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將軍府,眾將云集,肅殺之氣彌漫。
武衛軍百戶楊守敬身披明黃棉甲,腰懸騎兵刀,雙手捧著卷軸,站在堂前沉聲喝道:“大都護詔令!”
“高昌國乃我北疆藩屬,世代臣服,共享太平。”
“今聞高昌政變,國賊庫迪那顏、謨措烏拔擅殺輔政,挾持國王,屠戮忠良,禍亂朝綱,致使哈密力城血流成河,萬民陷于水火。”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堂屋里回蕩,擲地有聲。
李東江身著赤色棉甲,右手撫胸,粗獷的臉龐上滿是沉凝與鎮定。
大漠與高昌相鄰,他也得到了高昌政變的消息。
本以為李驍會先派人進行斥責,沒想到直接便是派遣大軍平叛。
不過,這也符合自己那侄子的性格,殺伐果斷,絕不手軟。
甚至李東江在心中暗暗的猜測,這場政變的背后或許就是自己那大侄子操縱。
“夫宗主國之責,在安邦撫民,撥亂反正。”
楊守敬繼續宣讀,聲調陡然提高:“高昌遭此大難,北疆豈能坐視?特令大漠將軍李東江,即刻率第二鎮鐵騎星夜南下,直取哈密力。”
“爾等此行,當以‘解救高昌王、平定叛亂’為要,誅首惡庫迪那顏、謨措烏拔,安撫百姓,復高昌秩序。”
“務必速戰速決,護高昌萬民于倒懸,揚北疆雄威于天下。”
“天禧二十七年二月十八,北疆大都護李驍親印。”
最后一個字落下,堂內鴉雀無聲。
楊守敬上前一步,雙手將明黃卷軸遞到李東江手中。
詔書上“北疆大都護”的朱印鮮紅如血,李驍親筆書寫的字跡力透紙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緊接著,他又從身旁親衛手中接過錦盒,打開后露出一面虎符,玄鐵鑄就,很是精致。
李東江掏出自己的半枚虎符,與錦盒中的另一半對接,嚴絲合縫,仿佛天生便是一體。
盡管他認得楊守敬,認得那卷軸上李驍獨有的筆跡,卻依舊一絲不茍地走完了驗符流程。
這可是調動一鎮鐵騎的大事,任何疏漏都可能釀成大禍。
“末將李東江,遵大都護令!”
他雙手高舉虎符與詔令,沉聲喝道。
“末將等接令!”
拔里阿剌、李東根與眾將齊齊呼喝,堂內頓時響起一片甲葉碰撞的脆響。
楊守敬扶起李東江,又從懷中掏出一封火漆書信,低聲道:“這是大都護的私信,請將軍覽閱。”
說罷,對著李東江重重的撫胸行禮。
李東江微微點頭,打開了李驍的親筆書信,看到了里面的內容,更加堅定了自己內心的猜測。
高昌之事,就是李驍在幕后操縱的。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高昌國坐守寶山,隔絕東西,焉有不亡之理?”李東江心中一片了然。
高昌國的地理位置極佳,扼守絲綢之路要道,甚至就連金州前往河西走廊的最便捷道路,也需要經過高昌。
再加上高昌國是北疆重要的糧食和棉花產地。
李驍已經無法容忍這個‘國中之國’繼續存在了,他要將高昌徹底納入北疆。
而在他給李東江的密信中,就寫明了對契俾多等人的處置結果。
‘庫迪那顏等叛黨,狗急跳墻,逼殺高昌國王契俾多。’
‘高昌王室血脈斷絕,遵從萬民之意,納入北疆統轄。’
北疆大軍都還沒有出兵,李驍就已經將高昌的結局設定好了。
弱者,沒有抗拒命運的權力。
看完了密信之后,李東江將其折迭收入懷中,轉身看向眾將,眼中已燃起戰火。
“拔里阿剌,即刻點齊三千輕騎為先鋒,帶足三日干糧,寅時出發,直插哈密力城外扎營!”
