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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歇利神甫你醒醒啊

  梅林鎮碼頭并非宏偉的石砌港口,只是伸入河道的幾條粗糙木棧道。

  厚重的的杉木板在水中搖晃吱呀,長滿滑膩的綠色青苔。

  支撐的木樁深深打入河泥,包裹著藤壺和隨水位升降留下的污漬帶。

  平日里這個小碼頭都是沒什么人來的,往往只有野鳥落下。

  如果想要人幫著卸貨上貨,還得臨時從附近的村莊雇傭。

  然而此刻當船來了的呼喊后,不僅是難民,就連穿著亂七八糟亞麻襯衫與薄呢絨的鎮民們都涌了上去。

  擠得難民們大罵“又不是你們的船,你們擠什么?”

  可人群還是朝著碼頭涌去,甚至將十來個人不小心推入了河水中。

  直到法院中涌出了幾個守夜人,這才維持住了秩序。

  被人群裹挾著朝著港口行去,薩尼卻是低頭向沃林開口:“你覺得咱們還要實行原先那個計劃嗎?”

  沃林先是迷茫,神色明暗不定一陣,才咬牙道:“咱們還是去法蘭,這圣聯不過中轉站…”

  沒等沃林說完,人群便爆發了巨大的歡呼聲,將沃林后半截話壓了回去。

  他抬頭觀望:“這是在吵嚷什么呢?”

  此時,一個白襯衫套薄呢馬甲,肩膀上披著半肩劍士斗篷的男子輕巧跳下甲板。

  在他身后,則是一名瘦弱的少年,眼眶哭的發腫。

  攬住少年的肩膀,男子走到眾人面前,滿意而熱情地揮手道:“諸位,我向各位通報一個好消息,你們很快就能在咨政院公報讀到。

  經過兩年零七個月的據理力爭,格里殺父案已經審判。

  在我法爾科瓦爾以及咨政院諸多民意代表的努力下,我們證明了,這個好小伙是清白的!

  至于事件的真相,我想一定與本地的某望族,我就不說是誰了…”

  “溫特哈爾家族!”一名鎮民憤慨地喊道。

  “不是不是,不要亂猜。”法爾科瓦爾一邊朝著聲音的方向點頭,一邊高聲為溫特哈爾家族澄清。

  聽著法爾科瓦爾宣告案情,旁邊的休伊倫卻是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這下隔壁鄉的守夜人廳要倒大霉嘍。”

  “為什么?”安瑟倫盡管不太想看他顯擺的樣子,但還是止不住好奇心。

  “其實這件事我們都知道,格里一個連老鼠都不敢殺的人會殺他的父親?

  其實就是溫特哈爾家族的人,一不小心把他父親弄死了,然后又想掩蓋,所以栽贓到小格里頭上。

  格里早就有十幾人提供不在場證明,但守夜人那邊還是提起了公訴。

  這證明了什么?

  你看看,從船上走下來的憲兵,那一定是去找那位守夜人長談話的。”

  其實這個案子,遠比休伊倫口中復雜,地方新舊勢力層層拉扯,反復拉鋸。

  各地司鐸長斗完水利斗財政,斗完財政斗司法,斗完司法還要和本地家族斗人斗法。

  這個案子,就是司鐸修會和本地家族斗法而產生。

  甚至差點鬧到了圣械廷至高法庭,交給霍恩親口決斷。

  但還好,最終只是在最高法庭,由裁決庭、審判庭與凈化庭三堂會審下了結了此案。

  “貴族把平民打死了,居然還要打官司?不是路邊一埋就完事嗎?而且打官司,貴族還敗訴了?”

  這什么倒反天罡啊,沃林只覺得來千河谷三天,見到的新鮮事,比過去三年都多。

  “并非貴族。”休伊倫糾正道,“是曾經是貴族,他們現在也是平民。”

  “你削去他貴族的頭銜有什么用呢?”沃林都急得比比劃劃起來,“他還是貴族啊。”

  “嘰里咕嚕說什么呢?”休伊倫摸著腦袋。

  其實沃林說的歇利能弄懂一些,只是這繩匠在這方面嘴笨,不好表達。

  他本質就是在說,剝奪貴族的頭銜與封地沒有用,他們本地有著極大的威望。

  貴族們長期掌握知識、軍事和行政資源,這種長期建立的尊卑關系,不是幾年就能消化的。

  圣聯政府想做的事情,沒有他們同意就做不了,那不還是貴族嗎?

