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我已來到粟粟莊。
咸陽碼頭如此宏闊,秦國戰船更是高大威嚴。戰旗赫赫,碧水分波,難怪大王不辭辛勞也愿意東西巡視,實在是見此天地,心曠神怡,心胸亦變得遼遠。
可惜大王不在身邊,否則也能一同看看渭水民船如織,絡繹不絕,顯然六國收攏后,民間已逐漸安定。
我在咸陽碼頭與銅川看到百姓們做生意,用的都是一樣的計量方式,天南海北,各處商旅…
大王一統天下,定鼎九州,度量衡一統,篆書隸書推行…屬實是千秋功業,實在了得…
秦時寫信不必遵循什么規制規格,此刻想到哪里便寫到哪里,如家常閑聊般洋洋灑灑。
順勢通過文字,將自己心中的感慨正面擴大,也安撫安撫這愛聽好聽話的姬衡。
要知道,可不是所有朝代的王后都能參與這些事,又都能隨意出行,從關中到銅川,來到這普普通通的農莊。
她的權利能有多大,除自身的能力外,也要看姬衡的心胸。
既如此,多夸一夸,著實不會出錯。
還有這粟粟莊上下如此聽話,如臂使指,若非姬衡授意,又有威名在先,她哪能接手的如此順利?
她可不會覺得是君主底下的人,就會全心全意忠誠侍奉。
招賢亦進展的十分順利,當地豪強白氏一族分外知機,第一日才散出招賢令,第二日便匆忙攜著粟米食鹽前來…
緊跟著又獻上萬畝良田。雖我當真只是想用一年來試驗一番,但對方連契書都送上,想來是將誠意做到極致了。
如此人家,雖我不信對方未曾做過什么惡事,但水至清則無魚,如今一時能用,便用上了。
因而便承諾贈其咸陽拍賣會的請柬。
有此一物,銅川當地豪強紛紛聞聲而動,珠玉布帛日日進獻不休。還有某一族實在沒頭腦,居然獻上八名年輕女郎,欲要請我帶回宮中,以邀大王恩寵…
我立刻便回絕了。
大王這般英雄人物,旁的女郎多看一眼,我要覺酸楚難當,怎么舍得再帶這些女郎回宮…
她將自己描述地愛意難當,酸楚萬分,又占有欲滿滿,十分可憐。
實在是,一個完美的王后,人們對她的要求只會越發完美。
而在自己有能力的前提下,適當展現霸道性格,姬衡并不會介意。
畢竟,全天下也沒人會比他更加專橫霸道。
更何況,秦時雖理智明白自己干涉不了內宮何人受寵,但姬衡至今都還維持著尊重王后的專寵意圖,她又不是自虐狂,何苦要主動將其拱手推向遠方?
畢竟男人的承諾所在,除利益相關外,還有在床上的。
這話雖粗糙,但人本性便是如此。
她適時展現自己的小兒女心思,想來姬衡會更放心、也更包容的。
果不其然。
章臺宮中,姬衡打開匣中長卷,此刻緩緩展開,見到上頭密密麻麻的字來,不由一怔。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么奇怪的。
畢竟王后每日閑話總有許多,他初時亦有些不習慣,總覺得瑣碎。但日日陪同聊著,于政事上亦有諸多啟發,生活也平添幾分意趣。
如今數日未曾聽聞,其實心中還略有些不適應。
再看這樣密密麻麻整篇,上頭甚至還有寫錯匆匆劃出兩道線涂抹的痕跡,想來王后行事不拘小節,也未曾想過書信呈上來一要保證其美觀工整…
不過,古來受寵者多是如此。
便是有錯也是無錯,只會增添愛意。
而一旦不受寵,便是無錯也是有錯。
秦時不費這個功夫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姬衡果然也不在乎這些細節。此刻只認認真真一行行看去,同時也淡淡點評道:
“難為王后,百忙之中還記掛著給咸陽宮各處書信。”
周巨聞弦聲知雅意,此刻連忙笑道:
“想來多日未見,王后心中也著實記掛大王。若非如此,怎么甘泉宮楚夫人和醫明那處,簡簡單單半頁一頁紙就打發。”
“而到大王這里,這長長一卷,想來王后寫得手都要酸了,都未曾寫完呢。”
這話一說,姬衡果然又見到一個錯字被匆忙劃掉,在下方另有寫的不算美觀的隸書字跡。
此刻眉頭微蹙,又很快放開。
王后毅力驚人,明明不會寫此間字,可入宮這段時日,明明這樣忙碌,卻已然能生疏的將篆字和隸書練得工整。
當然,也僅勉強工整罷了。
若說美感,暫時是還看不出的。
此刻聽周巨奉承,他眉頭松緩,卻還是淡淡道:
“王后這樣的身份,原本與楚夫人和醫明就沒什么要交代的。若有要事,吩咐一句也就罷了。偏偏愿意寫回信…她向來是極尊重的性格。”
至于他手中這份么…
剛巧目光掃到有豪強家族敬獻女郎之事,姬衡眉目微抬,此刻難得面容都顯出兩分得意來——
果然王后獨愛之心,如今便連遮掩都掩不住了。
周巨在旁悄悄看著,心頭亦是咋舌:
不愧是王后啊!
瞧瞧!人還未至,只書信中三言兩語,大王的情緒便已格外不同了。
再往下看去時,卻又見姬衡眉頭皺了起來,隨后一聲冷哼:
“讀書人…不知所謂。”
比之大王和醫明得到的回信,楚夫人的就簡單許多。
區區昭氏族老,聽說活著時也未曾有過什么善心事,死便死了,不必贅言。
人命關天,更何況又是你阿父。芳息夫人如此蕙質蘭心,定然也有你父母教導之功。如此人才,倘若因病而亡實在可惜,我已向大王提過此事,收到信即可去找醫明,叫她攜醫令二人一同前往蜀地,于途中與你阿父匯合 而這簡短的信件末尾,則是年輕的王后又一聲溫柔安撫:
我離宮幾日,甘泉宮想必諸事繁雜,芳息夫人還請顧惜自身,不要太過損耗心神。來日方長。
楚夫人捧著那張輕薄的構皮紙,此刻將其輕輕按在胸口,心中酸澀復雜,久久難言。
侍女在一旁有些緊張:“夫人?莫不是王后將請求駁回了?”
她咬咬唇,此刻又道:“大人病重不能拖延,奴婢斗膽,親自去章臺宮求一求府令吧…”
哀求哭訴,重金賄賂,她服侍楚夫人身邊許多年,自然亦是有情分的。
然而楚夫人卻怔怔搖了搖頭,片刻后才又認認真真讀了一遍信,這才搖頭:
“王后答應了。”
不光答應了,她還叫自己芳息夫人。
不是楚國來的夫人,也不是昭氏,而是芳息。
原來她的名字這樣好聽。
真古怪啊,楚夫人癡癡地想:明明王后看起來比她要小那么多,可如今以這般穩重的姿態來回信,竟讓人覺出莫大的安全感。
她深吸一口氣,之前的種種忐忑情緒蕩然無存,而后立刻吩咐下去:
“鋪紙筆來,我要給阿父寫信。”
“再去請醫明…”
關于書信其他內容…接下來換個角度寫哦,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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