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愉郡王 康熙五十一年,中秋節前,上御太和殿,召旗主諸王丶諸皇子丶議政大臣及朝廷重臣,當眾諭曰:「二阿哥礽,大逆不道,縱火燒宮,興兵謀逆…然,朕竟不忍心誅之,著廢除礽的太子名位,圈禁于咸安宮。若有敢于效仿二阿哥者,只管提兵來戰,朕于乾清宮等著你們!」
嚯,在位五十一年的皇帝,真可謂是霸氣十足,龍威凜然!
康熙的意思,異常清楚:老八,不是朕瞧不上你們,若敢玩玄武門繼位法,只管放馬過來,朕若是眨個眼,就不叫玄燁!
「皇上圣明!」
這種要命的節骨眼上,誰能說啥?誰又敢說啥?
當是時,跪下頌圣,方為自保之王道!
「衡臣,念吧!」
「是。」
「有旨!」張廷玉高高的捧起手里的旨意。
「呼啦啦…」太和殿內的所有人都跪了。
「內閣奉上諭,皇十五子丶貝勒禑,護駕平叛皆有奇功…晉多羅愉郡王,許襲五世,賞皇莊一萬畝,賜銀十萬兩,授鑲白旗五個牛錄,著兼管工部及步軍統領衙門,欽此!」
「臣兒禑,領旨謝恩!」
許襲五世,意思是,禑的兒子丶孫子丶曾孫丶玄孫丶來孫,這五代人皆不降等,徑直可以襲愉郡王的爵位。
實際上,按照這麼個襲爵法,和世襲罔替,也沒太大的區別了!
眾所周知,工部管全國性的大工程,包括修宮殿和修河務等肥得流油的差事在內,是最會花銀子的部門。
不過,工部畢竟是正經的六部衙門,工部搞工程,有很多只眼睛盯著,遠不如內務府方便撈黑錢。
以前,禑號稱是管相,實際上,就是個跑腿打雜的御前大管家。
現在,禑正式以管部阿哥的姿態,傲然立于朝堂之上。
至于,讓禑繼續管理步軍衙門,這很顯然是,康熙這一次嘗到了大甜頭,故意讓禑在京城里有兵權,防著老八他們興兵作亂。
不過,諸多賞賜之中,最令禑感到滿意的是,康熙新分的五個牛錄。
加上此前的一個牛錄,幾乎眨個眼的工夫,禑就成了鑲白旗中,實力僅次于老四的小旗主。
一個牛錄大約三百丁,五個牛錄就是一千五百丁,這些人及其家屬,在廣義上,都算是禑的私產!
下五旗,除了旗主之外的小旗主,統稱為:領主。
因大清半奴隸制的殘馀異常嚴重,領主就是奴隸主,對自己門下的牛錄,擁有絕對處置權。
當然了,隨著旗主諸王,逐漸被皇權所馴服。到了乾隆朝,這種絕對處置權也就不存在了。
在大清,只要沒分到下五旗牛錄的皇子,都是無足輕重的黑皇子。
說白了,為了酬庸護駕之功,康熙硬是讓禑這個郡王,享受到了僅次于鐵冒子王爺的超級待遇。
在所有郡王之中,禑的旗內實力,僅次于平郡王和順承郡王。
不過,若是平郡王納爾蘇病死了,小福彭襲了王爵,嘿嘿,禑實際控制的牛錄,也就多達三十幾個了。
不管怎麼說,禑很滿意,心情也很好!
康熙終于沒有殺子,這是人性的勝利。
禑囚兄的建議,既符合不傷手足的人性,也很符合兄友弟恭的綱常。
小十五有人性的人設,不僅沒崩,反而更得康熙的賞識和寵信!
散朝之后,老四剛走到禑的身邊,正打算恭喜他的步步高升。
禑掌握的實權越大,老四將來的贏面就越大,這是傻子都知道的硬道理。
誰料,魏珠卻跑了來,主動扎下深千,說:「四爺丶十五爺,萬歲爺叫您二位,乾清宮內書房覲見。」
得嘞,聊不成了,禑只得和老四一起,跟著魏珠去見康熙。
「臣兒禛(禑),恭請圣安!」
「你們來的正好,保和殿缺好木料,怎麼辦?」康熙找老四來,肯定是為了撥銀子的事。
就算是在現代,管錢的財務副總或總監,往往就是老板最信任之人。
財務副總,若是出了問題,隨便一個偷逃稅款的名目,就可以把老板,一起送去吃牢飯。
「回汗阿瑪,戶部的銀庫,實在沒銀子了…」和以往一樣,管銀子的老四,拼命的哭窮。
禑心里多少有些好笑,管銀子的老四,若是手不緊,早就被趕出戶部了。
不過,今日不同于往昔,太子再次被廢。
別看老四格外的低調,實際上,在老八已經出局之時,老四如今的處境,就和光緒親政之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西太后遲遲不讓光緒親政,光緒的親爹醇親王,比誰都著急。
和謀士們商量之后,醇親王就和慈禧暗中做了筆交易,以建設海軍的名目搞來銀子,實際是大修頤和園。
頤和園落成之日,就是太后還政之時。
現在,老四還沒明白其中的關竅,禑已經看懂了康熙的心思。
朕萬年之后,就輪到你們兩個當家了,只是,朕好象還沒看見你們的孝心嘛!
