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皆大歡喜 「愉王爺,奴才琢磨著朝廷試行的攤丁入畝,反而會加重小農的負擔—」田文鏡的口才一般,但是,他講的事情,勝在皆有實例。
偶很有耐心的聽田文鏡說完,這才不動聲色的反問他:「抑光兄,我管的是吏部,不是戶部。你這些看法和雍王說,不是更好麼?」
田文鏡拱手道:「愉王爺,奴才給雍王請過安。可是,雍王卻說,攤丁入畝乃是朝廷的大善政,不容氓毀。」
褐看了眼田文鏡,心說,這家伙起于州縣,確實精通庶政,說的話也大半在理。
不過,田文鏡的大局觀,真的不行,居然沒有聽懂老四的意思。
康熙推行試點攤丁入畝,老四要裝孝順兒子,怎麼敢橫挑鼻子,豎挑眼呢?
不管是哪個時代,不當家,就不能亂說話。
比如說,沒有趕走高拱之前,張居正的身段就很軟,沒有和高拱正面硬。
等高拱被趕下臺后,皇帝才十歲,李太后也需要閣臣的支持,張居正大權獨攬后,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政務改革。
「抑光,我讓烏林領你去見雍王。」
偶不想插手戶部的事務,但是,他知道,田文鏡其實很對老四的胃口。只是,老四還不是皇帝,有些話不方便明說而已。
「多謝愉王的賞識,奴才感恩不盡!」
田文鏡心下大喜,有偶的引見,老四必然會重視他。
烏林帶著田文鏡下去了,褐端起茶盞,心里卻在琢磨,老八他們可能的反應。
老四和褐都是孤臣,即使拿下了八爺黨的司員們,也沒有可信的自己人,
補上那麼多的缺。
康熙希望偶在前邊當打手,偶卻知道康熙并不想大動干戈。
所以呢,褐不能不動刀,又不能切太狠了!
六部少了這麼多司員,自然要補人上去。
一時間,褐的門前,天天被堵得水泄不通。
這天,富寧安拿著文選司擬定的司員單子,主動來見褐。
耦裝模作樣的看了單子,然后輕輕的把單子擱到桌子上,輕聲道:「我琢磨著,不如索性公平一些,讓六部的所有司員,及候補的司員們,一起抽簽決定,未知富太宰,意下如何?」
富寧安被驚呆了,還能這樣玩?
不過,富寧安畢竟當了好幾年的吏部尚書,他也知道,前明選官,經常采取簽的方式,免得被言官攻擊成濫用私人。
而且,富寧安也沒聽說過,偶和誰的私交甚密。
實際上,站在褐的角度,既然不想給康熙留下結黨的壞印象,那麼當眾抽簽決定官職,反而是對他最有利的選擇。
「王爺,奴才琢磨著,若是抽簽的話,言官們也有不少話說。」富寧安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褐擺了擺手,說:「無妨,只要你我無私,何須擔心言官亂咬呢?」
富寧安一聽這話,算是徹底明白了,偶這是鐵了心的想搞抽簽選官。
「富太宰,你若是同意的話,那便和我一起去園子里,覲見汗阿瑪吧?」褐故意把富寧安逼到了墻角。
褐是管部阿哥,富寧安若是得罪了他,必將寸步難行。
富寧安權衡了利弊之后,把心一橫,索性贊同了褐的意見。
正在御舟上釣魚的康熙,聽說偶和富寧安一起來了,便將他們兩個叫上了船。
「小十五,你的意思是必須簽?」康熙皺緊了眉頭,明顯有些不太理解。
富寧安卻暗暗松了口氣,愉王果然很了解今上。
別看今上逐漸怠政,但是,兵權和人事安排,一直緊抓不放。
若是偶同意了富寧安的司員名單,康熙肯定會疑心:莫不是想大肆安插私人?
客觀的說,偶的提議,反而把富寧安從旋渦里,拉了出來。
「汗阿瑪,司員久處一部,實不利于朝廷施政。再說了,雖是簽,卻也是在現任和候補官員中選人。大家的機會均等,能者上,不能者下,皆無怨言也。」偶講了這麼多,歸根到底就一個意思,他并無安插私人之心。
康熙仔細一想,偶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俗話說的好,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只有讓官員們流動起來,朝廷才不需要擔心結黨營私。
褐看得很準,小農社會的官兒,最容易當了。
幾千年無變化的農耕文明,當官真心比喝水還容易。
前明的重八,殺官和殺臭蟲似的,一殺就是數萬人,結果是,并未天下大亂「準了。」康熙正欲重用褐之時,自然要讓他大膽做事了。
康熙擺了擺手,富寧安很知趣兒的跪安了。
「小十五,有人上了題本,建議抬你生母入旗?」康熙冷不丁的問耦。
褐一聽,就知道了,肯定有人故意想陷害他。
「汗阿瑪,臣兒之妃母是漢女的事兒,滿朝皆知。臣兒以忠孝事君父,不抬旗為好。」褐毫不遲疑的表明了態度。
康熙盯著耦,看了許久,方才嘆息道:「一旦汝母抬旗,天下必定大亂。
室內就親父子二人,褐也不怕說實話,便垂著頭說:「臣兒的性子,只適合做輔臣。
康熙點頭說:「你有此自知之明,甚善。朕若傳位于你,你八哥丶九哥丶十哥和十四哥,恐怕都活不成。」
褐心里暗暗冷笑不已,傳位給老四,他們更活不成!
