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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章 霍塔姆郡的水閘

  航船從瑙安河駛入支流,水流逐漸趨向于平緩。

  每個艙室的室長帶頭,在船只管教的監督下,排著隊依次走上甲板。

  不是路德維克救濟會刻意虐待這些難民,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些難民用脾氣好一點的牧師的話來說,就是“暫時還適應不了圣聯相對細致的管理條例。”

  換做某些脾氣暴躁的牧師,就是直接要開口罵“野性難馴”了。

  這些難民,真的太難管了。

  圣聯在掃盲以及行政管理上做的是相當細致的,文明禮儀更是被當做信民們的教義去遵守。

  七年時間下來,千河谷農夫的素質就是比難民高,不是夸千河谷人呢。

  所以相對而言,僧侶們管理圣聯國內的平民要簡單得多。

  一開始牧師們對這些難民還好聲好氣,發現根本沒有用。

  不僅沒用,他們還得寸進尺,甚至都快騎到腦袋上來。

  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找了管教,用棍棒告訴他們“上廁所必須在廁所!飯廳里必須吃飯!”

  久坐船艙中的難民們走上甲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紛紛伸手去遮擋刺眼的陽光。

  已然是六月入夏時節,蟬鳴陣陣,嗚吱哇呀,叫人心煩意亂。

  難民們的眼睛適應了陽光后,便紛紛走到船舷邊,朝著岸上張望。

  歇利不敢離船艙中的圣柜太遠,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前,想看看這個號稱“邁向地上天國”的圣聯到底名副不副實。

  船舷前站定,遠處便是肉眼看來僅有拇指大小的群山。

  眼下潮濕的陽光卻是籠罩著藍如明鏡的河水以及青灰色的攔河壩。

  深吸一口氣,歇利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這空氣中浮動著泥土與麥秸的氣息。

  旁邊的隨軍牧師哈利法克忍不住感嘆:“冬天時這河道只有十幾米寬,到了夏季歸來都有數十米寬了。”

  冬季枯水,河水水位下降,夏季豐水,水位上升,這是自然之理。

  所以冬季時河流往往離堤岸很遠,而夏季時卻剛好能夠到堤岸。

  只是照歇利看來,這河道的堤岸修的稍微窄了那么一點,水面都高于堤壩后的土地了。

  不過這也正常,千河谷蠻荒之地,哪有帝國中央黃金平原的水利水平?

  望著眼前的堤岸,歇利雖然一時驚訝,卻是感覺在情理之中。

  岸邊有人朝著船只揮舞旗幟,哈利法克連忙叫人回應,匆匆離去。

  在歇利眼中,堤岸便是越靠越近,所能看到的景觀是越來越清晰。

  “哎?”駝背沃林忽然驚叫起來,“那邊的堤壩上怎么有個洞?”

  聽到這話,眾人紛紛朝著那邊看去,然后便接二連三地驚叫起來。

  “還真有個洞。”

  “河水全部從那個洞里沖出去了。”

  “完了,不能下船,堤壩后面發洪水了。”

  聽到這邊鬼哭狼嚎,另一邊的難民們立刻朝這邊擠來,想要湊熱鬧。

  不過,還沒等管教出手,來自萊亞的富農安瑟倫卻是先出手了。

  “不要驚慌,那不是洞,是水閘!”

  恰好管教抽出膠皮棍走來:“誰在喧嘩?不要擠在船的一側,到另一邊去!”

  被擠得貼在船舷上,歇利卻是看清了那個所謂的“洞”。

  距離船只七八米外,果真是一個水閘。

  厚重的閘板升起了一半,蟄伏的河水便掙脫牢籠,裹挾著碎金般的陽光奔涌而出。

  如脫韁野馬般,河水順著規整的石砌溝渠疾馳。

  溝渠兩側,頭戴寬檐帽的農夫俯身檢查著分流閘門,順帶撈起可能堵塞水渠的樹枝水草。

  由于水面高于地面,這些河水能夠自然而然地流過水渠,流入一塊塊長條形的水田中。

  干涸的泥土貪婪地吮吸著水流,轉眼間便泛起粼粼波光。

  農夫們則赤著腳,踩在半截小腿深的水中,將嫩綠的秧苗插進松軟的田壟。

  歇利一時臉部有點發熱,這水閘門他在河上嶼以及風車地都見過。

  只是到了圣聯后,偏見占據上風,居然首先就是認為圣聯水平不行。

  心中默默念了幾句彌賽拉告誡信徒不要自大的經文,歇利這才恢復了平常心。

  另一邊,卻是有見識少的內陸農夫詢問安瑟倫:“為什么要安個水閘泄水呢?是怕水流漫過攔河壩嗎?”

  “怎么可能?”安瑟倫搖頭,“就算要泄水,也是從前面那個凹槽,那個干涸的泄洪渠泄水,哪有用這小口子泄洪的?”

  “那這么做,不就把田給淹了嗎?”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是我們河上嶼的草地灌溉法!”

  安瑟倫口中的草地灌溉法,就是先在草場附近的河邊筑壩蓄水,再修建主渠道和支渠道。

  接著通過閘門控制水流,讓河水沿著渠道流入草場,保持2厘米深。

  由于種植的是耐澇的黑麥草,能吸收河流帶來的沉積物,牧草長勢會非常快。

  等牧草長好,關閉水閘,放牧牛馬羊,期間牲畜糞肥正好肥地,秋季便能再次播種。

  “這么做,便能保證所有土地小麥連作,甚至還能飼養牛羊馬匹。”安瑟倫無不得意地微笑。

  “原來如此。”工匠們茫然,不少農夫們卻是連連點頭。

  相同的田地,如果不需要休耕,那么就相當于憑空多出了五六成田地。

  怪不得河上嶼的糧食產量多呢!

  “真的嗎?”旁邊不知是誰質疑道,“那他們為什么現在播種呢?”

  是啊,盡管離得遠,但他們還是能看到農夫們將一根根秧苗插入水田中。

  “那是牧草!”安瑟倫一口咬定。

  旁邊又有人質疑:“那牧草需要這么一根根插嗎?”

  “誰?誰在說話?”安瑟倫轉頭去看,卻沒發現有人回應,他理了理領子,“就是牧草啊,各位,不信等會下去,我們去問問。”

  如果以后沒有差錯的話,那么這里就將是他們未來的家園。

  圣聯可是承諾了給每人分配30到50畝田地的。

  盡管是帝國的邊遠地區,這幾十畝地不值什么錢,但好歹卻是安寧。

  正所謂一地有一地的做法,既然想要在千河谷安定下來,那就得學習這邊的做法。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十五艘船只終于緩緩靠在碼頭。

  難民們先是被趕回了艙室,等船只停穩,再由室長領著下船,并且必須與管教報備,且一個艙室的一起行動。

  哈利法克行色匆匆,與眾人說了一句“落日前記得回船,船航不等人的!”便離開了。

  歇利所在的艙室,便是安瑟倫、高個薩尼、駝背沃林、以及那名艾爾投機客雷金納德要下船。

  歇利本來想一直守在船上的,但想想之前的所見所聞,還是與隨從吩咐一聲,跟著下了船。

  他要用眼睛,好好丈量一下這座小鎮以及這個被世人稱為“帝國墳場”的邊境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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