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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拿破侖三世馬克西米同志,你來當墨西哥皇上吧

  1864年1月初,法蘭西。

  冰冷的海風撲面而來,馬寶才扶著船舷欄桿,手指關節被凍得發白。他望著勒阿弗爾港林立的桅桿在那兒發怔,上百艘蒸汽船在冬日晴空下噴吐煙柱,瞅著比上海灘的黃浦江可熱鬧多了。幾十上百臺鑄鐵的蒸汽吊車不停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仿佛巨人的手臂將成噸的棉花包搬來運去。成片的倉庫屋頂在陽光下仿佛高低起伏的山丘,幾個戴鴨舌帽的碼頭工人正推著獨輪車,車上堆滿來自美利堅的棉花包。

  “去年這時候,這里還只有二十臺蒸汽吊機,短短一年,就上百了”翁同爵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后,嘴里呼出的白氣很快被海風吹散。

  翁同龢的這位好二哥自打羅耀國進上海他就投奔過去當幕僚了,雖然沒有什么大貢獻,但架不住人家資歷老,而且辦事兒也靠譜,十余年來也算是一步一個腳印,如今已經升到了正三品,三年前就官拜駐法蘭西大使了。最近剛剛得到調令,要他把差事交給胡萬勝,然后去普魯士當大使。

  今天,他就是特地從巴黎趕來迎接胡萬勝和太平天國駐英國大使馬寶才的。

  他手指向碼頭西側,那里傳來打樁機的轟鳴:“今年又擴建了三個新泊位,巴黎到港口的鐵路支線剛通車…真是熱火朝天啊!“

  胡萬勝順著方向望去,果然瞧見鐵道旁堆著成捆的鋼軌,一大群頭戴圓頂藤帽的工人正在忙活,似乎在鋪設鐵路復線。

  他突然注意到火車站方向有座新建的哥特式教堂,尖頂上的青銅十字架在陰云下泛著神圣的光芒。

  “那是圣心堂,多利亞大主教親自祝圣的。“翁同爵指著那座教堂道,“這些年法蘭西的皇上就在忙活三件事,一是修鐵路,二是辦工廠,三是到處打仗,四嘛…就是修教堂了!其實干勁兒最大的還是修教堂、拜上帝!”

  像是印證這話,站臺突然涌出一隊黑袍修士,腰間掛著的銅鈴叮當作響。二十來個年輕修女提著藤箱跟在后面,白領巾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有個跛腳的老修士落在最后,懷里抱著個包金絲的木頭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寶貝?

  火車站貴賓候車廳的壁爐燒得正旺,橡木柴噼啪作響。馬寶才捧著杯剛點的熱可可暖手。他突然聽見身后飄來幾句帶著普羅旺斯口音的法語:“.…馬克西米連殿下在圣克盧宮住了半月,據說天天穿著墨西哥傳統服飾.…前幾天彌撒時還戴著頂繡金邊的闊邊帽…“

  胡萬勝豎起耳朵,瞥見兩個老神父在窗邊低聲交談。

  “墨西哥那邊來信說,保守派愿意每年供奉兩百萬法郎…”寶石十字架在老人手中劃了十字,指節上的老人斑清晰可見,“但必須用天主教為國教,還要歸還教產…特別是那些被改成學校的修道院.…”

  火車尖銳的鳴笛聲打斷了他們的密談。當胡萬勝鉆進包廂時,聞到一股新刷的油漆味。這顯然是一節剛剛下線的新車。

  翁同爵從皮箱里取出瓶波爾多紅酒和幾個小酒杯,給胡萬勝、馬寶才還有馮秀英都倒上了。

  “方才那兩個神父說的墨西哥皇帝是怎么回事?“胡萬勝接過酒杯。

  翁同爵笑道:“這事兒得從六年前說起。墨西哥自由派搞改革,沒收教會財產,還把主教們都趕出了議會。結果引發了內戰!

  一開始是所謂的改革派占上風,后來保守派借了法蘭西天兵才占了上風奪下政權,把胡亞雷斯的改革派給攆到北方山區里去了。不過他們這幫保守派都不敢當墨西哥的皇上,就想進口一個歐洲王子當皇帝。“

  馮秀英一愣:“皇上也有進口的?”

  “是啊,歐洲人這邊有時候就是外來的皇上好辦事兒。”

  馮秀英蹙眉問:“拿破侖三世自家沒有人?為什么要把這好事兒給奧地利人?”

  “是不是好事兒不知道…”翁同爵從公文袋抽出一份《費加羅報》,頭版印著馬克西米連大公的肖像畫。“法軍現在墨西哥駐著兩萬精兵,每天軍費就要十五萬法郎。這筆開銷,都得讓墨西哥新皇上來背!

  聽說條約草案里寫著:墨西哥承擔全部軍費,割讓索諾拉省礦權,還要給法國最惠國待遇…“

  “這不是賣國嗎?”胡萬勝喝了一口葡萄酒,“這個馬克西米連還真敢接?”

