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在天幕下行進。
依稀能看見鎮妖司麾下的幾支修士衛軍朝著兆京圣地遺址匯聚。
江禾原本編纂著圣武大典,忽然聽見了一道呼喚,他開啟動物伙伴傳送消失在原地。
西北妖州,朦朧福地。
作為全封閉式的上等福地,這里曾經誕生過一尊十三境大妖,名為朦朧。
無邊的朦朧煙雨終年繚繞,由于朦朧的誕生消耗了大半底蘊,以至于如今的數百萬妖族,都處在原始野性的狀態。
天地間唯一的青山上。
四人對坐。
沒過多久,一襲黑裙的年輕女子憑空懸起,無數隕星似的碎片環繞著她,山風卷起,輕輕拂動過,裙擺輕柔地貼著纖巧身形,像是一層細細的波浪。
當江禾悄然降臨。
司檸緩緩睜開冷寂的美麗眼眸。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福地天幕間,隱隱可見萬千劍光如龍。
“天桑地哈,唯吾獨昏!”
江禾:“…”
能正常一點么?
下一刻,老黑、烏合、莊雅紛紛結印,四人大陣開始運轉。
莊雅以龍之權柄,讓大地上的妖獸全部生出龍鱗,烏合以控制軍團的能力,在陰影中將百萬妖獸鏈接,老黑眼下明顯走上了傀儡系,駕馭冥府王冠輕松完成掌控,當大陣爆發,千里大地上,無盡的劍光拔地而起。
最終在司檸掌心匯聚為一。
江禾揉了揉額頭,問道:“怎么回事?”
獻祭眾生的一劍,威能達到了神話級秘法層次,比起永劫審判之光,也只遜色一籌。
司檸嘿嘿笑道:“我自己跟自己借貸,利滾利實現財富自由了,貪婪候補真正的力量——無限能量,以劍之權柄構筑劍陣,這一劍威力絕倫,最難的地方在于我們四個如何完成配合,但因為都是你的動物伙伴,象征本就統一。”
“而我的無限能量,可以一直維持眾生劍存在,也就是說,只要有充足的妖獸,眾生劍就能跟符箓一樣不斷累積,充當底蘊。”
“幾十上百劍轟下去,就算有免傷,我估計證道強者也要死個大半。”
“你不是有獵殺飛升境的任務嗎?”
江禾沉默,一片好心,但他的這項任務都快要完成了。
“你的意思是?”
司檸將一柄眾生劍插進山頂,環臂說道:“降臨的這幾天,我們幾個一直在培養擅長繁衍的妖獸,不如直接吞掉朦朧福地。”
暴食大君對于自身福地的各個區域,有著最高一天等于十年時間加速的調整權限,但對本身和動物伙伴無效,司檸顯然準備待在福地天界培養妖獸,積累眾生劍的數量,給九州世界的強者憋個大的。
江禾落地,烏合飛到肩頭嘎嘎嘎地匯報妖州的見聞,白衣小姑娘難得表現親昵,過來踮起腳尖蹭了蹭胸膛,老黑穩重地笑了笑,妖獸沒有智慧可言,倒也不至于讓他太過憐憫。
“那就吞掉朦朧福地,也免得你們在外面危險。”江禾說道。
在初始身份介紹中,專精卜算的十四境合道,有能力找到朦朧福地,江禾確實有些顧忌那位東華紫府大天君,畢竟他和動物伙伴的因果,重到了無以復加,對方或許能按圖索驥找過來。
幾天時間,司檸早已將朦朧福地污染。
當然,無限能量,本質上是一筆時刻都在指數增長的財富,數目無比巨大,卻也沒到真正意義上的“無限”,倘若面對大罪級權柄,一個無效下去,終究難逃崩潰。
江禾極為輕松地朦朧福地“吞入腹中”,體內大景神朝多出一座妖州,司檸等人穩坐天界,開始控制妖獸數量,制作眾生劍。
就在福地消失,引起動靜的剎那間。
一道磅礴氣息飛速靠近,身負墨袍。
江禾瞇起眼睛,直接消失,西北妖州的合道大妖共有兩頭,一者名為墨袍,另一者名為天鳳,之前遇見的青孫就是前者弟子。
墨袍以最快速度趕來,堪堪抓住了江禾殘影的一絲無用氣機,身為另類合道者,他與西北妖州合道為一,對這片大地上的一切了如指掌。
“竟然沒能留下…”
“合道?不對…是江無殃。”
“可惜差了一絲。”
墨袍有些遺憾,在人族合作者里,有一位證道掌握了天罡果位[釘頭七箭],若是再有少許氣機,他或許就能制住這位天生元嬰。
中州,大王朝京郊。
江禾重回仙舟。
五長老沒問,他覺得少主有自保之力。
天罰子也沒問,他認為混子沒有資格問。
仙舟很快抵達京城上空,這是一座博大到難以想象的巨城,數千萬凡俗生活在這里,三百六十坊井然有序。