“李東根,你率所部輕騎,卯時跟進,走西路,繞道高昌城,向東突進。”
“其余各部,隨本將整裝待發,走東路,卯時開拔!”
“遵命!”
眾將領命起身,轉身時甲胄鏗鏘作響,腳步急促卻絲毫不亂,顯然是久經戰陣的精銳。
這一日,第二鎮全軍出擊。
三個萬戶共計一萬多騎兵,全部南下,務必一戰蕩平高昌。
這乃是李驍在密信中的命令,同時他還會派遣第一鎮的一個萬戶南下,接替第二鎮駐守大漠。
李東江見此,也瞬間明白李驍的意思了。
自己的位置該挪一挪了。
“嗚嗚嗚…”
龍城大都護府的后院,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聽得人心頭發緊。
塔吉古麗伏在木榻上,肩頭劇烈顫抖,錦被被淚水浸透了一大片。
李驍剛剛派人傳來了消息,父親阿爾庫斯在騰格里節遇刺身亡,家族男丁盡數被斬,女眷發配為奴。
一夜之間,顯赫的阿爾庫斯家族灰飛煙滅。
“父親…母親…”她哽咽著喚著親人的名字,悲痛欲絕。
前幾日還收到父親送來的補品,信里叮囑她安心養胎,怎么轉眼就成了陰陽相隔?
腳步聲從外間傳來,李驍剛處理完軍務,一身玄色常服還帶著寒氣。
塔吉古麗猛地抬起頭,淚痕交錯的臉上滿是絕望,她掙扎著從榻上爬起來,踉蹌著沖到李驍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都護,妾身的父親死了,家人都死了啊!”
她抓住李驍的袍角,哭啼道:“他們怎么能這么狠心?連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過啊…”
看著她哭成淚人的模樣,李驍心中泛起一陣復雜。
阿爾庫斯的死雖與他無直接關聯,卻是他默許高昌局勢發酵的結果。
高昌的存在擋住了北疆的路,所以必須要拔出這顆釘子。
而為了師出有名,也為了顧及塔吉古麗的情緒,所以李驍才默許了事態發展。
雖然他對塔吉古麗純粹就是見色起意,是一場政治聯姻,但畢竟塔吉古麗陪伴了他兩年,在李驍心中也占據著一席之地。
尤其她腹中還懷著自己的骨肉 李驍俯身將她摟進懷中安慰說道:“塔吉古麗,你放心。”
“本都已經派遣第二鎮鐵騎南下高昌,不出三日便會兵臨哈密力。”
“所有害死你父親的人,本都一個都不會放過。”
李驍的聲音沉了幾分,眼底翻涌著刻意為之的怒意。
又收斂起情緒,抬手拭去她臉頰的淚水:“別哭了,塔吉古麗。”
“你還有身孕,哭壞了身子,讓本都怎么安心?”
塔吉古麗卻哭得更兇了,將臉埋在他的衣襟上,淚水浸濕了他胸前的錦緞。
“可是他們都沒了…父親雖然貪權,可他從未害過別人啊…”
好吧!
