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村，中央民大。
陶雪軍訓結束的時候，今年的互聯網大會都開完了。
她在學校人緣還行，因為帶夠了防曬霜，還分享給班上的女同學。所以多數女同學對她印象頗佳。
但總有那么幾個人，不屑于她“施舍”的防曬霜，又或者用她的防曬霜卻不念好。背地里議論她是千金小姐做派，有兩個臭錢瞎顯擺啥啊？
開學的第一個星期五傍晚，陶雪被室友拉去跟另一個宿舍的男生聯誼。
她抹不過面子，就答應下來。
選在校外一家飯館聚餐，都是剛進大學的新生，靦腆得不好意思跟異性說話。只有一兩個性格外向的，負責活躍氣氛。
飯桌之上，涇渭分明，男女各坐一邊。
剛開始只能聊軍訓，漸漸談到家鄉風土人情。
陶雪說自己老家在龍都。
那個性格外向的男生龔旭，立即跟陶雪套近乎，接話道：“陳貴良也是龍都人。你認識他不？”
陶雪笑嘻嘻說：“我高中的師兄。”
“真的？”龔旭有些意外。
陶雪點頭。
女生室長徐平嵐摟著陶雪的肩膀說：“我們家小雪，可是跟陳貴良認識的，前幾天還跟他通了電話。”
“靠！”
“我去！”
幾個男生連連發出驚嘆聲。
男孩子總有崇拜和喜歡的東西，多數男生對明星無感，卻推崇某個領域的成功者。尤其是這個成功者，年齡還跟他們差不多。
陳貴良現在是很多男孩子心目中的偶像。
這幾個男生，已經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我高考完以后，看報紙才知道陳貴良這個人。當時《新聞聯播》報道三國殺，我們那邊的報紙有些罵他，也有些在他。然后我就上網查了陳貴良的資料，發現這人好牛逼！”
“哈哈，我高二就開始玩《三國殺》，還買了一套實體卡牌。”
“這幾天才牛逼，陳貴良在互聯網大會上死懟李彥鴻。就他們兩個人的演講內容來說，李彥鴻的水平比陳貴良差太遠了。”
“李彥鴻已經老了，現在互聯網是年輕人的時代！”
“唉，可惜我們報的是民族學。”
“我報的是計算機，被調劑到民族學的…”
“啊？你高中是文科還是理科？”
“理科。我高考成績超過一本線50分。比我分數稍高的同學，他們填的是北科、北交。我不敢填那些學校，就填了中央民大的計算機。結果被調劑到民族學專業。”
此言一出，把大家都給干沉默了。
良久，陶雪弱弱說道：“我剛過一本線幾分。”
另一個女生說：“我過了一本線十多分。”
那男生表情痛苦：“你們別說了。”
陶雪安慰道：“其實這樣也好。我們學校的民族學是王牌專業，常年在國內排第一。計算機排名反而不入流，只不過報的人數太多，所以你才被調劑了。估計招生老師看你分數高，專門把你調到王牌專業來。”
那男生擺手道：“不說了，還是說陳貴良吧。唉，我高中在《中青報》讀過他的專訪。當時我就想，自己一定要報計算機，也在大學期間互聯網創業！”
陶雪說道：“陳貴良也不是計算機專業啊。”
“他不是學計算機的嗎？”那男生愕然。
眾人絕倒。
連自己偶像讀什么專業都不知道，還說要學偶像在大學期間創業。
那男生問：“他是什么專業？”
陶雪如數家珍道：“他還沒有選專業。他讀的那個班很特殊，可以不限專業任選課程。他們班不到150人，光是省狀元就有10個。”
“我去，省狀元就有10個。也太厲害厲害了！”眾人驚嘆。
又有男生說道：“十年以后，我覺得陳貴良的身家能超過李彥鴻。校內網和海內網都太牛了。就拿我們班來說，才正式開學一個星期，大家連電腦都沒買，就有一半同學注冊校內網。”
另一個男生說：“我覺得不行。百度現在特別牛，只要上網誰不用百度啊？百度以后會成微軟那樣。只要上網就離不開百度，比其他的所有公司都更厲害。”
這種觀點此時很流行。
