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第三美利堅”——從“咸自成”到“咸太極”
天歷十三年春。
當陳玉成被蒸汽機車的汽笛聲驚醒時,天京城的輪廓已在地平線上若隱若現。他抹了抹車窗上的霧氣,望著遠處高聳的城墻一一青灰色的城磚間嵌著鐵軌,城樓上飄著太平天國的團龍國旗,旗面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四年前他離開天京前往北美任職時,天京城還和朱家天子坐龍庭時差不多,如今墻外卻立起成排的鑄鐵路燈,燈桿上纏著盤龍紋,太平門外還建起了中西合璧的天京火車站。
「將軍,玄武湖站到了。」隨行的衛兵提醒道。
陳玉成的軍銜是少將,和歷史上的「英王殿下」沒法比,但是他未來的路可長著呢!
太平天國眼看就要實現「太平一統」了,而且也上了工業化的軌道,身列強之林,
作為太平天國開國少將,又是童子軍出身的少壯派,還在陸軍學堂、陸軍大學堂里喝過墨水,還跟著石達開在克里米亞半島打過毛子,這幾年又在美洲建功立業..:::.這含金量太足了,晉升中將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將來升到上將甚至大將都有可能。
陳玉成緊了緊軍裝領口,拎起漆皮公文包。包角鑲著銅片,刻著「太平軍北美軍團」的徽記。
月臺上擠滿商販,穿絲綢長袍的安徽商人和戴禮帽的洋人摩肩接踵。兩個戴看灰色軍帽的太平軍土兵正在維持秩序,他們背著的不是前裝槍,而是簇新的后膛步槍,看模樣是仿造的美國斯賓塞后裝槍,還是加長了槍管,配備了刺刀的型號。陳玉成注意到槍托上的鋼印一一「江南制造局金陵兵工廠,天歷十三年造」。
「勞駕,去太平門。」他攔下一輛雙輪馬車。車夫是裹藍頭巾的老漢,車轅上掛著塊木牌:「袁記馬車行,每里五文」。
馬車碾過新鋪的柏油路,陳玉成望著窗外證出神。四年前離京時,這條路還叫「御道街」,滿地都是經年累月的車輛往來碾出的溝壑。如今道路拓寬了三倍,兩側立著一棟挨著一棟的四五層高的磚樓,一樓是玻璃櫥窗的商鋪,二樓以上挑出飛檐,瓦當上蹲著各種祥獸。
「這位軍爺很久沒來天京了吧?」車夫突然搭話,語言中透著自豪,「瞧見那棟綠屋頂的大樓沒?上月剛落成的交通銀行,有足足五層樓高,里頭還架著蒸汽升降機,可以載著四五個人直上五層樓哩!」
陳玉成的臉上也露出了驕傲的表情一一這才多少年啊,天京城竟已發展到這般光景。
而他陳玉成,就是這般輝煌壯麗的事業參與者之一,而且還是天國的開國少將!
總理府門前的衛兵向穿著將軍服的陳玉成行了個軍禮:「證件。」
陳玉成遞過包著小牛皮的軍官證。衛兵仔細比對了照片一一這是用濕版火棉膠法拍攝的照片,在太平軍中只有校級及以上的軍官的證件上才有這樣的照片。照片里的陳玉成比現在看著更年輕,似乎只有20出頭,卻已經穿上太平天國的將校服,還掛上了少將銜。
天歷十年之前,20來歲的少將..\n...\n.這可是受人敬仰的天國元勛啊!