  經過歇利“翻譯”,休伊倫才明白,不過他還是一臉不信鄙夷:

  “這倒是,不過他們倒沒你說的那么夸張吧?”

  在圣聯,由于大量與農業相關的特權與封建權力被瓦解,大量不動產被分割。

  如今的“貴族”們,頂多只是在民間具有廣泛影響力的富家翁。

  原屬于男爵和騎士才能用的“先生”,被《圣聯大辭典》歸類為普通成年人尊稱。

  至于“閣下”則是對尊長的稱呼,而“殿下”與“冕下”只有圣女與教皇才能用。

  在真理報和各種話劇以及吟游詩人的潛移默化下,貴族用武力維持的尊卑禮儀體系漸漸被破壞。

  哪怕是休伊倫這樣普通農夫,都覺得貴族沒有那么可怕了。

  這反而讓歇利感到一絲可怕,一群不畏懼貴族與神明的人組建的國家。

  可細想霍恩的手段,他又忍不住叫好。

  霍恩看似放縱了這些舊貴族的存在,仍然讓他們的影響力遍布地方。

  但實際上,卻在通過三重法庭不斷削弱貴族世家們的影響力。

  不用多針對,只需要這套司法體系正常運轉,都能一點點剝奪貴族的影響力。

  這么削下去,等老一輩死光了,很快就能削掉當地貴族的根基。

  怪不得不少當地貴族世家,絞盡腦汁要轉型呢。

  至于移民去別的國家,想都別想,1449年時,霍恩就趁亂推動了《財產轉移法》。

  高于5000金鎊的資產轉移到外國,要交75的稅。

  望著鮮花錦簇,被一群人鼓掌叫好的那個法爾科瓦爾,薩尼的視線卻是完全被吸引走了。

  “那是誰?本地的工匠大師?還是鎮公所成員?”

  “不,那是本鄉的民意代表,本職是賣家具的,還是擊劍俱樂部的成員。”

  “那我們可以當民意代表嗎?”沃林這話剛問出來,就覺得自己愚蠢,他們這些移民怎么會有這種權利?

  “可以啊。”

  不知何時,哈利法克站在了幾人的身后,溫和地對著薩尼開口:“你們以后也可以競選。”

  “肯定有條件。”薩尼沉悶而精準地開口。

  “當然有條件,但沒你想得那么難。”哈利法克豎起了三根手指。

  “首先,你自己得先是選民,也就是識字,成年,戶籍在冊,三年納稅完稅記錄。

  其次,你要通過修會審查與鄉民聯保,證明自己沒有犯罪記錄并且不是間諜。

  最后,你得攢一筆錢,且有足夠多的空閑時間,來處理作為民意代表的日常工作。”

  這幾個條件好像不難達成啊?而且這些民意代表似乎還有糾正司法的職責。

  這樣以后就不怕再遇到他們在鷹腳灣遭遇的事了…哪怕和他們打官司的是個貴族,照樣有民意代表撐腰。

  可如果到了法蘭,還能有這樣的環境嗎?

  薩尼給了沃林一個眼神,兩兄弟默契十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者在小池城打工,先攢兩年錢再跑路?”

  不管這哥倆躲起來的小聲商議,哈利法克頗為歉意地對幾人開口:“我有一件壞消息告訴各位。”

  眾人紛紛看了過來,哈利法克這才歉意而沉痛地開口。

  “因為糖糧搶道,兩船相撞,其余的船都完好,但你們的船撞沉了。

  你們的行李正在打撈中,但不一定能打撈的起來,水流還挺急的,但不論如何,所有的損失,我們路德維克救濟會都…”

  “咚——”

  “哎,歇利神甫?歇利神甫你怎么了?歇利神甫,你醒醒啊!神甫——”

  “快,叫醫生,神甫沒有心跳了!”

大熊貓文學    圣女來時不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