不過,康熙崇滿抑漢的固有印象,已經根深蒂固了,多說無益。
以偶對康熙的了解,老皇帝真想給密妃抬旗,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不過,康熙的擔心,也確有道理。若是傳位給耦,老八他們及旗主諸位,
全都不服,很容易殺得血流成河。
但是,康熙終究還是看走了眼,老四裝得像只綿羊,實際是頭噬人猛虎,先后弄死了三個兄弟。
簽選官這一天,偶故意請康熙派了都察院的人過來監場,以示大公無私的絕對公平。
反正吧,天下之事,不患寡,只患不均。
大家都窮得沒褲子穿,肚子餓得叫,反而社會超級穩定。
若是,你家酒肉臭,我家無馀糧,那就要動刀子了。
耦負手立于階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冷冷的說:「挨個上前抽簽,抽到啥,就是啥,沒有反悔的馀地。誰敢耍賴胡鬧,一律永不敘用,都聽明白了吧?」
「回愉王爺,聽明白了!」
「那好,開始抽簽!」
不料,第一個上來抽簽的候補官兒,居然抽中了吏部文選司,他當即喜得語無倫次。
「我抽中了,我抽中了。」此人手舞足蹈,連頂戴掉到了地上,猶不知也。
監場子的御史,隨即厲聲喝道:「注意官。」
耦不由暗暗點頭,這位御史倒也很有些人情味,并不打算上折彈劾。
一旦彈劾了,嘿嘿,煮熟的鴨子,必飛無疑。
律法再大,也要斟酌人情世故,這是大清的傳統。
反正吧,只要有藉口,不必嚴格遵守律法!
符合資格的司員及候補官員們,所抽的簽,都要交給御史當眾公布。
公平丶公正丶公開,偶真的做到了童叟無欺!
第三個抽簽的官員,居然抽中了空白簽,竟然當眾哭出了聲。
一旁的御史,厲聲喝道:「文選司員外郎成海,抽中空簽。」
褐不由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公平和公開。
只有公平和公開了,大家就只會怨恨自己命不好,怪不到偶的頭上。
只要,康熙不懷疑褐,想藉機換上自己的私人,褐怎麼著都是贏麻了。
因為啥呢?
六部里邊的司員群體,其實是八爺黨滲透得最厲害的群體,沒有之一。
褐故意把候補官員也納入抽簽的序列,其實就是想摻沙子。
因為,候補的官員總數,比在任的司員人數,至少多出五倍以上。
經過抽簽的稀釋,老八的潛在損失,已經不能用慘重來形容了。
老十這個草包,其實說的完全沒錯,
光有尚書和侍郎的支持,下邊的司員大部分是抽簽上來的候補官員,就等于是被架空了。
這就和首爾之春的局面大致相仿了。
鄭升和與張泰玩,位高權重,卻指揮不動一個整團,下邊的人都不聽指揮了,必輸無疑嘛!
等抽簽儀式結束后,偶也懶得訓話了,徑直回了自己的公事房。
下午,烏林和魏珠的乾兒子小劉張,匆匆見了一面。
「爺,據小劉張說,奏請給密主兒抬旗之人,正是蕭永藻。」烏林哈著腰,
繼續稟道,「不過,小劉張心太黑了,就這麼一條消息,居然要了五千兩銀子。」
褐微微一笑,說:「烏林啊,別像個守財奴似的,等張家口到京城的收費工程正式完工后,爺就再也不缺銀子花了。」
收過路費,其實是湘軍收的貨物通行厘金,和固有的城門稅完全不搭界。
如今的大清,包括康熙在內,都看不清楚,壟斷性的過路費,簡直就是一座聚寶盆。
從此以后,財源滾滾而來,銀子根本花不完。
當然了,褐也很清楚,凡事有利必有弊,收費差役們收多報少,損公肥私,諱賺為虧,那就要靠砍腦袋抄家才能解決問題了。
壟斷的過路費,居然還會虧損,怕是以為,偶就是個大慈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