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把異論相攪的帝王心術,玩到了極致,目的只有一個:勿使任何一方獨大。
老七管理正黃旗,老十二管理正藍旗,老四都不怎么在意。
惟獨,老十管理正白旗,證明了,康熙故意沒把老八一棍子打死,其實是防著老四和禑的鋌而走險。
時至今日,只要稍微對朝局動態有些了解的人,就都知道,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成年皇子,只剩下了老三、老四和老十四了。
不過,老十四自己沒啥勢力,躲在他身后操縱一切的還是老八。
至于老四嘛,認為他有機會登上大寶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因為,老四亮在表面上的牌,除了禑之外,再無旁人了!
包括老三、老八和德妃在內,所有人都只看到了站在明處的禑,而漏算了老十三、年羹堯、隆科多和張廷玉。
大家普遍認為,只有康熙活著的時候,禑才能狐假虎威的號令群臣。
若是山陵崩了,沒有培植大批私人的禑,眨個眼的工夫,就會被老八拿下!
這就像是,只要乾隆閉了眼,和中堂當即被掛上房梁,一樣的道理!
禑的難處是,無法在康熙這只萬年老狐貍的眼皮子底下,大肆培養屬于他自己的勢力。
俗話說的好,力聚則強,力分則弱。
康熙安排老十四擔任大將軍王,其實是很妙的一招棋,舉手投足間,就把八爺黨一分為二。
老八自己當皇帝,和支持老十四當皇帝,這能一樣么?
“四哥,以小弟之見,咱們依舊不可妄動,靜觀其變即可!”禑擔心老四沉不住氣,特意做了提醒。
“今上掌權近六十載,整個大清,哪哪都是帝黨,咱們才多大點實力,根本不是今上的對手。”老十三拿起一只花紅果,惡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的說,“十五弟說的沒錯,一動不如一靜。”
“來人,請傅鼐過來議事!”
因茲事體大,不容有失,老四還想再聽聽心腹智囊的意見。
老四、老十三和禑,先開三人小會,再找傅鼐過來補充不足之處,已經是雍王府約定俗成的議事規則。
傅鼐瞇起兩眼,拈著胡須說:“爺,奴才以為,還是應以不變應萬變,方為上策。”
四個人參會,三個人的意見一致,老四也就采納了大家的意見,冷眼旁觀即可,絕不瞎摻合。
沒過幾天,康熙下旨,因和碩純禧公主攜額駙回京,特命老三領著諸位皇子們,一起到暢春園正門前迎接。
和碩純禧公主,本是恭親王常寧的女兒,卻被康熙抱回了宮里撫養。
按照宮里的排序,和碩純禧公主是名副其實的本朝長公主。
和碩純禧公主進宮之前,宮里的皇子們,無一例外的全都夭折了。
可能是天意,等她進宮之后,老大、老二等皇子,不僅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生,還都健康長大了。
所以,康熙一直視純禧公主為命中的大福星,別提多偏愛了。
純禧公主下嫁班第的時候,嫁妝比會典的規定,超出了三倍多。
內務府的人,差點驚掉了下巴,以為是康熙的筆誤,趕緊上題本求證。
結果,康熙大筆一揮,竟然又加了三成嫁妝。
這一下子,滿京城權貴們,就都知道了,長公主格外有寵!
暢春園門外,以老三為首的皇子,站成了一排,大家都默默的等待著純禧的到來。
在正式場合之下,同為皇子,以爵高者為尊。
說來也巧,禑的前邊站著敦郡王老十,后邊站著貝勒老八,他恰好被夾在了中間。
老八只要一看見禑,心里就很不是個滋味。
對于禑的橫空出世,老八真的是始料未及!
若是有后悔藥吃的話,老八寧愿得罪了老十四,也要把禑拉攏入伙。
想想看,掌管著御前侍衛和八旗步軍營的禑,無論怎么強調他的重要性,都完全不過分。
唉,只可惜,老八當時根本不看好禑這個小透明阿哥,別說拉攏了,就連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老八看走了眼,讓禑從他的手心里溜走的后果極其嚴重。
以至于,老八他們私下里討論舉兵的時候,一致認為,想搞玄武門之事,必先鏟除禑。
禑靜靜的站在老十的身后,他壓根就不知道,老八一直盯著他的背影。
康熙二十九年,純禧出嫁的時候,禑尚未出生。
所以說,姐弟之間,不僅沒有交情,連面都沒有見過。
站了足足一個時辰之后,純禧的車駕,終于出現在了暢春園門前。
在眾目睽睽之下,額駙班第不僅提前下了馬,還守在了下馬凳的旁邊。
車簾掀起處,只見一位雍容華貴的盛裝女子,在班第的攙扶下,穩穩的站在了地面上,面帶著微笑的朝著諸位皇子們走來。
老三見狀,率先哈下腰,畢恭畢敬的說:“小弟祉,奉旨恭迎大姐回京!”
