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江傾處理完公司的事務,駕車返回濱湖雙璽。
公司里依舊是連軸轉的忙碌景象。
發布會帶來的海嘯般反響遠未平息,合作咨詢、媒體請求、技術交流的邀約像雪片一樣飛來。
江傾主持了高層會議,安排了春節期間的輪值與居家辦公計劃。
原本早在幾天前就該開始的假期,因為這場發布會只能推遲,而且哪怕不在公司值班的人,也得隨時進入工作狀態,手機保持暢通。
連往年的公司年會都只能推遲到年后,眼下每個人都像是上緊了發條,在各自的崗位上應對著洶涌而來的事務。
當然,豐厚的年終獎也讓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怨言,反而干勁十足。
車子駛近小區大門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冬日的傍晚,寒風蕭瑟,路邊的行人紛紛裹緊外套行色匆匆。
江傾正準備駛入車道,目光一掃,卻在小區大門旁的路燈下,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高挑身影。
是王憷然。
她今天換了一身打扮,看起來比昨天更休閑,也更…抗凍。
一件短款的褐色羽絨服敞開著,露出里面一件有著系帶的灰色毛衣,下身搭配著寬松的藍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長發披散在肩頭,臉上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畫著淡妝,顯得格外清亮的大眼睛。
盡管穿著簡單,但她優越的身材比例與出眾氣質依舊難以掩蓋。
寬松的毛衣隱約勾勒出上身飽滿的曲線,那條看似普通的牛仔褲,在她筆直的長腿與挺翹臀型的襯托下,也顯得格外奪目。
她就那樣站在路燈下,不時跺跺腳,呵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隱約可見。
見到江傾的車子,她立刻揮舞起雙手,眼睛瞬間彎成了兩半月牙兒,即使隔著口罩,也能感受到她洋溢的喜悅。
江傾緩緩將車停在她旁邊,降下車窗,一股冷風立刻灌了進來。
“江神!”
王憷然的聲音雀躍,還有一絲被冷風吹出的顫音。
她的臉蛋,尤其是露出的眼眶周圍已經凍得有些發紅,顯然在這里等了不是一小會兒了。
江傾看著她這副樣子,有些意外,也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還在這?沒回去?”
語氣頗為無奈。
王憷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有些閃爍,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里,身子微微縮了縮。
“那個…江神,外面好冷,能不能…先上車再說呀?”
江傾看了看她凍得通紅的鼻尖,又看了看車外寒冷的天氣,嘆了口氣,解開車鎖。
“上車吧。”
“謝謝江神!”
王憷然立刻歡快地應了一聲,動作麻利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來,帶進一股室外的寒氣。
江傾重新升起車窗,將暖風調大了一些,然后啟動車子駛向小區入口。
車內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空調出風口呼呼送著暖風的聲音。
王憷然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張微微泛紅的漂亮臉蛋。
她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不時悄咪咪地瞥江傾兩眼。
車子平穩地駛入地下車庫,停好車,兩人下車走向電梯。
江傾按下電梯按鈕,王憷然就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后,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電梯上行,很快到達頂層。
人臉識別,入戶門打開,溫暖的空氣瞬間撲面而來。
走進客廳,江傾將車鑰匙隨手放在玄關的柜子上,一邊脫下外套,一邊看向跟著進來顯得有些局促,但眼神深處卻藏著雀躍的王憷然。
“現在可以說了吧,怎么回事?不是讓你今天回去嗎?”
江傾走到中島臺旁,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王憷然雙手接過水杯,捧在手心,溫熱的感覺驅散了些許寒意。
她低著頭,看著杯中晃動的水面,聲音比剛才小了些。
“我…我媽媽過年跟朋友出國旅行去了,不在家。”
江傾挑眉,神色古怪地看著她。
這個時間點,出國旅行?
他敢肯定,這跟眼前的姑娘脫不了干系。
“那你爸爸呢?”