就像有玩家認為《魔獸世界》永遠不會停服一樣，也有很多人覺得百度永遠不可能衰落。
因為此時的人們，無法想象不使用搜索引擎的互聯網是什么樣子。
聊著聊著，話題又回到陳貴良和李彥鴻之爭。
這是當下最熱門的新聞！
陶雪開心的聽著大家聊天，她喜歡學長被同學們熱議。高中時也經常如此，班上總有人聊關于學長的話題。
聯誼晚餐結束，有人提議去唱KTV，但誰都不知道哪里有這玩意兒。
于是，一群男男女女，集體跑去網吧里上網。
陶雪半個多月沒摸電腦了，差點忘記自己的《權御天下》賬號。她登錄之后也不做日常任務，更懶得跑去打怪，拎著價值數萬元的釣魚竿去釣魚。
那個叫龔旭的外向男生，明顯有想追求陶雪的意思，時不時就扭頭往她這邊瞟。
看到陶雪進入游戲，龔旭跟見鬼似的：“你居然玩這種網游？不是該玩勁舞團嗎？”
“偶爾玩玩。勁舞團多沒意思啊。”陶雪騎著神駒往河邊沖去。
幸好龔旭不玩《權御天下》，只能看出陶雪的坐騎很拉風，不知道這玩意兒能賣出什么天價。
其他男生已經喊起來：
“快一起來玩CS！”
“女生不喜歡打槍，還是勁舞團吧。”
“我不喜歡勁舞團。不如跑跑卡丁車？”
“也行。”
陶雪被他們拉去玩跑跑卡丁車，但在玩游戲之前，她要跟大家互加校內網好友。其實就是在誘導還沒賬號的趕緊注冊一個。
玩了兩三個小時，多數同學都趕在宿舍關門前回去，只有兩個家伙要留在網吧包夜。
女生們回宿舍以后，開始討論今天的男生誰最帥。
陶雪心想：都沒有我的學長帥！
第二天，陶雪大清早爬起來，風風火火殺向北大。
她這里去北大，可比邊關月近得多。
“學長，我來參觀北大校園了！”陶雪到了才打電話。
陳貴良狂汗，因為邊關月今天也會過來玩。
陳貴良說：“你來我公司吧，我還約了人談事情。”
正值星期六，很多員工都在休息，但也有大量堅持值班。
陳貴良約見的，依舊是谷歌的人。
李開富這次沒來，來的是另一位總裁周邵寧。
“陳總你好！”周邵寧的態度要客氣得多。
陳貴良熱情握手：“你好，請坐。”
周邵寧沒有直接談合作，而是拉起了家常：“前幾天的互聯網大會，我跟百煉科技的陶總吃了頓飯。我們聊得很開心，還說下次請你一起。”
陳貴良問道：“你認識陶總？”
周邵寧說：“陶總在斯達康推廣小靈通的時候，我擔任斯達康的總裁。雖然當時我們不認識，但終歸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過。前幾天正好見到了，他主動跟我聊天，我們現在是很好的朋友。”
陳貴良笑著說：“陶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兩人圍繞著陶成鋼，聊起了中國網絡游戲。
瞎扯一通。
周邵寧漸漸進入正題：“前兩天李先生來過，他可能沒說清楚，谷歌其實想跟字節深度合作。”
“怎么個深度法？”陳貴良問。
周邵寧說道：“谷歌想參與字節跳動的C輪融資，而且投資規模很大，希望能獲得字節跳動8以上的股份。”
陳貴良說：“這個我要跟其他投資人先討論。”
周邵寧說道：“入股字節跳動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合作。谷歌將給予字節跳動技術，同時雙方聯合推出幾款新產品。這些新產品，陳總你可以做主導。我們唯一的要求，是字節幫忙推廣谷歌搜索。”
“請問是什么新產品？”陳貴良道。
周邵寧說：“類似校內網、海內網群組，但更像百度貼吧。用戶在搜索某個關鍵詞的時候，自動生成相關討論區。這需要谷歌的搜索技術，因為是面向全網的，而不僅僅在校內網、海內網。陳總，這個產品一旦上線，對校內網、海內網的非常有幫助！”
陳貴良被說得有些心動，但又道出自己的疑問：“你跟李開富兩個人，都是谷歌中國的一把手。為什么你們說的東西內容不同？”
