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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十八營采風

  嘟!!

  當車門外的風景,從荒野和丘陵,逐漸變得有了人煙,有些小屋修造在路邊。

  翻山蜈蚣就開始減速,鍋爐里冒起的白氣白煙,向外噴發,帶著長長的鳴笛示警之聲。

  方圓十里的人,都能夠聽到這樣的聲音。

  長洲國的每一個列車線上,都有貨運站,實則就是修建在鐵軌旁邊的一大堆倉庫。

  但是在白猿潛入搞破壞之后,這些倉庫是最先被摧毀的地方。

  如今十八營這個城南貨運站,只留下一堆殘垣斷壁,大片大片的黃巖地基,暴露在空氣里面。

  牛龜、青象、棕鱗馬,這些防風氏馴化的生物,全都拖著大板車在這里等候。

  貨運站既然不能存貨了,只能把貨物盡早拖到城鎮里各處去安置。

  青象和棕鱗馬,體型與現實世界的大象、負重馬相似,牛龜就比較獨特了。

  這種奇獸的外形,就像一只長著牛頭的巨龜,龜殼的色澤如同干燥灰白的巖石,四足生滿了青灰色厚皮,爪子粗糙有力。

  它的體型高度,與旁邊的大象,幾乎也不差多少,橫寬更是遠超大象的肩寬。

  論速度,它還不如大象,但是它的載重能力、耐力實在驚人。

  以前沒打仗的時候,這是防風氏很青睞的一種載具,它可以自己到水中覓食,可以犁地,可以把全家老少都馱在背上。

  因為以前的存量最多,如今打起仗來,就算牛龜不適合戰場運輸,也難免被調集過來,做一些運送物資的事情。

  這些板車的主人,大多是一些中年、老年男子。

  領頭的是一個灰巾挽發的勁裝老人,手上捏著一片葉子,含在唇邊,吹出悠揚的笛聲。

  大風吹來,荒草飛揚。

  眾人鬢邊的碎發微微拂動,沉默得像一群鐵打的漢子。

  但生鐵也在聽著笛聲。

  聽他悠揚起伏,聽他如悲如笑,聽他這曲笛音呼應著風聲。

  如同流淌在防風氏血脈里的熱風。

  眼看列車到了,樹葉笛聲漸漸隱去。

  老者跳下板車,將三根香點燃,對著列車拜了拜。

  翻山蜈蚣是移動法壇,借的是真正山蜈一族的神通奧妙,氣機隱有靈性。

  掌車吏要懂得安撫車頭。

  接貨的人也要懂得敬重列車。

  “風長老!”

  三名掌車吏連忙下車,向老者見禮。

  楚天舒也跟了下來。

  那老者見到楚天舒這個生面孔,微笑點頭,以示見禮,隨即揮手,讓眾人上車接貨。

  板車旁邊的人,全都行動起來。

  見到列車成功抵達,他們也露出了笑容,跟隨車而來的兵卒們談笑致謝。

  “城西北的那條線,鐵軌直接爛了,翻山蜈蚣晚了兩天才到,還顛得翻江倒海,下車就狂吐。”

  “嗐!別提了,我們路上也遇到一只水猴子,我擔保那猴子在水妖里肯定也有些地位,太兇殘了,還好遇到一位壯士…”

