

  唔,至于過程,的確粗放了些。

  但官少吏少,社會治理能力就這水平,沒法苛求太多。

  “哎。”傅寶干累了,拎著馬扎坐下,指揮民女去給自己倒茶。翹腿望著現場,只是和同僚說嘴:“這幾十年,人命從未珍貴過,上到皇帝,都是拼了命的禍害人,沒一個是人,都極盡刻薄冷漠。現在,人命又如此珍貴。”

  “小郎君,小老兒請問,這吃喝有面有肉,賣多少錢?”來者從包裹里拿出幾枚錢。

  “不要錢。”傅寶插話道:“你那幾個錢,能夠么。真賣給你們,全得餓死。”

  老人訝然,訕笑道:“那得破費多少?小老兒生年七十,不要錢的賑濟只見過一回,便是朱溫下鄉分牛,貧困者家戶給牛,聽憑吃用。只隨便收了點錢,幾乎白拿。”

  這說的是多年前的往事。

  汴軍討孫儒,在江南獲牛數十萬計,朱溫將其——“盡與諸州民。”

  “嗨,你這老人。”傅寶笑道:“花的又不是你家錢,圣人有錢。牲口在關中也不值錢,比米便宜。”

  “這,奇了。”

  “所以說你們是土鱉,是河南土狗。”傅寶咕嚕嚕一大口茶水下肚,抹了抹嘴,冷嘲熱諷:“打靈州,打夏州,西海,河西…收了不知多少牲口。”

  “老頭,你只有一個人,便不發你現貨,怕保不住。”當口民人還了籃子,端出一碗湯餅:“去外頭吃。”

  “謝謝,謝謝。”老人接過湯餅,躬身行禮。

  “郎君,這布施到何時?”有人問道。

  “大概冬至吧。俺們也不清楚,圣人錢多就久點,錢少就管到哪日算哪日,救一個是一個。”

  “肥頭大耳的,假餓!老子給你吃!”人群里有人被軍兵揪了出來,一爪逮住頭發,狠命往地上一摔,跟上去幾刀背扇在腿上,順手奪過一盆一個民女正在殺豬的熱水迎頭潑下:“來混俺的飯,當俺們辨不出,賤得!有刀子吃不吃?”軍兵把刀抵在脖子上,怒吼一聲:“滾!”

  人群噤若寒蟬。

  慘叫里聲里,當即有數人悄悄離開。

  “小老兒這等沒用人,也值不得。”老人嘆口氣,端著碗拱拱手。

  “你這老家伙!”傅寶罵了一句,揚手道:“好好活著罷!圣人總會想辦法。”

  “傅寶,來一下。”

  “怎的了?”

  “好像是吳王來了,你來看!”

  “那邊也來了大隊軍馬!不是又是誰出巡,難道是大司農?”

  “都閉嘴,不要鬧,站好!”

  棚子里一陣混亂,傅寶擦擦手,小跑而去。

  田邊,果然是吳王來了。

  他這段時間在主持度田授田,也在分管賑濟事。

  剛從封丘縣過來。

  身邊,新婚妻子獨孤云并轡而行,痛苦面具。

  新婚燕爾,即使外出辦事,吳王也把嬌妻帶在身邊。

  他習慣了折騰,只是苦了獨孤云。

  小姑娘一個,面對各種場合社恐不適,騎馬坐車久了,頭昏腦漲,渾身難受。

  “怎么一路過來,都是如此。亂了點。”吳王駐足凝視良久,不滿地搖搖頭:“我有許多想法,還需和大司農商議更張。元君,大司農在哪?鄭州?”