中州大地,三族隱世不出,三教注重學問,而往生城、不老林、大道宗則是門人稀少,弟子和長老都沾親帶故,以服侍最頂層的十四境大能為核心宗旨,至于天罰宮,更是一絕,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九州的文化水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在這種情況下。
對于修道者而言,真正的好去處,大體只有三種,一種是地方的三十六圣地,二是京城的五大宗門,三是融入朝廷的鎮妖司。
“京城是氏自留地,少主道法通天,我稍后就回江山,若遇危機,喚我或者請大兄降臨皆可。”
五長老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仙果,簡單擦拭后嘗了一口,繼續道:“在明面上,沒有上五境敢對道子出手,但一些元嬰以下的小輩,其實不太好計較。”
天罰子主動開口,“我會在劍宗山下立一茅草屋,些許螻蟻,我替漠大人清理,當然,如果漠大人有興致,我絕不掃興。”
五長老笑著指了指天罰子,道:“道友合該去得道山,尋一竹林清凈修道。”
天罰子果斷搖頭,“大天君以大欺小,我不屑與之為伍。”
五長老無言以對,只能轉而對江禾說道:“劍宗如今只有一師一徒,歸根結底,是氏皇帝殺死了玄真劍斗仙君,宗正當初隨口將皇帝之死歸咎在了劍宗頭上。”
“因此其他四宗打擊劍宗,從最開始的諂媚,后來變成默契,眼下更是成為了習慣,一些四宗長老,甚至會本能地針對,誰要加入劍宗,哪怕是外門弟子也有無數威脅。”
江禾啞然,劍宗屬于是與茅坑無異了。
不過與其說各方打壓劍宗,倒不如說是想討好宗正,十四境大能的一句話,影響力持續了三百年,活生生讓五大宗門之一淪為了一脈單傳。
片刻,五長老整理了一下衣袖,又說道:“其實宗正到了今天未必記得此事,不過少主一來,劍宗的處境會寬裕不少,等百國大比徹底落幕,就是京城的問劍大會。”
“具體選址尚不清楚,但五大宗門弟子,必須獲得前十,才有資格繼續招攬親傳弟子,一年一度,一次不行,就要減去一個真傳名額,如果真傳名額少于兩個,就要除名。”
“說起來,這還是氏皇帝在跟玄真劍斗仙君動手前,特意制定的規則,而劍宗到了今天,名額也就兩個了,很適合證道生光。”
江禾不問可知,既然名額僅剩兩個,那么仙君轉世——命運之子·玄真恐怕最近就要復蘇,不然趕不上趟,這次問劍大會再輸,劍宗只能落得個除名的下場。
蘇妖妖之外的那個名額,完全就是給玄真準備的。
“劍宗沒有外門弟子?”江禾問。
五長老回答:“沒有,五宗外門弟子需要定期前往鎮妖司履行仙役,劍宗之人去了就是意外身亡,因此在百年前,裴劍仙就許下了天道誓言,劍宗不再收取外門弟子。”
盡管劍宗遭遇打壓,但好歹是大道統,以小博大者終究不少,裴清寒三百年來瘋狂閉關,才證道[劍術]果位,沒有精力一一庇護這些外門弟子,畢竟失去證道強者時間太長,不用問劍大會,一個天大意外就能讓劍宗消失。
仙舟進入京城的內城區,巍峨的皇宮建筑群就在最中心,云海間隱約可見萬龍宮,古樸且粗糙,仿佛一顆鎮壓在人間的巨石。
劍宗位于鹿棠坊,一座仙山周圍竟然建起了圍墻,鎮妖司常年在這里駐扎一支軍衛,劍宗地契經過不斷售賣,僅僅留下仙山。
仙舟尚未落下,就有一道人影升空,來人看似中年歲數,留著一縷山羊胡,修為大致十一境玉璞層次,上五境修道之人,于任何圣地道統都能擔任長老,但在仙族眼里,不能證道,沒有本質區別。
見有人攔路,五長老臉色稍顯不悅。
“請道子留步,小人姬緣,陰陽宗長老。”
姬緣露出諂笑,點頭哈腰地說道:”此次特奉宗主之命,請道子入山修行,諸般傳承,庫房法寶,任由道子挑選。”
姬緣說完,有些提心吊膽,卻又不免心里暗自嘀咕,誰也不知道江氏道子發了什么瘋,居然要進劍宗修行。
要知道這是劍宗最關鍵的一年,只差一步就能除名,到時候四宗也有了由頭請見宗正,請教合道之秘,況且對于姬緣來說,那位裴劍仙將劍宗傳承視若生命,如果操作得當,未嘗不能將其騙到手,一親芳澤。
一想到那位裴劍仙的清冷容顏和完美身段,姬緣仿佛渾身都燥熱起來,據說裴清寒還是太陰琉璃體,位列十大體質之一,首次交修蘊含著巨大好處,而且在各方壓力之下,其人就快堅持不住了。
“道子加入宗門,想必宗主絕對不會拒絕,這樣的話,假傳圣旨或許還是大功一件…”
思緒猛然停止。
姬緣看著仙舟靠近,眼神大變,卻根本不敢閃躲,只能寄希望于這是仙族道子對誠意的考驗。
天罰子見狀,失聲道:“要撞上了。”
“不!!”