  “聽說他是個進步皇上!”翁同爵笑道,“在意大利什么地方當總督的時候推過許多自由派的政策,還熟讀過《反經》,還喜歡和人討論什么革命…”

  “討論革命?”馬寶才一愣,“他不是當皇上的嗎?怎么還革命?革誰的命?”

  翁同爵笑了笑:“這就不知道了…也許是自己革自己的命吧?反正這幾年歐洲這邊的皇上除了英國女王不革命,其他人都裝進步…連亞歷山大二世這個俄國皇上都在那里裝進步,一天到晚說些關心農民的鬼話!我看這歐洲啊…遲早鬧出大幺蛾子!”

  胡萬勝和馬寶才互相看了眼,都笑而不語了…

  杜勒伊里宮的黃昏。

  黃金燭臺將墨西哥地圖照出了琥珀色,拿破侖三世一臉的…無奈,看著地圖道:“大公殿下的土地改革方案…”他咳嗽兩聲,組織了一下用詞,“是要把全國三分之一的土地分給印第安人?“

  哈布斯堡的進步王子今天特意穿了件墨西哥風格的刺繡外套,裝成了個進步的墨西哥老爺——不過在拿破侖三世看來,這位純粹拿錯劇本了。

  “陛下,墨西哥需要新的社會契約。”他展開一份自己精心準備的文件,“墨西哥的大莊園主保留三分之一土地,三分之一歸國有用于鐵路建設,剩下的分配給愿意成為自耕農的混血兒和原住民。”他修長的手指劃過銀礦帶,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滑,“用礦產收益建立國家銀行,十年內要在蒙特雷建成拉丁美洲第一個鋼鐵廠。我已經委托克虜伯公司設計圖紙了。”

  瑪利亞的生父多利亞大主教一臉驚訝,他怎么也沒想到一個哈布斯堡的王子居然可以這樣進步!

  他皺眉道:“但教會必須收回被自由派侵占的財產。華雷斯政府褻瀆上帝的行為必須得到改正!”他從懷中取出份清單,“墨西哥城大主教區需要重建三十座教堂,五十所教會學校。宗教裁判所的建筑要原樣歸還。“

  拿破侖三世則補充道:“兩萬法軍至少要駐扎到1867年。“他顫抖的指尖敲打著條約草案第八款,指甲縫里藏著墨漬,“軍費.就從海關收入里扣。”手杖忽然戳向地圖上的得克薩斯州,“另外,墨西哥還必須成為我們援助美國南方的中轉站!”

  巴黎圣母院。

  當夏洛特公主在祈禱室攔住多利亞時,窗外的巴黎圣母院正敲響晚禱鐘。這位未來的墨西哥皇后穿著樸素的便服,打扮的好像是個小店主的女兒。

  “大主教,您女兒真的能溝通天使?”夏洛特公主一邊問,一邊摸出一張支票塞了過去,“我想知道我丈夫真的能當上墨西哥的皇帝嗎?他滿腦子的進步思想…”

  這位公主做夢都想當皇后!可惜馬克西米連的哥哥身體很好,一時半會兒不像要死的樣子…于是,她就鼓搗自己的“進步丈夫”抓住機會當墨西哥的皇上。

  不過…這位大公殿下最近越來越進步,有點不像皇上了。

  所以她感到非常不安,于是就想找個高人問一問。

  多利亞大主教微笑著道:“殿下勿憂。”他故意讓吊燈陰影遮住半邊臉,另一側臉被燭光映得通紅——這個動作他練了很久,可以讓人看不出他撒謊時候臉色的變化。

  “羅耀國閣下親口啟示:羽蛇神終將回歸,但需要歐洲君主的鮮血澆灌。瑪利亞說.您丈夫會戴著阿茲特克鷹冠加冕。”

  說著,這個天主教的紅衣主教,未來的教宗熱門,居然偷偷摸出一張寫著中文的符紙遞給了夏洛特公主。

  公主接過符紙時,發現背面印著“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國“的字樣——當然了,她不認識這幾個中文,但她還是聽說過“真約派贖罪券”的…這應該就是吧?

  同一時刻,杜勒伊里宮。

  法蘭西帝國外交大臣,拿破侖皇帝的波蘭兒子瓦列夫斯基公爵疾步穿過鏡廊,他手里捏著一張剛剛收到的電報紙。

  “圣彼得堡宣布廢除波蘭農奴制!”他聲音發顫,“起義軍獲得了沙皇頒發的土地證和自由證書!華沙的密探報告說,農民們正在燒毀地契.…”

  拿破侖三世正看著一幅墨西哥地圖發呆,聽見瓦列夫斯基的話就是一愣:“你說什么?”

  “沙皇不僅解放了波蘭的農奴,還要把波蘭貴族的土地分給波蘭的農民…要在波蘭實行耕者有其田!”

  “什么?”拿破侖三世愣了又楞,“他怎么也這樣…公爵,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當皇帝的怎么比鬧革命的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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