嗯,朕修幾座宮殿,讓自己住得更舒服一些,應該沒問題吧?
「小十五,你有何高見?」康熙似笑非笑的望著禑。
禑一直管著內務府,他自然很清楚,楠木的主產地就是云貴川等省。
但是,從前明開始,修宮殿都喜歡用楠木,尤愛金絲楠木。
然而,經過幾百年的持續性砍伐,大清境內的楠木,已成稀有之物。
「回汗阿瑪,為今之計,只能下旨給洋商們,讓他們貢獻楠木來廣州,可以享受一定的免稅措施。」
禑是老國企了,深知國企采購的諸多弊端和漏洞,所以,他建議康熙,乾脆把去南洋采購楠木的權力,下放給洋商們。
由于歐洲一直重商,洋商們只要有利可圖,絕對樂意孝敬楠木給康熙,以換取免稅的特權。
更重要的是,內務府太黑暗了,采購一根南洋的好木料,竟然需要多達十幾萬兩銀子,這誰受得了?
不說旁人了,旁邊站著的老四,肯定不可能答應!
而廣州海關監督衙門,一年的總稅款,也就是二十幾萬兩銀子罷了。
不客氣的說,就算是他們不收關稅了,只收參天之楠木,也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
動誰的利益都可以,唯獨,動內務府的利益,康熙不敢驟下定論,顯得異常之猶豫。
「四阿哥,你覺得呢?」康熙有些遲疑的問老四。
老四早就看廣州海關監督衙門的那批碩鼠們,極不順眼了,他當即拱手說:「回汗阿瑪,那幫狗奴才們,只擅長貪污受賄,不干半點正事。他們收歸朝廷的稅款還不夠塞牙縫的,根本就是無足輕重。以臣兒之見,還不如暫時不收稅,只收參天楠木!」
戶部一直歸老四管轄,哪哪都張嘴要銀子,若不是老四不怕得罪人的六親不認,以康熙晚年的奢靡之態,戶部三庫早就被掏空了。
老四和禑,態度出奇的一致,康熙也只能干瞪眼。
沒辦法,二廢太子之后,康熙舉目望去,諸多皇子之中,也就老四和禑,有勇于任事的擔當了。
老八那個混蛋,成天就知道拉攏朝廷重臣,壯大八爺黨的實力。
可是,得罪人的正經差事,老八是從來都是裝聾作啞,不肯得罪人。
這年頭,干得越多,錯得越多,名聲也就越不好。
相反,不干活的,僅僅是站在岸邊看熱鬧也就罷了,卻總是在暗中拖后腿,搞破壞,偏要讓你干不成正經事。
晚年的康熙,僅僅是怠政和喜歡享樂罷了,還沒有老糊涂!
「小十五,內務府那邊,就由你去說服他們!」康熙這話一出口,禑和老四就都明白了,皇帝已經原則性上同意了他們的意見。
但是,還需要禑去排除萬難,搞定內務府的那幫碩鼠。
畢竟,廣州海關監督衙門,隸屬于內務府。他們收的稅款,也都是今上的私房錢,并不交給戶部的國庫。
別看稅款收的少,實際上,包括康熙丶老四和禑在內,都心知肚明:上交二十萬兩銀子的前提是,碩鼠們揩皇家之油,先撈了至少一百萬兩銀子。
缽內不滿,盆內絕不可能滿!
先顧小家,后顧皇家,才是內務府的正常邏輯。
喊口號很容易,真動了內務府的根本利益,肯定會吵翻天。
若是,不動用暴力壓制,絕不可能解決問題。
所以,康熙讓禑出面,就是想壓制一下碩鼠們的貪婪之心。
禑管了很長時間的內務府,自然知道那些狗東西們,是何等的貪得無厭?
「汗阿瑪,光靠動嘴皮子,臣兒肯定無法說服他們!」禑故意把手一攤,把難題又踢回了康熙的懷中。
康熙很了解禑,知道他的意思是說:臣兒樂意出面去說服他們,不過,您老必須給點壓制的特權,不然的話,肯定搞不成。
當上司的人,大多只看結果,不看過程。
禑并沒有推托不干活,只是,順便提了點小要求而已。
也就是說,此事我來干,但是,我有幾個小小的條件!
這種不推卸責任,勇于干實事的下級,別說一般的老板了,康熙也很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