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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另一種猜想

  (注,此章為邢夫人猜想,不代表真相)

  眼見邢夫人眼中難掩艷羨,陳斯遠禁不住犯了尋思。

  那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不過是貪戀權勢,瞧著半點好處也無,莫非實際上還是一樁美差不成?

  也不對啊,這下頭管開支、錢糧的可都是寧國府下人,鳳姐兒領著個平兒、豐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不好下手吧?

  因是陳斯遠便問道:“便宜?姨媽這話從何說起?”

  “自然是——”邢夫人剛起了個頭便止住。

  打量陳斯遠一眼,想著總歸是堂姐的兒子,這往后能不能賺快錢還要指望著這個外甥,倒是不能再當做外人了。

  因是邢夫人四下瞥了一眼,吩咐道:“都下去吧,我與遠哥兒說些體己話,不用候著了。”

  丫鬟、媳婦紛紛應聲退下,轉眼內中便只剩下邢夫人與陳斯遠。

  陳斯遠見其杯中空了,起身抄起酒壺為其斟滿,待落座,就聽那邢夫人壓低聲音說道:“往常那樁事都是秦氏操辦,如今珍哥兒尋不見合用的,便請了鳳丫頭過去,可不就是天大的便宜?”

  陳斯遠納罕道:“姨媽說的…我怎么越聽越糊涂了?”

  “嘖!”邢夫人嫌棄的瞧了其一眼,隨即釋然道:“罷了,你父不過是個舉人,放在揚州算是有些頭臉,可又哪里知曉這勛貴人家的買賣?”頓了頓,身子略略前傾,那一對螢柔隔著衣裳便挨在了桌案上。4

  邢夫人聲音愈發放低了聲音,說道:“哥兒可知二房老爺如今是什么官職?”

  陳斯遠回道:“聽聞是工部員外郎。”

  “那又是哪一司啊?”

  陳斯遠略略思忖,愕然道:“莫非是…營繕司?”

  “著啊,正是營繕司。”

  這營繕司,全稱乃是營繕清吏司,掌理營建宮殿、陵寢、城廓、祠廟、倉庫、廨宇、營房、府第之事,監管匠人、工役,備辦物料,辨材分貯,以待興工。

  設郎中一人,員外郎一人,主事五人。

  陳斯遠心思電轉,暗忖若賈政是營繕司員外郎,那就是秦業的副手啊。無怪賈政與那秦業有交情!

  邢夫人此時又道:“哥兒只怕也知曉了那秦氏乃是秦家養女?哥兒就不想想,一個養女何以進了寧國府為少奶奶?”

  陳斯遠暗道戲肉來了,舉杯與邢夫人對飲了,撂下酒杯才低聲問道:“姨媽快說說這里頭的蹊蹺。”

  邢夫人就道:“這營繕司自前明至今,向來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圣人撥付百萬兩,有良心的花用二三十萬,那黑心的能留下十萬辦差就不錯了。這般一等一的肥缺,向來都是勛貴人家的掌中之物。1

  且其中利厚,可不是一家一姓能吃下的。”

  這一點孫廣成說過,倒是不新鮮。

  “這等欺上瞞下之事,總不能太過明目張膽。這各處勛貴又往來不便,就須得選個女眷來四下溝通往來。”

  此時不比陳斯遠前世,官員、勛貴往來可是有著忌諱的。比如文武不好往來,更不好三不五時的關起門來開小會。1

  前明有錦衣衛、東廠、西廠,大順雖然沒了這些衙門,卻在內府設了個慎刑司,作用與錦衣衛相當。

  勛貴人家倘若彼此勾連,聚集在一起開小會,那坐探轉天就得送上御案前。圣人一瞧,這些勛貴是打算干什么?結黨造反嗎?這還了得!

  因是勛貴不敢隨意聚集,這就需要有個人居中往來。那秦氏為秦業養女,又嫁入寧國府為大奶奶,身份夠還不起眼,正好可以出入各處勛貴人家后宅,與之商議營繕司事宜。

  這便是走后門!此時的后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走的,這內宅里都是女眷,外男等哪里能隨意進出?因是走后門的都是女眷。1

  陳斯遠暗忖,敢情夫人外交這會子就有了啊。

  那秦氏這一死,頓時沒了居中奔走之人。鳳姐兒乃是榮國府大房的媳婦,又出身王家,其叔叔王子騰如今瞧著炙手可熱,又是個伶俐小輩,拿出來正好頂替秦氏。

  陳斯遠想明此節頓時恍然,難怪鳳姐兒這般熱絡,敢情這內中有著厚利啊!

  想來也是,鳳姐兒雖膽大妄為卻不是個傻的,又怎會干那等費力不討好的差事?

  陳斯遠瞥了眼邢夫人,趁著其話頭多趕忙低聲問道:“姨媽,那秦氏…只怕不簡單吧?我這幾日隱約聽得‘爬灰、養小叔子’之語。”

  邢夫人頓時面上一僵,問道:“你打哪兒聽來的?”

  陳斯遠含糊道:“那日在寧國府巡視,隱約聽下頭人說的。”

  邢夫人訓道:“這些話可不好往外說!”

  “外甥知道分寸,這不是在姨媽跟前才說的嗎?”

  邢夫人略略放心,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說道:“秦氏如何,我與她往來不多,卻不好說。不過——”

  “不過?”

  邢夫人瞥了陳斯遠一眼,意味深長道:“哥兒可知閑趣書寓?”

  陳斯遠不知閑趣書寓,卻知書寓是個什么東西。這書寓里養著女先生,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往來的或是風流才子,或是達官顯貴。這些女先生也不收銀錢,只憑眼緣與人往來。

  若真個兒瞧中了一人,說不得還會倒搭銀子給人做了小。

  說是青樓有些不太恰當,陳斯遠思來,這書寓更像是前世的影視經紀公司?

  陳斯遠納罕道:“姨媽怎地說起書寓來了?”

  邢夫人便道:“那書寓素來不取客人銀錢,哥兒可知那書寓又從何處賺取銀錢?”

  陳斯遠還真不知道,于是拱手道:“這倒要請教姨媽了。”

  邢夫人識字不多,少有顯擺之時,眼見陳斯遠誠心請教,頓時得意道:“那書寓的女先生,可都是認了干爹、干娘的。女先生瞧中了人,干爹、干娘還要奉上嫁妝。

  來日那人不曾發達也就罷了,若一朝得了勢,這干娘尋上門來求著行個方便,那人念在先前得了便宜,總不會置之不顧吧?”

  明白啦!這不就是押寶一般的女色賄賂嘛。等等…那開書寓的手下又不止一個女先生,嘶…靠著這些女先生,那干爹、干娘暗地里就能結成一張錢權交易的大網啊。1

  這般想來,那秦氏或許并非是孫廣成說的那般人盡可夫,說不得更類似書寓女先生一般的角色?秦業也是靠著秦氏,這才先行籠絡了寧國府,其后才與各處勛貴結成了利益同盟?

  那她又是因何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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