又是一個從小生活在父母編織的童話世界中的孩子。
她所理解的父親,只是阿爾庫斯讓他看到的形象。
真以為她父親是個貪權的好人呢。
但畢竟人都死了,李驍自然也不會給那個老頭拆臺。
讓塔吉古麗心中一直保持著對老頭的高大形象好了。
良久,塔吉古麗的哭聲才漸漸低下去,只余抽噎。
李驍扶起她,見她眼皮紅腫如核桃,不由得放柔了語氣:“你先歇著,等第二鎮的消息傳來,本都第一時間告訴你。”
他喚來侍女好生照看,轉身走出內室時,臉上的溫和已褪去大半。
站在廊下望著高昌的方向,眼神又冷了幾分。
安撫塔吉古麗是必要的,但若因此改變既定的戰略,卻是萬萬不能。
高昌的棋局,才剛剛走到最關鍵的一步。
而內室的帳幔后,塔吉古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水再次涌了上來。
她不知道這場復仇背后藏著怎樣的算計,只知道那個曾給她梳辮子的父親,再也回不來了。
此時已是三月初,最凜冽的寒氣悄然退去,金州的冰雪順著溝壑消融,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土地,草根也開始冒出嫩芽。
龍城外的曠野上,融化的冰雪在馬蹄下匯成淺淺的水洼,一支龐大的騎兵軍隊正列隊聚集。
將士們身披黃色棉甲,頭戴纓盔護頸,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一人三馬的配置讓隊伍顯得格外雄壯,戰馬背上馱著武器、糧食、帳篷、被褥等物資,在晨光下泛著沉甸甸的光澤。
城門外,李驍望著面前身穿黃甲,披著黃色披風的秦春生,語氣凝重。
“二舅,大漠乃是我北疆重鎮,如今高昌局勢未明,你駐守在此,既要穩住后方,也要隨時準備策應前線。”
秦春生右手撫胸,重重點頭:“大都護放心末將定會守好大漠,絕不讓任何亂兵踏入半步。”
攻克高昌后,北疆的疆域將直接南擴千里,高昌會成為北疆南部的新邊界。
屆時,李驍會命第二鎮駐守高昌,東連甘肅,西與二虎合力蠶食東喀喇汗國。
而秦春生將率領第一鎮麾下的第二萬戶駐守大漠。
那時的大漠會成為北疆腹地,外敵攻入的可能性極低,一個萬戶的兵力足以保其安穩。
叮囑完畢,秦春生轉身對著麾下大軍揚聲喝道:“出發!”
黃色的日月戰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第二萬戶的騎兵們踏著冰雪消融后的泥濘,隊伍如一條黃色的長龍,緩緩向著大漠方向前進。
李驍目送大軍遠去,返回城中之后,策馬來到九猛安合的府邸。
“拜見大都護。”
九猛安合親自來到府外迎接。
“不必多禮。”
李驍揮手示意,直奔主題道:“去年秋天定下的擴軍之事,該重新撿起來了。”
九猛安合是北疆的老將,黝黑的臉上刻滿風霜,他躬身道:“大都護說的是。”
“冬天凍土難行,征兵之事確實遲緩了些,如今冰雪消融,正好召集各萬戶青壯,開始訓練。”
去年攻克河西走廊后,李驍便下了擴軍令,奈何寒冬來臨,諸事停滯。
而且當時最重要的事情是安置移民,征兵之事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如今春意漸濃,正是整軍備戰的好時機。
“夏國俘兵要重點篩查,合格者編入六鎮,先把軍紀練起來。”
李驍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北疆的軍紀可不是夏國,違反軍紀是真會殺頭的,這點必須讓他們從一開始就刻在骨子里。”
“最重要的一點,我北疆不允許失敗,更不允許投降,無論將領還是兵士,都必須血拼到底。”
“他們以前的壞習慣,要改一改了。”
九猛安合微微點頭道:“大都護放心,屬下定會讓老兵帶著他們先學軍規,每日晨操前背誦軍紀,違令者當場重罰,絕不姑息。”
他取來賬冊翻開,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名字:“目前已編入軍中的夏軍戰俘有一萬余人,全部列為兵士,視軍功升職發賞。”
“按照大都護規定的兵額,我們還需要繼續征召兩萬五千新兵。”
他指著兵冊上的匯總數字解釋道。
曾經的六鎮兵額是每鎮一萬人,如今李驍準備將第一鎮擴充至兩萬人,其他五鎮各擴至一萬五千人,總計需要征調三萬五千人。
