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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打開城門迎吳王

  沙海,在汴梁城北二里處。

  齊欲取周九鼎,顏率說曰:“大梁君臣欲得九鼎,謀于沙海之上,為日久矣。”

  魏國賊子每次謀盜九鼎的會場,就是這里。

  隋初,為伐江南,隋軍引汴水注入沙海,在此操練水師,更添汪洋盛況。

  隨著氣候變化和區域水文設計,今已干涸,唯余一片青青草原。

  朱全忠治汴時,為取悅愛妻,在此種桃、山櫻數千株。眼下暮春三月,青桃含苞,粉櫻綻放。淡粉色的櫻花像從天下撒下,漫山遍野的飛舞,格外迷人。

  “大王,魏軍趕到了!”一條小溪邊,正在磨刀的吳王接到報告。

  “哦?”吳王聞言一激動,定了定神,起身道:“快請!寡人求賢若渴,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元謝面色大變。

  殿下在說什么鬼話!

  見周圍軍兵互相張望,元謝急忙附耳密語:“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能講。這話若是被人——”

  “我的意思是,一刻也等不及和賢才相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吶。”

  “好了好了,知道了。”吳王擺擺手,離開了小溪。

  鋪著皮毯的空地上,魏博、義成軍兩鎮將校整裝卸甲,在櫻花林間等待已久。

  吳王步入林間,皮靴“哚哚”作響。

  “哈哈哈!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相去萬余里,故人心尚爾!”吳王抬眼看了看黑壓壓的兩鎮將校,張開雙臂,熱情寒暄。

  “魏博衙內親事都虞侯臣田恒拜見大王!”田恒率隊下拜。

  “承嗣子孫?”

  “…臣有原罪。”

  “哈哈,什么原罪?田家不也出了那么多忠良。田帥可好?”

  “都好。本欲親來汴梁會師,不意突發風疾。”

  “沒大礙吧?早前聽說,寡人有位叔母,先君的左昭容流落鄴城…”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話音落地,嗡嗡聲頓時消失。

  藩臣朝臣,齊刷刷的嚴厲目光投來。

  “汝輩狗賊,反虜!”趙寸按劍而跽:“褻瀆天人,這是大辟罪!”

  趙寸發毛后,在場朝臣先是愣住,繼而勃然大怒。

  主辱臣死!圣人居然還有一位嫂嫂這般遭遇。文官武臣,紛紛拔劍抽刀,破口大罵。

  田恒尷尬萬分,忙走出座位,下跪辯解道:“臣等死罪!被羅弘信安置在鄴宮……我輩誅殺此輩后,奉送昭容在長生觀修煉。大王提起,臣返鎮便遣兵護送昭容歸京。”

  什么安置,明明是被羅弘信霸占了,還被請出來唱過艷辭呢。

  “咳咳,干什么?”吳王按按手掌。田恒故意遮丑,他立刻也順水推舟,裝作不知:“戰亂嘛,顧不上遣歸是正常的。”

  “你這名字,是不是該改改?犯靈帝諱嘛。”不待田恒答話,吳王已恍若無事,笑著在主位上跪定,頷首道:“都坐。”

  一照面,差點就丟了命。田恒汗流浹背,心里涌起一股惱怒和怨恨。

  諸將起身,目露訝然。

  沒想到吳王這么年少,卻有這副模樣氣度。

  不愧是李氏子。

  “高祖太宗也是這個年齡就開始上陣的吧?”有人吹捧道。

  眾人面面相覷,這誰啊,這么猴急!

  吳王一窒,趕緊切了話題,環視滿座,開門見山:“朱氏父子經營汴梁十余年,城池堅巨,還有武夫若干。汴梁人口眾多,而中原民心不附,汴人兇悍。怕是未能輕下。從今日拂曉起,寡人又已勸降了兩個時辰,并無回應。我意,下午奪城。公等有什么想法都說說吧。”

  趙寸、乞顏術丘等朝中文武坐在他左下。

  來自魏博、成德、義成軍的各衙將、十將等等在右下,不夠座的將校侍立外圍。

  聽見詢問,眾人都抬起頭。

  “敢問大王,城中守軍有多少?”義成軍帶兵都頭高原破冰道。

  “不清楚。”吳王干脆地回道:“朱溫之時,汴府內外軍兵并陳、滑、徐、蔡、河五鎮兵大略三十萬。潼關,河中城,首陽山,晉城,拒陽川,橫水……被圣人和靖難諸侯殲滅的有十萬。從周之輩造反,這個幾千那個幾萬,怕也拉走了好幾萬。朱大郎進薄關中,有兵十萬…”

  吳王有些惱火。

  他常年蹲在宮里,接觸軍事不久,加上汴軍體系龐大,伴隨著人員補充,能理得個毛的清楚,因此,說著說著就卡殼了。

  干脆一指王子美:“王公?你來說說。”

  “臣也不知。”王子美搖頭道:“不過略一估,衙軍加外兵,最多不過幾萬人吧,與我軍數量相仿。”

  聞言,高原眉頭緊鎖。

  最煩的就是攻城!還是這么多人據守的堅城。

  “大王。”史神驍進言道:“汴梁城毫無疑問,不好打。王軍合我輩,不過兩萬千余甲士,鄰處叛軍余部什么情形也不了解,臣不贊成揮霍將士,還是斷水、打地道圍城為上。”

  “大王不是帶了兩萬雜種?可否驅蠻攻城?”有人說道。

  “難!那些蠻子,適才俺路過時觀察過,一個個都是憨批,指望他們打仗是緣木求魚。沒俺們在,三千汴軍就能收拾了他們。驅使攻城,怕是全死完了,護城河都填不平。”有人嘲笑。

  “那就先訓練他們。”

  “咳咳,你的思想很危險啊。圣唐武力,寧與家賊,不授異族。”

  “是的,尤其還是這些剛歸化的蠻子,幾與野人無二。”

  “你說誰是異族?俺是不是唐人啊?”