  “對,還沒回來。”元謝回道。

  “一會找個地方坐一下,我記下點子。”吳王說道:“走,去棚子里看看。這是哪個縣的吏在弄?搞得烏煙瘴氣!比封丘還不堪。對了,把管事的叫來,寡人有政令更新。”

  “李郎,我頭痛,胯下也痛。”獨孤云扶著額,湊到丈夫身邊,皺眉輕聲道:“我想回去了。”

  “這…”吳王沉吟了一下,道:“我還要陽武耽擱耽擱。”

  “我頭痛,胯下痛。”獨孤云復述。

  “你再忍忍,別這么嬌貴,下午就回去了。”

  “大王既這般說辭,妾也無話可說。”臉色有些不好看的獨孤云按馬起步。

  才走了幾步,前方忽然有護軍策馬返回,叉手朗聲道:“王妃止步,道上有軍馬過境。”

  “什么軍馬?”獨孤云問道。

  “不清楚,只看見是梁王旗號。”

  獨孤云與眾人放眼望去。

  藍天下,孤獨的蒼黃古道畫在一望無際的綠色平原上。

  大道對岸,人潮涌動的棚子背后便是陽武城。

  棚子邊上,一排軍兵、官吏正朝這邊張望。

  棚子西側,道路淹沒在紛紛雜草里。沒一會,幾名紅衣大臣騎馬出現。

  大隊步騎次第映入眼簾。

  女史、寺人戴著官帽,馬蹄噠噠。

  黑壓壓的大隊緩緩前進,“梁”旗獵獵作響。

  “真是梁王。”獨孤云側頭對丈夫說道。

  “我看見了。”

  “武熊,幾十個兵就能管住這么多人。”大道上,梁王舉目遠顧,看得津津有味:“一葉可知秋。陳留、雍丘、中牟、管城、汜水各地應該都在開始了。好,好。這個夏天,有收成的人少。我聽娘說,更多人連種糧都無,冬麥子都沒播,全讓朱賊搜刮了。現在六月,別的是不成了,豆子還能勉強趕上種種。緊一緊開支,幫他們渡過這個難關和冬耕,春天到來便好了。”

  “你倒是善信。”武熊道:“幾集天下之力,恢復他們。”

  “也不至于。”梁王道:“我也聽娘說了,死者雖多,活下的人更多。破產者眾,有余力者更甚。百姓不會都坐在家里等著朱大郎折磨到傾家蕩產。我聽說,巢蔡初平,河南府白骨蔽地,荊棘彌望,洛陽居民不滿百戶。張全義上任,仁政無數,數年間,京畿無閑田,人口數十萬。難道是百姓死光了嗎,都破產了嗎?非也,跑了。這些地方也一樣。稍稍盡點心,出點錢,便會村野殷昌。唉,其實只要州郡長官不折騰,天子不過度干涉,百姓都不需要幫助。可為什么,大家受的都是民為本的圣賢書,干的卻多是饕餮事?”

  “學的都是民為本的圣賢書,可十人有九都是奔著權財美女的心思來學的,所以我才說文官最可恨,毛錐子最該死。“武熊聳聳肩:“還有,你屁股坐哪的?張全義可是個大賊!”

  “那咋了?”梁王道:“若我為天子,會赦免他。不讓張全義這樣的人成賊,韋保衡這種真賊竊據宰相,才是天子所要用心的。”

  “無非制度與用人。”武熊接話道:“可說來簡單,我都能陳言萬字,可做起來卻太難。或許有完美的制度,卻一定沒有完美的人,沒有那么多,制度總會失效。這就是上天永恒的法則。”

  “你的意思是,大唐早晚要完?”

  “我沒說,你說的。”

  梁王嘆息兩聲:“尚為王,我卻在憂心子孫無能失德,覆我社稷了。”

  突然,來報吳王夫妻在前方。

  “大哥?”梁王連忙停了閑聊,道:“帶我去拜見兄嫂。”

  武熊、張延壽等人策馬跟上。

  大軍讓出一條道。

  “兄長,嫂嫂!”很快,梁王就看到吳王一行勒馬路邊田埂,在馬上便舉手致禮,然后下馬,大步上前:“累日不見,只聽說兄長在主持度田,不意在此相會,兄嫂怎在陽武?”

  “阿弟不必見外。你兄長也在管賑災,來此巡視。這也能遇到,真是巧了。”獨孤云強打起精神,下了馬:“你去哪?”