  有人給隨車的兵卒們送來吃食,那些運貨的車馬,很快就行動起來。

  方訊留在車上。

  方良方真跟隨風長老往城中去,要看著貨物入城安置,在十八營如今的幾個首腦面前,做個清單上的交接。

  幾人分坐在幾只青象背之上,楚天舒也在其中。

  方良正給風長老講述白猿的事情,描繪楚天舒相救。

  而楚天舒一路上,都在觀察這十八營城鎮里的人們。

  車馬駛入長街,到處都是大屋高樓,但也到處都有些殘破痕跡,有人在修繕。

  三名掌車吏對這場戰爭,是隱隱的畏懼,真遇到襲擊時,才有猝然的憤怒,平時都有一種繃著的感覺,壓住自己的焦慮,并不表露。

  而這里的人,完全不一樣。

  他們仿佛分為兩種極端,一種是神態間,頗為麻木懶散。

  別人讓干什么,他們就干什么,指揮的勤快,他們也就多干,一旦沒有指令,就呆呆站在那里,或者靠在墻根,又或直接蹲著,什么都不做。

  另一種人,則是大步流星,衣袂帶風,眼神間略見血絲。

  做指揮的嗓門亮且清晰,干活的手腳利落,做什么都是雷厲風行一般。

  甚至有不少婦人,用一塊大布裹著還不能獨自生存的孩童,背在身上,手上卻也在迅速的處理分過來的活計。

  這些人也會嘀咕、埋怨、吵架,但往往剛拌上兩句嘴,旁邊一有人喊他們幫忙。

  還在吵架的人,就會立刻轉頭應聲,一同前去幫襯。

  整個城鎮,充斥著一種生命力。

  不是樹木嫩葉那種勃勃生機。

  而是一種,好像傷疤還在身上,卻敢用累累傷疤去直面風沙的動人魄力。

  就算是那些看似麻木懶散的人,其實也在這股氛圍中被調動著。

  他們全都有著一種掌車吏所不具備的坦率、坦蕩。

  這里的人真正經歷過戰爭。

  他們有的是十八營原本的住戶,在戰爭時,親眼看到身邊的人,忽然就被投矛刺殺,夜間休息的時候,聽到鄰居已經犧牲。

  有的是從別處逃難過來,一路艱辛,乃至全家只剩下自己一個。

  戰爭的殘酷和可怕,沖擊著他們的心靈。

  也許,自己的生命只剩三天了,又或許,只剩一天了,那要怎么生活呢?

  這個答案有很多。

  這里的人,似乎都已經獲得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生命只剩一天一夜,那我們所做所言,都可以在日月朗照之下。

  喜則笑,怒則罵,欲歌則唱,一切心情由事而起,由事而滅。

  不必計較到下一刻去。

  只有一種心情,是不用時刻記住,但又貫徹始終的。

  任何妖邪,若要奪走我們的性命,也要讓它付出代價。

  楚天舒看著那些靠在墻根發呆的人,又被人叫走幫忙,輕輕舒了一口氣。

  眾生的頑強,總是讓他感到心中的安寧與敬佩。

  即使面對猝不及防的戰爭,這里也沒有長久沉淪于噩夢的氣氛。

  但能讓整個十八營城鎮,維持現在的樣子,肯定也離不開優秀的指引者。

  “…正該多謝郎君!”

  長老風百里的聲音,喚回楚天舒的思緒。

  他微笑著回望過去:“長老言重了。”

  “夜游郎找故事,各有所好,而我四處采風,見的多了,只覺悲則傷身,因此總不太喜歡見到殘酷凄慘的事。”

  楚天舒嗓音溫和,“那白猿,犯了我的忌諱。”

  風百里雙眉花白,面相棱角分明,濃須蓬松,聞言不禁一笑。

  “郎君是何時來的長洲?”

  方良方良,俱是一驚。

  難道這位郎君,竟然不是長洲中人?

  楚天舒神色如常:“一個多月前。”

  他不準備被人認出陽世人類的身份,但也沒準備一直冒充長洲國人。

  要探聽到足夠重要的情報,難免接觸高手。

  長洲雖然地闊千里,但如果是在此地生活大幾十年的高手,自然對其余硬手都有印象。

  突兀冒出,還要硬裝長洲國人,反而可疑。

  “當時,我剛游歷到震澤一帶,遙遙見到一只雙頭小蛇,煞是可愛,于是駕鶴去追…”

  楚天舒摸出錦囊中的雙頭蛇,在手上盤玩。

  “誰知突遇一場大霧,令我迷失道路,四處探看,霧收之后,才知已經到了長洲國內。”

  “這里與世隔絕,已有近百年了吧?”

  小左很配合的吐了吐信子。

  不白則四處打量,似乎想要看看,這城鎮中都有哪些寶光。

  風百里點點頭,目露追憶之色:“聽聞我父那時,長洲與震澤,往來還是很方便的。”

  “自從奇霧圍了長洲,近百年不通音訊,直到水妖登陸,霧氣動蕩,才有不少外地精怪,誤入國土。”

  風百里笑道,“郎君果然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是位夜游郎,我們這十八營,倒正好有個去處,可以給郎君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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