半仙兵級別的仙舟將姬緣全身撞得支離破碎,身死道消。
江禾臉色如常,他以為減速帶呢。
五長老攏了攏袖,不滿道:“現在的修道之人,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一個小小玉璞就敢攔路,明天莫不是全天下的玉璞境都要過來求見,天罰子,你去陰陽宗,讓宗主賠罪。”
不是五長老非要羞辱陰陽宗主,而是仙族的尊榮使然,玉璞境修士堂而皇之的攔路,不殺幾個話事的,外界還以為族長暗自坐化了,屆時諸多圣地動蕩,十個玉璞境也無法償還。
天罰子目瞪口呆 把人撞殺,還要宗主賠罪?
“快去。”五長老冷冷道,“再怎么說也是一尊證道飛升,還能讓人自盡不成?”
“是是是。”天罰子化虹遠去,閣主常年不見人影,不是采風,就是偷摸閑逛去了,甚至至今沒人能說清閣主面容,這還是他首次領悟到合道級勢力的蠻橫,道子,大道之子,更是代表江氏仙族的人間行走。
五長老轉頭笑道:“少主勿擾,這種膽大包天之輩,只是少數。”
江禾沒有抬頭,自顧自地清理垃圾,一張太皇黃曾圖,一面琉璃鏡,均為半仙兵品質,但他完全用不上。
五長老會意,欣慰道:“族中不缺這些,萬余年積累,半仙兵總是夠用的…”
話音未落,五長老就看見江禾撕了太皇黃曾圖,直接塞進口中咀嚼,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也太性情了。
“少主…什么味道?”五長老憋了半天,忍不住問道。
“沒有實際口味。”江禾敷衍著回答。
江禾沉吟片刻,留下了十二重琉璃鏡城化作的鏡子,第一次正八經兒拜入宗門,總得準備點見面禮,等摸清了氏皇族的萬龍宮,他可以過去將底蘊包圓,但十四境宗正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與此同時。
京郊,一座小宗門山下。
溪水潺潺,青年從石洞里悠悠轉醒,眼中的迷茫快速收斂,數百年回憶涌上心頭。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氏皇族,今生今世咱們不共戴天。”
青年起身來到溪水旁,捧水洗臉后,昔日的玄真劍斗仙君從輪回中覺醒宿慧,眼神里流露出對氏皇族刻骨銘心的仇恨。
片刻思索,玄真盤膝而坐,一粒大州之心的碎片于掌心浮現,讓他不由得有些悵然。
“就算恢復到飛升境圓滿,也無法像前世那樣輕松登頂十四境了。”
“不過消耗五分之一的州心,配合秘法,倒是可以引得果位青睞。”
“[劍術]果位已經有人占據了嗎?”
玄真嘗試著溝通劍術果位,如果沒有后來者證道,那么自己作為前主人,理論上可以借一點力量,但結果卻并不盡如人意。
好在,這也在預期之內。
半晌過去,玄真起身,眼神變得決然,他要再續道途,向氏皇族復仇。
“當務之急,是回一趟劍宗,也不知道清寒怎么樣了,后山那座隱世的神遺福地,絕對是我回歸巔峰的最大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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