「長官,請柯爾特左輪交出來,我們替您保管。」衛兵將軍官證交還給了陳玉成,還恭敬地行了個軍禮。
穿過大理石廊柱支撐的前廳時,陳玉成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火藥味。不少穿著軍裝的校官在大廳里的椅子上坐著,他聽見零星的對話:「曾妖頭終于死了...:.\n.死得及時,要不然就得當亡國之君了......」
「您陳將軍吧?我是傅善祥。」傅善祥從旋轉樓梯上快步下來。這位昔日的太平天國第一屆高考女狀元如今已在總理府秘書處干了好幾年了,陳玉成抵達上海的當天就給總參謀部發了電報,在得到了讓他到總理府直接面見羅吳王的回電后才上的火車。算的有預約的,所以他一在總理府的登記處報備,馬上就有人通知了傅秘書。
「羅相在作戰室,剛開完西域戰事會,這邊請...:.:」傅善祥領著陳玉成就上了二樓,推開一扇木門的剎那,激烈的爭論聲撲面而來。
「鐵路怎么才到天水?」羅耀國的聲音聽上去依舊中氣十足,「我要的是可鐵路直達定西!季高啊,你的進度太慢了!」
交通部尚書左宗棠的胡子翹得老高:「慢?吳王殿下,麻煩您去隴東那邊看看,那鐵路沿著渭河河谷彎彎曲曲地往前修,兩邊都是大山...:.\n.太難了!」
「貴姐夫,拍電報把翼王叫回來!」羅耀國嘆了口氣,沒再和左宗棠計較,「雖然鐵路沒有按計劃修完,但是收復西北的作戰還是得按期開展!」
左宗棠一聽要打西北,精神馬上就來了:「吳王,打西北可不能少了我,這是說好的.::::.我不當交通部尚書了,我去和石翼王搭班子收復西北!」
「好好好,」羅耀國連連點頭,「收復西域少不了您老人家!」
陳玉成屏息立在門邊。沙盤上的小紅旗密密麻麻插滿西北,像一片燃燒的荒原。他忽然想起自己和趙四一起做的落基山沙盤一一插的是黑、紅、黃、白四色的小旗。
「說說看,趙四要什么?」
羅耀國辦公室的百葉窗半開著,金陵的夕陽在檀木辦公桌上投下細長的光柵,陳玉成則當著羅大總理的面,展開了三米長的羊皮紙地圖。
「這是落基山六大隘口。」他指尖劃過起伏的山脈線,「風河隘、黃石關、大分水嶺、圣胡安峽谷...\n:::」每處關隘都標著朱砂畫的防御工事。
羅耀國突然冷笑:「他要當山天王?」
「是當趙太極。」陳玉成從公文包抽出本手札交給了羅耀國。
「趙太極?」羅耀國眉頭一皺,「他要效仿皇太極?」
「總理明鑒,那趙四說,當年滿洲子搞的八旗制實在是太適合美國西部了。所以他就借來用了一一黑人兩黑旗,印第安兩紅旗,白人兩白旗,華人兩黃旗。」
羅耀國眉頭皺得更緊了:「白人肯聽他擺布?」
「科羅拉多、愛達荷、內華達有大型的金銀礦。」陳玉成解釋道,「趙四許給白人的‘兩白旗」專營采礦權,另外還把猶他領地劃給兩白旗當自留地。」
羅耀國突然起身,軍靴踏得地板咚咚響。他抓起放大鏡細看地圖上的鐵路線:「這些虛線是什么?」
「這是山地鐵路。趙四想請天朝幫忙修建窄軌鐵路,他說跨越落基山連接美國東西部的鐵路不能修,但是將愛達荷、科羅拉多、猶他、內華達和西海岸華人三州連接在一起的鐵路必須得修!」陳玉成又抽出份文書,「這是他草擬的《美八旗理藩則例》一一在華人的自留地西海岸三州和白人的自留地猶他領外的西部第三美利堅境內,黑人務農,印第安放牧,華人經商,白人采礦。各旗未經準許不得越界雜居,違者發配鐵路工地。」
「他要的不是美利堅八旗制,」羅耀國緩緩摘下眼鏡,「而是美利堅種姓制。」
傅善祥端著茶盤進來時,正看見兩人伏在地圖上。羅耀國的紅鉛筆圈住西海岸三州:「西海岸三州可不歸他管,那是真約派的地盤。」
「那是當然的,他割據落基山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西海岸三州當藩籬。」陳玉成指著地圖上的落基山,「落基山可算不得天險,如果沒人守著,等東邊的兩個美利堅打完了,
白人可以輕輕松松把鐵路修到內華達,到時候...:..西海岸三州是守不住的!」
「他搞的這一套真能守住?」羅耀國很有點懷疑,「美國可是世界第二工業國啊!」
「短期內問題不大,」陳玉成道,「美國的內戰總還要再打幾年..::.\n.打完后還得休養生息個幾年,10年后,美國人才有可能進軍西部...\n..\n.如果趙四經營得好,獨立堅持個10年也沒一定。」
「10年后就是1873年,」羅耀國嘀咕道,「再加10年就是1883年。唔,也差不多了,
那一天也快到了.....
「殿下,您說的那一天是....
羅耀國沒有回答陳玉成的話,而是點點頭道:「玉成,你和趙四的計劃我已經準了......你們好好干吧!」
走出總理府時,滿城燈火已亮。陳玉成在門房取回左輪手槍,心里則想著羅耀國說的「那一天」.:..那一天會發生什么?
傅善祥這時追出來塞給他個沒有封口的信封:「陳將軍,這是吳王給南義金馬的信。」
陳玉成回到了總參謀部的招待所,在自己的房間內借著燈光展開羅耀國的信:「南義金駙馬臺鑒:天京春深,江風猶寒。得玉成報,知足下于落基山間謀百年大計,甚慰。昔西夏據賀蘭以抗宋遼,后金持白山而窺中原,皆以山川險固、兼收諸族為基。今美東南北相爭,正英雄用武之時。黑奴苦鎖鏈久矣,印第安失故土痛矣,此皆可收為心警。宜效八旗舊制,以利分眾..:」
<!翻頁上aD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