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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太湖鹽幫

  “販鹽!”

  “賣鹽用得著帶這么多刀槍弓箭?”

  “阿郁你不懂,咱們這是私鹽,見不得光的。”

  李郁大為震驚,沒想到這根正苗紅的八旗子弟也挖朝廷的墻角。1

  還是挖的清廷賦稅的重要來源,鹽稅。

  福成嘆了一口氣,解釋道:

  “阿郁,你知道這三船貨一轉手能賺多少嗎?”

  “一萬兩?”

  “一萬兩的生意還不值得本公子親自押運,起碼五萬兩!”

  “這么多?”

  “鹽本身不值錢,值錢的是鹽引。”

  李郁對于鹽務并不了解,干脆聽他慢慢講解。

  “有鹽引的就是官鹽,沒鹽引的就是私鹽。這鹽引,就是朝廷派發的賣鹽牌照。”

  “我有些不理解,揚州鹽商怎么會參與私鹽買賣?”

  “嘿嘿,因為這樣掙的更多。”

  原來,兩淮鹽區并不包括湖州府,他們的鹽進入湖州府就必須分潤給當地的鹽商。

  而今年兩淮鹽場積壓,很多鹽滯銷。

  若是降價銷售,朝廷第一個不答應。

  所以,就想出了這種缺德主意,官鹽變私鹽。

  讓鹽幫接手,走他們的地下走私渠道。

  至于湖州府的鹽商倒霉,那關揚州鹽商屁事。

  “你摻和這私鹽買賣,你爹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揚州鹽商手眼通天,這次是直接通過京里的貴人下的命令。”

  福成一臉的無奈,感覺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能讓擁有密折上奏權的蘇州織造乖乖聽話的京里貴人,來頭一定很大!1

  “阿郁,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其他的我不能講,否則會害了你。”

  “我們這一趟,只是開頭。以后每個月都會有幾船鹽。”

  “而且,利潤的大頭不歸我們。”

  一路無言,默默航行。

  直到船老大吼聲:“前面有個島,戒備。”

  太湖當中大小島嶼一百余個,大多數是沒有常住百姓的。

  漁民,水匪才會上島歇腳。

  而前面看到的這座小島,上面隱約有炊煙升起。

  福成一把奪過千里鏡:

  “島上有人,打旗號。”

  一個赤膊水手,光著腳爬到了桅桿上,開始揮舞旗號。

  島上的人也做出了反應,對暗號。

  福成大喜:

  “是鹽幫的人。”

  “各船降帆,水手各司其職,聽我號令。”

  李郁瞅了一圈自己帶來的存菊堂弟兄,用眼神提醒他們聽自己的。

  一艘小舢板,從島嶼岸邊出發,向大船駛來。

  舢板的速度很快,兩人劃船,一人站著,似乎是個頭目。

  不一會,舢板靠近了大船。

  幾人爬上大船,肆無忌憚的打量著。

  “哪位是管事的?鄙人太湖蛟。”

  福成從懷里掏出一份信物,遞了上去。

  “既然是三哥介紹的人,我信。”

  “廢話不多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太湖蛟是匪號,真名不知道叫啥。

  長得一身油黑,眼神狡詐,光頭,羅圈腿,腳板很大,一看就是長期水上討生活的。

  清朝的鹽幫,雖然沒有公開扯旗造反。

  卻一直是令人談虎色變的悍匪形象。

  死在他們手里的人可不少,包括緝私營的官兵,商人,漁民。

  誰擋他們發財的路,他們就殺誰。

  有點類似幾百年后賣上癮貨的那幫人。2

  不過在江南,鹽幫遭遇官兵圍剿的次數規模,遠遠少于天地會!

  因為鹽幫沒有政治訴求,只有賺錢的訴求。

  而天地會有明確的政治口號,反清復明。

  在官府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組織。

  十艘小舢板,來回穿梭在島嶼和大船之間。

  一袋袋鹽,被搬上島。

  一箱箱銀子,被送上船。

  兩邊都在忙著清點數量,還要留出人手戒備著對方黑吃黑。

  不過今天勢均力敵,打起來誰都占不了便宜。

  若是有一方弱小一方強大,就不好說了。

  李郁隨意打開一箱,發現不是整齊的官銀。

  而是散碎銀子,甚至有些上面還沾著血跡。

  太湖蛟一手撕扯著烤雞,一手沾了點粗鹽增添味道。

  他的眼神,一直在船上眾人打轉。

  “你們是什么來路?”

  “江湖中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有銀子賺就行。”福成不想暴露身份。

  “不像。你們這些人沒有江湖氣,倒是有點官氣。”

  “我要是官,還敢和你做這種殺頭買賣?”

  “那可不一定。如今的官兒,只要有銀子,什么事不敢干。”

  李郁心中暗自發笑,這黑廝還挺精明的。

  太湖蛟龍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樣,轉過頭來。

  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郁還有他身邊的護衛,斷言道:

  “這幾位弟兄,倒是江湖中人,豪氣沖天。”

  “以后在這太湖若是遇到了麻煩,就提我的名字,好使。”

  李郁一拱手,表示感謝。

  交易進行了半天,錢貨兩清。

  太湖蛟也終于啃干凈了一整只烤雞,就連碎骨頭都嚼了一遍。

  他伸了個懶腰,下船走人。

  臨走前,又瞅了一眼船上水手握著的火槍,眼神閃動。

  他目送著三艘大船消失在了視線中后,才叫來一個小嘍嘍。

  “你明天上岸,打探一下這幫人底細。”

  “大哥懷疑他們是樁?”

  “這倒不是,就是總覺得味兒不對。船是漕幫的糧船,人卻不是漕幫的。”

  “好嘞。”

  回程的航行,眾人就輕松了。

  福成一改嚴肅,在船上就宣布了賞銀,每個水手給2兩。

  而李郁,則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湖面。

  浩瀚的湖面,無邊無際。

  一個太湖,抵得上兩三個縣的面積。

  廣闊湖面,大有作為!1

  他心里已經默默的決定,以后把太湖作為退路。8

  若是反意不慎敗露,可以暫時退避太湖。

  不過,最大的問題就是缺糧。

  太湖沒法產出糧食,一旦四面被圍,大隊人馬撐不了太久就會斷糧。

  這一趟,倒讓李郁產生了許多的想法。

  打行,總不是長久之計。

  他想摸索出一套細水長流,能夠做大的生意。

  最好是能坐著收錢,源源不斷的有進項。3

  烏鴉聽了嚷嚷:

  “軍師,你說的這種生意不就是當官嘛。衙門可不就是攔路設個卡,就能天天坐著收稅銀了。”1

  “是嗎?”

  “哼,滸墅鈔關一年關稅就50萬兩白銀。”1

  李郁語塞,果然地方幫派沒前途。

  要做就做最大的,到紫禁城開唯一的香堂。9

  “軍師,你干脆花錢買個官吧,當個九品巡檢也是5里侯。”杜仁笑嘻嘻的提出了建議。

  他現在是堂口的專職法律顧問,自然事事為堂口考慮。

  “那得花多少銀子?”

  “捐個監生身份要2000兩,捐個九品巡檢再加1000兩。”

  “然后就可以上任了?”

  “不。按朝廷慣例,捐納者先要歸入候補隊伍,就算運氣好進入吏部銓選程序,也不能授予實職,而是要先試用,合格后方能正式上任。”

  李郁服氣了,走不完的套路啊。1

  明明可以搶錢的,偏偏還要送一個候補官。

  買官太貴,還是等將來自己開科取士比較劃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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