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耗四年?”伶俐聽咸豐這么一說,眉頭就擰起來了,“南義金駙馬,維克斯堡圣路易斯戰役打得南軍元氣大傷,三條蒸汽鐵甲艦都沒法用了,羅伯特.李的軍團在東圣路易斯損失了兩萬多人,您的黑人軍團又向西撤退。更糟糕的是北軍的‘東方’級鐵甲艦已經大量開始服役,現在平均每個月都能入役兩三條,南方的對外貿易很快就要被北方完全切斷了以目前的情況,南方能堅持到1866年都不好說啊!”
咸豐咳嗽了兩聲,拿過貝爾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這才接過伶俐拋過來的問題,啞著嗓子道:“伶俐,你說的不對,南方要怎么才能耗到1868年,那得我和玉成來說,我們才是在第一線和北軍打生打死的將軍。南軍還能不能打,要怎么打,我們是最明白的。玉成,你說說,南軍能不能再扛四年?”
“這個.”陳玉成皺著眉頭,“南義金駙馬,依職部所見,南軍要打贏北軍已無可能,但是要堅持個幾年還是有可能的。”
咸豐點點頭,笑道:“這次維克斯堡圣路易斯戰役打出的結果是守易而攻難,我們在堅守維克斯堡的時候,依靠壕溝、鐵絲網、米特留斯多管槍和12磅臼炮組成的防線就守得很穩,北軍死了一兩萬人都沒突破咱們的第一道防線。而后來換成咱們去打他們的防線時,他們的加特林機關槍一樣把咱們的人跟割草一樣一排排割倒.這還不說明問題嗎?只要南方手里有足夠的鐵絲網、米特留斯多管槍,采取陣地防御戰術,就能以劣勢之兵力打持久戰了。”
伶俐的眉頭還是皺著解不開:“可是南方也沒什么工業,生產不了多少鐵絲網,也造不出幾挺米特留斯多管槍啊!”
“這不是有墨西哥嗎?”咸豐一笑,露出一嘴黃板牙,“鐵絲網就是個手工活兒.有手有腳就行!墨西哥人多,工價又低,也不缺這點鋼鐵,開個廠子,招他幾萬號人,天天拉鐵絲有什么難的?至于米特留斯多管槍.加特林難造,這種把幾十根槍管子扎一塊兒,再搞個弗朗機炮子銃一樣的可更換的子彈巢有什么難的?以墨西哥的工業基礎,生產個上千挺還不容易?一個連裝備2挺,一個師就是54挺,上千挺可以裝備20個師,5個師守維克斯堡、5個師守巴爾的摩,還有10個師可以輪換休整兼當預備隊。南軍守個四五年有什么難的?”
咸豐嘴上說什么“墨西哥”,但陳玉成和伶俐都明白,他指的其實是太平天國。拿到墨西哥洗一下產地,別讓北方抓到太明顯的把柄就行。
以如今太平天國的工業實力,大量生產鐵絲網和米特留斯多管槍還真沒什么難度。而米特留斯多管槍又是用紙殼彈的,這個南方自己就能造。
伶俐還是皺著眉頭:“可是北軍的蒸汽鐵甲艦和風帆艦組成的編隊對南方海岸線的封鎖又該如何破解?南方要堅持四年需要的物資可不僅僅是一點鐵絲網和一兩千挺轉輪槍啊!總不能什么都靠墨西哥到德克薩斯的陸路吧?再說墨西哥國內的共和派是親北方的”
墨西哥國內現在還打著呢!之前墨西哥的保守派眼看要被共和派打垮,于是請來了“法爹”干涉軍幫忙,最近又占了上風,把共和派攆到了墨西哥北部。所以現在和美國南方接壤的是進步的墨西哥共和派。
太平天國的援助要“洗產地”沒問題,但是要走陸路運進美國就有點難了!