周邵寧道：“這是匯報總部之后，剛剛被批準的方案。”
陳貴良才不信這種鬼話。
李開富和周邵寧這對搭檔，絕對有非常大的內部矛盾。
他們兩個都是去年被谷歌挖來的，而且對外職務一模一樣，都是“谷歌全球副總裁兼大中華區總裁”。
雙總裁制！
李開富負責技術研發、政府關系、品牌公關。
周邵寧負責銷售、渠道、合作談判。
但是，李開富卻繞過周韶寧，直接跟陳貴良談合作。等于是越權把周韶寧的活兒給干了。
就谷歌中國這種雙總裁狀態，陳貴良實在不敢貿然合作。尤其是深度合作。
因為周邵寧談下來的結果，李開富有可能不認賬。違反合作協議當然不可能，但消極對待卻是肯定的，一旦深度合作被坑的幾率很大。
陳貴良只記得李開富做了很多年谷歌中國總裁，卻沒怎么聽說過周邵寧。
此人多半是被李開富逼走了！
被架空奪權是不可能的，斯達康還沒賣小靈通的時候，周邵寧就已經是斯達康總裁。他這種級別的人物，一旦被人奪權，肯定直接辭職。
陳貴良也不當場拒絕，非常委婉地說道：“谷歌想要的股份太多，你得先去跟投資人談。”
周邵寧說：“我們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我才好去跟那些投資人談。谷歌入股字節跳動，那些投資人肯定愿意，因為他們今后更容易賺錢退出。”
陳貴良只能說：“抱歉，我不看好這次合作。”
“為什么？”周邵寧表示難以理解，他覺得這是雙贏的事情。
陳貴良干脆直接了當的回答：“我不看好谷歌中國的雙總裁制。”
周邵寧愕然。
但他還有備選合作對象：天涯論壇。
周邵寧起身握手道：“陳總，希望我們下次能夠合作。”
陳貴良微笑道：“我說了，陶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空一起喝酒。”
“可以，改天再約。”周邵寧告辭離開。
陳貴良不合作，他要去跟天涯談。
天涯論壇，即將被谷歌給坑得很慘！
周邵寧此前說的那個產品，其實就是未來的天涯來吧。雙方還將合作推出天涯問答（谷歌問答的前身）。
這些東西，都是周邵寧跟天涯談下來的。
但天涯來吧剛剛上線，周邵寧就被李開富逼得辭職。然后，谷歌開始跟天涯扯皮，爭奪這些產品的主導權，而且谷歌還要強行分走70的收入。
最后，干脆把天涯問答改為谷歌問答。
這兩款產品在雙方反復扯皮當中，用戶體驗做得稀爛。天涯老總甚至抱怨，自己像是給谷歌打工的。
陳貴良的嗅覺非常敏銳，他下意識的感覺到不對。
雙話事人制度，哪有做得成功的？
但李開富和周邵寧，都屬于重量級人物。谷歌把他們挖過來，誰做副手都不樂意，最終導致雙總裁的出現。
“學長！”
陳貴良剛走出會客室，就看到陶雪笑盈盈站在那里。
她正在跟謝揚聊天敘舊。
“你們聊，我先閃了。”謝揚說道。
陶雪元氣滿滿的揮手：“謝學長再見！”
“再見。”
陶雪扭頭問陳貴良：“學長周六也這么忙啊？”
陳貴良說：“正好有事。但已經辦完了。”
陶雪表現得善解人意：“其實你也可以繼續工作，我等你中午下班再一起去吃飯。別因為我耽誤了正事。”
陳貴良心想：我今天哪有心情工作啊。唉，我就知道。都在京城讀書，你們周末肯定來，遲早會撞在一起。
就在此時，邊關月已經到了。
她看到陶雪愣了一下，隨即微笑打招呼：“陶雪，你好呀，好久沒見了。”
陶雪嘟嘟嘴：“是呀，很久沒見了，我一直想去找學姐玩呢。”
陳貴良神游物外，仿佛靈魂已經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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