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來到樊梁地之后,并沒有立刻動手。
他先潛入了好些人家,利用真言和銀針,讓這些人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吐露了很多關于樊梁地的情況。
如此,他確定了七名巫者的住處、地位、作風,選定目標。
關于這個黑齒南倉,楚天舒有猜到,對方可能修行有一種類似煉尸的手段。
但是,真沒有想到,這人煉尸不搞棺材,不搞風水陰穴。
他居然把尸體,都藏在自家墻壁里面。
而且還是藏在正廳這種地方!
這個正廳里的燈油、食物,都散發著獨特的氣息,并非凡品。
受這些東西影響,楚天舒事先亦未察覺出,墻里藏有尸怪。
五十多頭尸怪,皮膚皆是一種腐青色,像是把果子漚爛之后的坑底泥漿。
但是他們的體表,又都有著金色條紋,猶如筆走龍蛇的咒字,連綿成篇,井井有條,從頭部覆蓋到四肢之上。
那是年復一年,以骨灰金粉供奉給他們,滲透到他們體內。
黑齒南倉也在這個過程中,與五十多個尸怪,擁有了緊密的心血感應。
剛才緊急關頭,不需要施咒掐訣,尸怪就會護主。
嘶!!
諸多尸怪睜眼,眼眶里純黑一片,第一反應就是吸氣。
大廳里所有的油燈,都極速閃爍,發綠,熄滅。
黑齒家的十七叔,之前還僥幸躲過了戰斗的余波,這時候卻像是渾身漏氣,整個人只剩一副皮包骨頭,倒在地上。
大量的粉塵白氣,涌向這些尸怪的鼻孔。
大廳里面氣溫驟降,柱子爬上了白霜。
這些尸怪湊在一起,居然隔空就能吸人精氣,不需要用牙咬到別人身上。
楚天舒能夠感受到,以他這種程度的精純氣血,都受到了一點牽動。
“啊!!!”
只在瞬息之間,尸怪們齊聲發出大吼。
氣流吸滿后,他們的胸腔,像魚泡一樣鼓了起來,個個身形都輕飄飄的,突兀從墻里飛出。
四面八方,飛影如箭,來去穿梭。
從一個窟窿飛出的尸怪,正好斜射到對面另一個窟窿內,翻身再撲向下一個窟窿。
所有尸怪,亂中有序,利爪的軌跡在半空劃過,形成一個疏而不漏的困陣。
楚天舒的身影左右搖閃,揮手抽打利爪。
眨眼之間,他就要應付數十條利爪軌跡,卻游刃有余。
他的眼神,依然盯住了那個背對室內的尸怪,突然一腳,斜鏟在地上。
砰砰砰砰砰!!
地面磚石向前擠壓炸裂。
一路裂紋,從楚天舒落腳的地方,直接延伸到臺階之上,飛快通向墻壁。
那抱著巫師的尸怪,本來也要飄飛,向廳外逃走,腳下磚石卻突然拱起,傳出一股大力。
使他整個身體向上一撞,腦袋撞到窟窿頂端的墻體。
嗡!!
楚天舒抓住這一剎那,身形下沉。
暴戾猿猴的身形,居然也能顯出一種靜謐的姿態。
左手向外虛按,右手上抬,掌心向前,掌心里浮現出青色四葉的印記。
正飛起、正墜落、正在半空的尸怪,都感受到周圍的光影,出現微妙起伏。
這些尸怪,其實根本沒有視覺,也不需要視覺。
這種詭異的感覺,是直透心靈。
甚至是直透到與他們心心相印的黑齒巫師心中。
功法:《縱橫簡印》。
神氣相吸,生生不息。
水縱橫,山遠近,八面來風,光陰無定。
敵在其中,茫然待斃。
尸怪們疏而不漏的陣型,好像變得松散起來。
本來他們跟猿猴的碰撞,總是一瞬內,若即若離的接觸,不等猿猴發力,就已經換另一個尸怪頂上。
這一刻,他們卻避無可避。
猿猴沉墜的身影,突然飛掠而起,一掌轟擊出去。
咚咚咚!!
三只尸怪,連續被他掌力擊中,疊在一起,撞向北方墻壁。
那唯一一個背對室內的尸怪,被這三個同類撞上。
仿佛幾塊被水浸濕的沉重巨木相撞。
尸怪們的縫隙里,炸出一圈圈帶著濕氣的白環。
最末端的尸怪,手臂咯噔一聲松開,胸前抱著的黑齒巫師,被震飛出去。
楚天舒的手掌變推為抓,一拽之下,四只尸怪,通通被他拽走,甩向一側。
猿猴身形一矮,靈巧無比的從那個窟窿里穿梭出去。
黑齒南倉被震飛出去,心靈反而在剛才一連串的驚悚變化中,得到了決斷。
他已經知道這是滅頂之災,不管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保命是第一要務。
雜念全消的巫師,雙手突然從袖中縮起,腦袋也縮進衣領之內。
金線黑袍拱了起來,仿若一個巨大的蠶繭,往地下一鉆。
人明明鉆到了地底下,地面卻看不出一點窟窿,平坦無比。
他家里的這些土地,不知道撒過多少骨灰。
只要是在自家范圍內,用自己的心血作為媒介,就可以溝通這些骨灰,在地下潛行。
楚天舒追到這里,蒲扇大的手掌,忽然深深的拍在了地上。
土地對他而言,像爛豆腐一樣。
一巴掌拍下去,整條手臂都沒入地下。
蠶繭狀的黑袍剛潛入地下,如同在潛水一般,就突然覺得頂端一緊。
楚天舒的手掌殺進地下,拽住黑袍。
黑齒南倉拼死一搏,想要撕裂黑袍,繼續下沉。
一股青氣,卻突然覆蓋整件黑袍,已經被他手臂撕開的布料,陡然硬如鐵板。
忽嘟!!
楚天舒硬生生把這只巫師,從地底下拔了出來。
黑袍帶人飛上半空。
猿猴身形一扭,凌空一腿重重的踢在這團黑袍之上。
筋骨碎裂的聲音里面,黑袍帶血,砸在大廳的外墻上,涂了一片紅。
楚天舒的指尖滲出一點鮮血,彈在血衣之中,身形一閃,橫切到別的屋舍里面。
整個黑齒府邸上,處處都傳出了驚慌的叫聲。
周邊的村戶全被驚動,眺望著那邊,敬畏又惶恐,不知巫師家中發生了什么事情。
僅僅在兩刻鐘之后,空中就飛來一頂轎子。
這頂轎子,仿佛是用花綠色的大紙疊成,還有硬紙折成的四個傀儡,作為轎夫。
因為夠輕,四個轎夫奔跑一段距離以后,就會飄向半空,滑翔好一段路程,才重新落地。
轎簾掀開,露出里面一張威嚴的白色紙臉,實打實的棱角分明,眸子用黑漆點成。
“是誰?”
他的聲音帶著急怒。
“你們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竟然殺死同為巫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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