一時間,眾皇子們,也跟著鞠躬行禮。
在老三的陪同下,挨個給純禧介紹諸位皇子。
“大姐,這是老四!”
“這是老五!”
“這是老七…”
“這是老十五。”
“小弟禑,拜見大姐!”禑面帶微笑的主動鞠躬行禮。
就在這時,老三看似無心的說,“唉,如今啊,汗阿瑪最寵老十五了!”
禑心里暗暗冷笑不已,老三還真的是賊心不改,就喜歡干挑撥離間的壞事。
“十五弟,我遠在蒙古外藩都聽說了,你現在是權傾京華的天下第一王呢!”純禧的臉上帶著笑,說的話卻像是刀子一般,惡狠狠的扎進了禑的胸膛。
禑收了笑,淡淡的說:“大姐遠道而來,著實很辛苦!”
看似答的牛頭不對馬嘴,卻給予了堅決的還擊。
嫁出去的姐姐,就是潑出去的水,還是少管家里的閑事為妙!
純禧深深的看了眼禑,也沒繼續扎刀子,接著往前走。
康熙見了純禧之后,格外高興的賜了座。
聊得正好之時,純禧開著玩笑說:“汗阿瑪,臣兒一看見十五弟他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豫親王多鐸。我大清入關定鼎中原,豫王居功至偉!”
老四一聽這話,情不自禁的側身看向禑,滿心滿眼的全是擔憂。
表面上,純禧只提了多鐸。實際上,多爾袞、多鐸和阿濟格三兄弟,聯手禍亂朝綱的往事,距今也不過七十幾年而已。
巧合的是,禑、老十六和老十八,也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
純禧的說法,已經不是隱喻,就差指著鼻子罵禑三兄弟,必有不臣之心!
老八抿緊嘴唇,盯著禑的背影看了最后一眼,隨即挪開了視線。
既然得不到你,那就毀了你,免得礙了大事!
老十心下暗爽,小十五啊,你也有今天?
老九長呼了口氣,可惜了啊,手無羽扇,不然的話,抖開折扇輕輕一搖,豈不是諸葛在世么?
老五蠕動著嘴唇,有心替禑說句話,可是,話到了嘴邊,又遲疑著咽了回去。
老十二滿是擔憂的望著禑,但是,他卻絲毫也沒有替禑辯解的心思。
此前,老十二確實欠了禑的人情。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面前,老十二只能選擇冷眼旁觀。
畢竟,老十二剛剛嘗到了掌權的甜頭,不可能為了禑,就輕易放棄實實在在的旗權。
老四心急如焚,但是,他更明白,越是這種含沙射影的攻擊,誰都可以幫禑說話,唯獨他不行!
禑呢,閉緊了嘴巴,故意一言不發,壓根就沒有辯解的心思。
大清的事情,就怕自己主動對號入座。
純禧只要沒有指名道姓,禑就不可能沒事找事的站出來還擊。
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只見,老十八竄出人群,跪到康熙的駕前,大聲說:“汗阿瑪,臣兒已過弱冠之年,卻一直無差可當,懇請汗阿瑪賞個位高權重的美缺,讓臣兒過一把權臣的癮!”
老四暗暗挑起大拇指,禑真沒有白疼老十八!
多爾袞三兄弟,能夠操縱朝局,主要是朝政大權、旗權和兵權,一應俱全!
反觀禑三兄弟,他們幾個加一塊兒,才幾個牛錄?
而且,禑雖然權重,卻沒有黨羽幫著搖旗吶喊,一切都仰賴康熙的信任罷了。
不客氣的說,康熙讓禑三點下臺,絕對不可能拖到三點一刻。
老十六本想也站出去,替禑說幾句公道話。
可是,站在老十六前邊的老十二,借著側身的時機,暗中拽住了老十六的右手。
老十六的心頭,陡然一驚,馬上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老八他們只怕是巴不得他也站出去說話吧?
只要老十六也跟著站出去了,老十八的有力辯解,不僅沒有任何效果,反而極容易勾動康熙的敏感神經。
你們三兄弟,莫非真想學多爾袞的三兄弟?
此時此刻,老十六打心眼里感激老十二,若不是十二哥的及時阻止,他險些鑄下無可挽回的大錯!
禑很是欣賞的看了眼老十八,這孩子在他的悉心教導之下,無論見識還是果決的魄力,遠非昔日吳下阿蒙矣!
別看老十八的話不多,卻句句扎在了康熙的心坎上。
汗阿瑪,整垮了禑之后,對誰最有利,您老可要想清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