  “停!”吳王雙手微抬,叫停道:“部族軍靠不住,只能干些打掃戰場、運輸軍資、騎射騷敵的事。就按原計劃行事了!田公,魏軍負責切斷供水。高將軍,我給你派一萬雜種,你看看義成軍能不能在城外某處筑土堆山,就像侯景圍攻建康臺城那樣。寡人一會在北門發動奪城,先干幾場,試試守軍成色。”

  魏軍不耐苦戰客戰,就去修堤斷水。

  義成軍,從高原管中窺豹,執行力應該還不錯。可以交付難一點的差事。

  這樣分派任務,應該是合理的,吳王心想。

  “大王英明!”

  “奉王令!”

  “踏平汴梁城,搶他娘的!”

  “想在這世道出頭,就得把命豁上!要不風光進汴梁,要不葬身城下,俺不在乎!”

  群臣眾將沸沸揚揚,吳王也聽得有點激動。

  即使已經見過陣,但一到大戰,還是會心跳加速。

  望著頹靡、敬畏、狂熱、興奮的軍將大臣,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深切感受到權力是多么迷人,也才體會到,之前在金城宮面對鄭延昌的堅持是多么正確的一個決定。

  那皇位要想坐上去,看來,只能在軍中和圣人爭奪影響力和威權了。

  “文德武運,勝哉!”吳王總結性的哈哈大笑。一拍案,長身而起,重重捶了一記自己胸口,大步離座,手揚起來:“吹號,進軍!”

  三月初六,魏博田恒部、義成軍高原部進抵汴梁。

  吳王再度將大量勸降書綁在箭上射入城,無果。

  下午,王師開始打造重型器械,大興土木,發動攻城。

  另一方,亂成一團的汴梁城也在緊鑼密鼓進行防御。

  把朱大郎家眷送到汴梁宮隱秘偏僻的通天樓安置保護起來后,守臣張繼隆此時正到處奔走,檢查軍務。

  “如果王師硬干,能頂多久?”

  “看規模,敵人數倍于我,心里實在沒底啊。”

  看到搬運土石的軍卒交頭接耳,張繼隆就呵斥他們,催他們趕緊干活。

  “我們這座城乃是有數的名城,勝過幾萬軍人,不會輕易奪取!汝輩就別打小算盤了!”

  他絞盡腦汁,計算著這次戰斗。

  當然,作為晚唐五代的武夫:圣唐和大郎之間,張繼隆也放了風聲。

  大郎已經戰敗,圣唐收復中原看來指日可待。

  大家在李家治下三百年,朱氏滅亡,再回歸朝廷也理應。

  只是,大郎敗軍不知蹤跡,這讓張繼隆又謹慎起來:

  汴軍兇殘,天下皆知。

  貿然歸降,萬一敗軍殺奔城下,或是招來援軍,擊潰了吳王,再回到汴梁,豈非大禍。

  所以他向親信透露,只要傳來大郎身死,或者全軍崩潰軍不復軍的消息,就開城交出一切。

  在吳王在城下終于熱火朝天動起手的時候,張繼隆就在城頭,屏息觀察。

  看到禁軍大隊步卒在壕溝外集結,他只是搖頭嘆息:“故人之子,竟然這般不琢!奪城能這么奪么?沒有重武器,沒有砲石箭簇大火掩護,步軍單撲,這不是站在門下,讓俺們揍沙包,自積軍怨么?汝輩稍微爭氣點,這小子曉得厲害了,便會放棄撲城,徐圖緩弄……”

  “這時間再緩上幾日,也許就有大郎的情況了!”

  壕溝外,步軍已整頓完畢,組著盾穩重前行。

  “殺殺殺!”

  怒吼聲直沖城樓。

  張繼隆摩挲著垛口板磚,笑道:“很有精神!兒郎們,下手輕點,教他們知難而退就行了,千萬莫潑火油。大郎難啊,早些晚些,圣人多半是中原之主了。先賣個好,少些仇……都聽話!安穩過了這關,俺也像王彥章,帶兒郎們奔個前程。”

  正笑呵呵說著,忽然腰間一刺痛。

  他下意識伸手揉摸,就摸到把鋼刀插在肋后。

  張繼隆瞪大眼睛,看著滿手的血慢慢轉頭,就看到幾個下級將官或者說同僚冷冰冰的看著他。

  其中最親密的一個,正握著那把刺進他后背的鋼刀,用力抽出。

  張繼隆疼得呲牙彎腰。

  在周圍,軍兵們木然的、震驚的目睹情形,一個親軍剛退后喊出:“都……”

  那抽刀衙將已經舉手暴喝:“起義!”

  大群軍兵頓時撲出,刀槍齊出,就在眾多官吏將士百姓的圍觀下,將他這隊親軍砍碎在城頭。

  “這是為什么?”張繼隆扶著垛口,噴血瞋目。

  “是你不識時務!是你昏頭忘了俺們是做著什么勾當才有的今日!朝聞道,夕可反也。大梁徹底完了,俺們豪杰,誰鳥耐煩和朱家陪葬!你自己去黃泉效忠罷!”

  張繼隆嘿嘿苦笑:“難道俺真傻,這年月,就該你殺我,我砍你,誰也不敢信了誰……俺在下面,看著……你們!”

  “噗!”大刀斬下,血雨將左近軍兵噴得渾身鮮紅。

  已有人一把舉起張繼隆人頭,驚聲尖叫:“繼隆已死!打開北門迎吳王!”

  “智者聽俺號令!殺奔皇宮,擒拿朱氏父子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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