目前已經征召了一萬多名新兵,還有兩萬多的差額待補。
這對北疆來說并非難事。
想當初李驍整頓河西戰俘,得五萬庫里新軍步兵。
后來又俘虜五萬多名夏軍精銳,再加上眾多運糧民夫,以及大量河西青壯。
從中挑選三萬五千人簡直易如反掌。
只不過這些新兵多是民戶,平日里靠耕種公田過活,別無其他收入。
而除了武衛軍,其他諸鎮都沒有固定軍餉,所以此次征兵主要針對那些無需養活家人的單身漢。
軍中管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最是合適。
“但最重要的,還是得盡快開啟下一輪戰爭。”
九猛安合合上賬冊,語氣里帶著老軍伍的通透:“只有不斷搶掠,這些新兵的腰包才能迅速鼓起來。”
“才有能力買女奴,或是自己搶來女人,在北疆落地生根。”
他說著自己的征兵計劃:先從再從移民中篩選單身青壯,優先錄用有過戰爭和狩獵經驗的漢子。
剩下的全部從夏國俘兵里挑出精銳補充缺額。
李驍時不時點頭,聽到不同意見便及時提出。
九猛安合沉聲總結道:“按此進度,最遲初夏,六鎮就能補齊全部兵額。”
“到那時,北疆六鎮總兵力將達到十萬人。”
李驍望著窗外開始融化的積雪,眼中閃過一絲銳利。
十萬人馬,足夠他在西域和中原掀起更大的風浪了。
這些新兵既是北疆擴張的利刃,也得靠搶掠來穩住人心,只有讓他們在戰爭里嘗到甜頭,才能真正成為扎根北疆的鐵血戰力。
兩人又商議了半個時辰,從新兵的伙食標準到布面甲的換裝,事無巨細。
李驍頷首起身,走到地圖前再次審視。
初夏的北疆,十萬人馬蓄勢待發,無論是東進中原,還是西擊王廷,都有了足夠的底氣。
而就在李驍剛剛回到大都護府,脫下沾著風塵的披風時,負責接收都護府來往信件的李書榮走了進來。
輕聲說道:“大都護,大漠巡撫陳大人派人傳信。”
“高昌國的一支車隊正向金州趕來,載著契俾多送來的糧食、金銀綢緞等貢品。”
李書榮頓了頓,補充道:“另外,高昌國貴妃阿依莎也在車隊中,說是前來探望高昌王太后及阿依那公主。”
李書榮是李驍身邊的書吏,負責謄寫詔書,接收總結各州各鎮送往大都護府的信件。
但卻沒有處理的權力,只是傳遞作用,算是個工具人。
李驍也不會給他太大的權力。
而聽到他的匯報之后,李驍嘴角卻是勾起一抹冷笑。
貢品?
這分明是政變后送來的保護費。
庫迪那顏倒是精明,認得清楚誰才是真正的主子,第一時間向北疆表忠心。
可惜啊,高昌這塊肥肉,北疆早就盯上了,第二鎮大軍也已經出動,豈會因為這點貢品就放手?
“傳令鴻臚司,待高昌使團抵達后,將所有人等暫時安置進鴻臚司客棧,沒有本都的命令,不許他們隨意走動。”
李驍指尖敲擊著案幾,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貢品照單全收,入庫登記。”
“至于阿依莎貴妃…”
他摩挲著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在哈密力的日子里,他幾乎天天召阿依莎侍寢,那曼妙的身姿、婉轉的呻吟,至今想起來仍讓人心猿意馬。
那種蝕骨的滋味,自當再好好嘗嘗。
“多派些人手‘保護’貴妃的住處。”
李驍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告訴阿依莎,旅途勞頓,先好生歇息,本都晚些時候會去‘探望’她。”
李書榮應聲退下。
與此同時,拔里阿剌所率領的第二鎮先鋒大軍已一路南下,鐵蹄踏過大漠與哈密力之間的通道‘柳條溝’,正式進入高昌境內。
柳條堡,乃是位于柳條溝南側的一座小型軍寨。
夯土筑起的寨墻不算高大,卻也能遮擋天山以北的寒風。
契俾多親政之后,特意給這里增派了兵馬。
雖然不多,只有三百多人,卻將他對北疆的戒心暴露無遺。
這一日,日頭剛過正午,柳條堡中的士兵正蹲在寨墻根下吃午飯。
粗瓷碗里盛著簡單的栗米粥,稀得能照見人影,不見半點葷腥,幾口下肚就沒了底,根本填不飽肚子。
“就這破粥,還不夠塞牙縫的。”
一個年輕士兵把碗往地上一墩,粗瓷碗磕在石頭上發出脆響:“天天喝這個,別說打仗了,走路都發飄。”
旁邊的老卒嘆了口氣,用粗糙的手抹了把嘴,輕聲開解道:“陛下剛剛親政,國內百廢待興,得把糧食賣掉換錢發展軍備。”
“忍一忍吧,等日子好過了,總會有肉吃的。”
“好過?我看懸!”