  “到河北齊魯募兵。”

  “那應走滑州,或曹州啊。”獨孤云疑惑道。兩人已在婚禮、家宴上見過多次,算熟悉了。

  “嫂嫂有所不知。走滑州,會從白馬濟河,進入相州,便錯過了衛州。鄆州新服,不穩當。”

  獨孤云點點頭:“這些事,嫂嫂也不懂,你多加小心。”

  “自是。”梁王看著有氣無力的獨孤云,關切道:“嫂嫂為何大汗淋漓,精神不振?”

  獨孤云勉強一笑,答:“路上疲憊,加上天葵不適,無妨,休息便好了。”

  這時,張延壽走到梁王身邊進言:“吳王公務纏身,殿下也有使命,天色不早了,彼為長,請讓行吧。”

  “急什么?”吳王松了韁繩,走上來,笑道:“近來忙,不知政陽要遠行,不然為兄的怎么也得送送你。干脆,我兄弟倆尋個野店,擺上一席。”

  “求之不得啊。”梁王拍手,復苦惱搖頭:“可日過晌午,席一吃,便是下午了。一行商定到渡口過夜,以備渡河,命令已達軍中,不好朝令夕改。”

  “也罷。”吳王淡然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等歸來,為兄和你嫂嫂在府中設宴,為你接風。”

  梁王乖巧做拜:“不勝榮幸,兄長可是要到那棚子去辦事?”

  “是的。”

  “那就不叨擾兄長了。人有兩路,道只一條,必有先后。大哥先請——”梁王伸手作姿態,然后牽來吳王坐騎,拍拍馬肚子,笑道:“大哥,來,我扶大哥上馬。”

  “誒。”吳王制止道:“開封尹,特進,政陽官居二品,為兄僅領東京、鄭、滑等處安撫制置使。在家是兄弟,有長幼。在外同朝為官,有尊卑。現在外,理應我弟先行。走吧,沒事。”

  這話一出,兩方侍從表情都有些僵硬。

  元謝背過身,大聲對己方眾人喊道:“還在看什么?回避梁王。”

  “大哥……”梁王放慢了聲調,低低道:“不管什么身份,你是我兄長,我是你弟弟。不管誰官大,誰官小,我們先是兄弟,先是手足。”

  吳王默然。

  說完,梁王右手拉拉馬鐙,左手拉拉兄長,言笑晏晏:“大哥,上馬。”

  吳王一笑,如此謙讓何時是個頭,也為梁王真誠所動,便逮住馬鞍坐了上去。

  “大哥,心情放好點嘛,每次見到大哥,眉宇間總是帶著愁容。”梁王牽著韁繩走了一段:“正是濟世安邦之際,大哥的責任還重。”

  “深宮多年,除了阿母和舅舅——”吳王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梁王還了韁繩,舉起拳頭:“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

  吳王鄭重點了點頭。

  梁王又對獨孤云揮揮手:“嫂嫂,保重。”

  大隊跟上。

  待走得遠了,元謝對左右說道:“長子尚在,諸王更無二例,趙如心就讓梁王受如此官職、大任。出入仆從如云,出警入蹕,排場堪比太子,群臣九妃莫敢言。趙家如此驕橫跋扈,看他們日后怎么死!”

  “我居然連一次推辭傳聞都沒聽到,趙如心當了幾年樞密使,還真是她是二圣了。”

  “圣人晏駕,怕是如同武姜。”

  “相比之下,委以軍事敏感之務,看來圣人意在梁王。廢長立幼在國朝有成例。”有人憂慮道:“如果圣人真要這樣做,自有博士為他辯經,古來的太子制度根本不足以反擊他們。”

  “那該如何,我等先去太常寺結交人脈?”

  “光文官有個屁用!”

  “等等吧,母族有實力的圣子不少,俟諸王年長,就有的趙家戲看了。”

  “好了,莫離間我兄弟。”吳王環顧一圈,阻止了親信的議論:“天下未平,便準備內斗了么?”

  “是臣等要內斗嗎?”元謝反問:“路上相見,殿議次序,宴會排座…這樣的尷尬場面以后還會有多少不算可知。三次五次下去,恐怕中外真視梁王為儲君了,那時王何以自處?”