“那就讓羅吳王想辦法替南方造一艘蒸汽快船,航速到17節18節的那種不就行了?”咸豐倒是會派差,直接把難題拋給了遠在天京的羅耀國,讓這位想辦法給“美利堅南朝”整兩條“蒸汽大飛”。
總統府的青銅吊燈在黃昏當中微微搖曳,心力憔悴的林肯正用指節無意識敲打著橡木桌面。國務卿蘇沃德第三次整理領結時,走廊傳來軍靴踏地的脆響。
“美利堅合眾國總統閣下,朝鮮天國世子殿下到。”
大門洞開的剎那,林肯終于強打起了精神,向門口望去。走在最前的少年不過十四五歲,明黃緞面長袍上的九爪蟠龍猙獰欲出,腰間懸著的卻不是玉墜,而是一柄三尺長劍。他身后半步的長者也穿著件龍袍,鼻梁上架著水晶眼鏡,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十字架,正是洪仁玕。
“愿天父、天兄、天王常伴閣下。”少年的英語說的非常流利,右手在胸前畫了十字,“孤乃天父之孫,朝鮮世子,日本監國楊承天。”
林肯剛要起身還禮,少年已徑直落座,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則浮出了幾分肅殺,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總統先生看上去有些煩惱啊,是因為密西西比河上南軍的火攻嗎?”楊承天突然開口,說出的話直往人痛處戳,一點都不顧外交禮儀。
一旁的洪仁玕對這位“二代東王”的唐突很有點不習慣,趕緊咳嗽了兩聲。可少年王爺卻恍若未聞,而是接著問林肯道:“總統先生,您在遇到困難時,是否向天父、天兄和天王祈禱?我的父王曾經教導我,只要真心誠意向天父、天兄、天王禱告,然后再拜讀《真約》,一定可以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說著話,他就從侍從捧著的檀木匣中抽出一冊燙金的厚書,封皮上印著醒目的稻穗十字架。
這位小爺來美利堅的總統府傳教了?
林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給國務卿蘇沃德打了個眼色。蘇沃德道:“世子殿下,世界上大部分的基督徒都不認為天王是上帝之子.哪怕他們承認天王是耶穌的兄弟轉世。”
“這是《真約》第七版,漢城印書館特供精裝本,是英語版的。”少年世子并沒有理睬蘇沃德,而是自顧自地翻開書頁,“總統先生,您知道嗎?《真約》之中還藏著另一本書,名叫《天堂論》.這是天使吳王殿下將他在天堂中的種種見聞記錄下來,編成的一本書。”
楊承天一邊說話,一邊翻書,紙張簌簌作響。突然,楊家世子的手指停在了一幅《真約》書中的插畫上。
林肯盯著楊承天手指的插畫:一臺鋼鐵巨獸噴吐著蒸汽云團,履帶碾過的地方麥田化為焦土,炮塔上一架似乎是機關槍的武器正在傾瀉火雨。
“這是一臺‘天使戰車’,應該是以蒸汽機驅動的,不知為何被稱為‘水柜’。”少年指尖劃過圖片下方的英文單詞“水柜”,“據說是用來對付鐵絲網和機關槍的利器”他忽然抬頭看著有點發愣的林肯和蘇沃德,“你們美國是世界第二大的工業國,應該可以造出一些蒸汽機驅動的‘天使戰車’吧?”
林肯和蘇沃德互相看了看,說實話,他倆根本不知道美國能不能造出蒸汽天使戰車。雖然現在的美國一年可以造出許多蒸汽火車頭,也可以用蒸汽火車頭來改裝裝甲列車。但是裝甲列車是需要鐵軌的,而圖中的蒸汽天使戰車并不需要鐵軌,而是用一種很奇怪的輪子在驅動.
兩人的臉色已經被楊承天收入眼底,這個少年笑道:“總統先生,不如試試看吧.我們朝鮮天國可以出三分之一的研究經費,一起參與研究,說不定能搞出來。只要能搞出來,美國就贏了!即便搞不出來,也花不了幾個錢。”
林肯想想也對——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突破南軍的鐵絲網加米特留斯多管槍組成的防線,于是就點了點頭:“好吧,那就試試看吧”
天京,紫金山吳王別院,天歷十三年,十一月。
羅耀國斜倚在黃花梨木榻上,指尖輕輕敲打著阿拉斯加女大公去年從彼得堡讓人捎來的象牙煙盒。窗外突然傳來侍衛的通報聲:“女大公娜塔莉婭到.”
“哈哈,我的小北極熊可回來了?”羅耀國站起身,笑著推開窗戶。庭院里戴著貂皮帽的女大公正提著裙擺跳下馬車,紅狐皮斗篷在黃昏中像一團躍動的火焰。她身后跟著個蓄著尼古拉一世式胡須的瘦高男子,穿著一身灰色的軍裝。
“他是維克托·韋貝爾,新任俄羅斯帝國駐天京大使。”女大公的官腔還沒打完,整個人已經撲進羅耀國懷里,火熱的紅唇貼在了羅耀國的嘴唇上:“圣彼得堡的冬天能把人骨頭凍裂,哪像你這兒.”
一旁韋貝爾有點尷尬地別過臉,這位俄羅斯女大公兼阿拉斯加大公和太平天國吳王殿下的關系實在有點太過親熱了。
“陛下希望調停貴國與大唐的戰爭。”韋貝爾硬邦邦地遞上燙金國書,羊皮紙上還印著雙頭鷹的火漆印,“為了俄羅斯和太平天國的共同利益”
羅耀國突然放聲大笑,他摟著女大公的腰肢轉了個圈:“亞歷山大二世要調停太平天國和大唐帝國的戰爭?您不覺得有點滑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