另一個士兵嗤笑一聲,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沒瞧見那些漢民?”
“如今高昌城附近的好田畝,差不多都被他們占了去。”
“那可是咱們高昌曾經的國都啊,現在倒成了漢人的天下!”
這話像火星掉進了干柴堆,士兵們的抱怨聲頓時大了起來。
“就是!咱們回鶻人反倒被趕到這窮地方,還要被拉去給北疆人當炮灰。”
“去年河西之戰,咱們高昌軍死了多少弟兄?撫恤到現在沒影,多少寡婦帶著孩子活不下去,被逼得改嫁,甚至還有嫁給新來的漢人的…”
說到這里,幾個年輕士兵的臉漲得通紅,拳頭攥得咯咯響。
他們辛辛苦苦幫北疆人打仗,弟兄們死了連句交代都沒有。
那些北疆人卻占了他們的房子、耕了他們的田,甚至睡了他們的婆娘、打著他們的娃。
這口氣,誰能咽得下?
負責柳條堡的將領正站在哨塔下,聽到這些話,眉頭擰成了疙瘩,厲聲呵斥:“都給我閉嘴,亂嚼什么舌根!”
如今的高昌還得仰仗北疆鼻息過活,這些抱怨要是被北疆人聽了去,恐怕整個柳條堡都得遭殃。
年輕的士兵卻不服氣,梗著脖子道:“將軍,就咱們這幾個人說說,北疆人哪能知道?”
“那也不行!”將領輕哼一聲。
他心里清楚,契俾多剛剛親政,北疆恐怕正盯著高昌,巴不得找點由頭生事。
這個時候,半點把柄都不能給北疆人抓住。
隨后又望著北方的大地,眼神復雜。
那里是北疆的方向,也是高昌不得不低頭的存在。
輕輕嘆了口氣,心中卻生出一絲期望。
但愿契俾多能有通天本事,帶領高昌重新走向輝煌,讓他們這些當兵的不用再受這窩囊氣。
尤其是那些戰死士兵的婆娘,為了生計不得不改嫁給漢人。
任誰想起都會心里不舒服,將領也是一樣。
看著北面的山巒,沖著地面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暗暗想道:
“娘的,總有一天,老子定要打到金州,也得嘗嘗北疆娘們是什么滋味。”
可就在這個時候,將領忽然感覺腳下傳來一陣隱隱的震動,像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從遠方奔來。
“怎么回事?”一個士兵猛地站起來,疑惑地四處張望。
震動越來越明顯,夯土地面仿佛在微微顫抖,連寨墻頂上的塵土都簌簌往下掉。
將領臉色一變,猛地爬上哨塔,手搭草棚望向北方。
因為南疆較北疆氣候更溫暖一些,初春的氣息更加明顯。
柳條堡附近的冰雪已經化開,露出了黃沙般的底色。
只見遠處的地平線上,揚起一道遮天蔽日的黃塵,那塵煙移動的速度極快,隱隱還能聽到沉悶的馬蹄聲,像悶雷一樣滾過大地。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唇哆嗦著吐出幾個字:“是…是騎兵!”
寨墻下的士兵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紛紛站起身,望著北方那道越來越近的黃塵,剛才的抱怨和不滿瞬間被恐懼取代。
“那是…北疆的日月戰旗?”
有人指著塵煙中隱約閃現的旗幟,聲音里帶著顫抖。
那旗幟在黃塵中忽隱忽現,赤紅的底色上繡著日月圖案,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在風中獵獵作響。
正是北疆軍第二鎮的戰旗。
更令人心悸的是,塵煙中露出的北疆騎兵,也泛著刺目的赤色,仿佛是從血海里撈出來的兇神。
將領的心沉到了谷底,像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北疆的鐵騎,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