  “你們能想到的,圣人也能考慮到。”

  “所以呢?明知其弊而為之。這不擺明了,圣心漸移梁王。不行,我回去就要上書,陳述利害。拼了這條命,我也要讓王壓過梁王一頭,至少官上!”

  吳王怒吼一聲:“元謝!”

  幾人臉色難看,有些怒其不爭,不過沒硬頂:“仆等不敢。”

  吳王情緒激動下,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緩過來后,但見幾人悶著頭:“苦了你們了,跟了我這么個長子。別這么急切,梁王雖慧,朝野稱之,畢竟年幼,未來還不好說,沒那么快獲立。況且,只要我沒有過錯,他想立梁王也沒那么簡單。我大唐雖多有玄武門之事,但總體還是長子嗣位,即使是內豎當權時。我們要謹記老師的教誨,敬,慎。”

  “韓相?”元謝確認道。

  吳王點點頭:“如果事情真的很嚴重了,他會先去幫我說話的,又何必你們去沖鋒陷陣呢。官職什么的,他也會為我爭取。并且,圣人現在并未沒有放棄我的意思,我能感覺到。”

  “智均不能相使,力均不能相勝。”元謝氣仍不平的拍了拍馬,說道:“不行,眼看著梁王行此軍事,不能在一旁靜觀其變。”

  伏邈此時說道:“梁王歸來尚還要些時日。在此之前,王當先博得一場大功。”

  “安撫制置使這差事辦妥了,自是大功。”晁獻說道。

  “多多益善。”元謝冷哼道。

  “功從何來?”吳王問道:“眼下進行的事還有考選武官文官,修明堂,往西海諸郡移民等等。都有大臣在負責。即使我接手,也難稱大功。”

  元謝淡然道:“募兵豈能與帶兵相比?只要大王獨自率軍打贏一場勝仗,自然就能在聲勢上蓋過梁王。汴梁雖據,可四方賊寇還很多。”

  吳王先是一驚,旋即說道:“前番聽得殿議,各處亂軍、盜賊有眾恐不下二十萬,從兗州遍布汴州以南,江以北。朱大郎在時,先后派源政、徐懷玉等連番以討不能平,我們——”

  元謝正要畫策,晁獻邊聽邊想,接話道:“這不妥。若我軍戰敗,叛軍足以威脅汴梁,這可不是關中,打輸了可以關門,圣人怎么可能讓大王去冒險?肯定不會答應。”

  元謝想了想,又道:“聽說圣人有意外放王到湖南平叛,是真的嗎?”

  吳王點點頭:“母妃說過,是真的。”

  “以仆淺見,倒不如從命。”元謝思考了一會,說道:“楊思遠、魯景仁這五個大盜沒什么能耐,全靠個人勇力和亂世機緣才得以篡立。劉崇望一介老朽孤身到鎮,拉起一支烏合都打得彼等幾次狼狽不堪。先司徒死后,幕僚并未還朝,兵馬聽說也還在。以大王才能,領禁軍數千赴任,合流先司徒軍,則賊不足平。況且即便不利,以軍中那些死丘八的本領,也不會大敗。”

  晁獻附和道:“元公高見。使平湖南,再殺了雷滿那老賊,這可是真大功!在地方掌兵修文,聚集人才也遠勝在朝。趙家在朝中勢力強,我們何必以己之短,爭敵之長呢?”

  吳王有些顧慮:“拉扯住了怎么辦?灰溜溜的回來?”

  這和攻打汴梁不一樣。上次后有老子撐腰,前有諸侯扶持,身邊有一堆干將兜底。

  “勢不如人,就要過這關。”元謝嘆氣。

  “好,我先請奏,出兵湖南,看圣人怎么說。”吳王凝視著幾人:“若成,都隨我去,榮患與共!”

  這時,到棚子了。

  “參見大王!”傅寶等人迎于場。

  “李郎,我頭暈…”身后,獨孤云搖搖晃晃地騎著馬跟上來,一下趴倒在馬上,流著淚。

  我怎么會嫁給你這么個不疼人的。

  吳王急忙轉身回來,慰問道:“先歇息下,一回就走。元謝?在此處找個地方,讓王妃睡一會,煮點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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