江傾順著話頭問了一句。
王憷然的神色瞬間黯淡了下去,捧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我爸媽…他們很早就離婚了。”
她抬起頭,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但看起來卻有些勉強。
“所以…我現在沒地方去。”
江傾看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再結合她之前提到的父母離婚,沉默了下來。
他原本想直接點破她可能動了些小心思才造成這個局面,但聽到她家庭的情況,看到她此刻低頭捧著水杯有些無助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客廳里安靜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江傾才再次開口,語氣緩和了許多。
“晚飯吃了嗎?”
王憷然立刻抬起頭,臉上瞬間陰轉晴,綻放出驚喜的光芒,忙不迭地搖頭。
“沒有呢!”
說完,還不好意思地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小聲補充。
“有點餓了…”
江傾看著她這毫不掩飾的開心,直白的動作,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等著吧。”
他囑咐了一聲,轉身挽起襯衫的袖子,朝著廚房走去。
王憷然猜到了江傾要做什么,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立刻亦步亦趨地跟到廚房的操作島臺外,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的背影。
江傾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老實待著就行。
王憷然立刻乖巧地點頭,雙手背在身后站在原地,但目光卻始終緊緊跟隨著他忙碌的身影。
江傾打開冰箱,從里面取出幾樣食材。
動作熟練地清洗、切配、起鍋燒油…廚房里很快響起了有節奏的切菜聲,伴隨著油鍋滋啦的聲響,食物的香氣漸漸在屋內彌漫開來。
王憷然就這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看著江傾高大的背影在灶臺前忙碌,看著他專注處理食材的側臉,看著這充滿了煙火氣的一幕,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將她緊緊包裹。
之前在桃花塢節目里,看到江傾為其他人做飯時,她就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景。
她從未想過,無數次夢到過的情景,竟然這么快就以這樣一種方式實現了!
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王憷然貪婪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要將這一幕深深烙印進腦海里。
她想把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大概半個多小時后,江傾關了火。
簡單的四菜一湯被端上了餐桌,色香味俱全,冒著熱氣。
“過來吃飯。”
江傾招呼了一聲,一邊解下圍裙洗手。
王憷然立刻積極地幫忙拿碗筷,端米飯,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燦爛笑容。
很快,兩人在餐桌旁相對而坐。
王憷然夾起一塊雞肉送入口中,仔細咀嚼品嘗,隨即眼睛一亮,由衷地贊嘆。
“江神,你做的辣子雞真好吃!比我吃過的所有餐廳都好吃!”
她說的是真心話,這頓飯在她心里,確實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江傾莞爾,語氣平常。
“隨便做的,填飽肚子而已。”
說罷,自己也動筷子吃了起來。
吃飯期間,王憷然的話匣子又打開了,不過這次她主要是夸贊菜的味道,以及分享一些她拍戲時在劇組吃飯的趣事,聲音輕快,眼神始終亮晶晶地盯著江傾。
江傾大多時候只是聽著,偶爾回應一兩句,氣氛倒也還算輕松。
吃完飯,王憷然立刻主動起身收拾碗筷。
“江神,我來洗碗!你休息吧!”
這次江傾沒阻止,由著她去忙活。
王憷然動作利落地將碗碟收拾進廚房水槽,系上圍裙,認真地清洗起來。
做起家務來倒是有模有樣,絲毫沒有女明星的嬌氣。
收拾停當,一切恢復原狀后,王憷然解下圍裙,擦干凈手,重新走回客廳。
江傾已經站起身,拿起車鑰匙。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王憷然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也沒有糾纏,很是順從地點點頭。
“好。”
江傾倒是沒想到她這次會如此配合,看了她一眼才轉過身向外走。
兩人一起下了樓,來到車上。
車子駛出車庫,融入夜晚的車流中。
一路上,王憷然安靜地看著窗外的夜景,沒有像之前那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快到酒店時,江傾再次開口,語氣平和卻不容拒絕。
“明天就回去吧,你一直待在廬陽也不是辦法。”
王憷然轉過頭看向他,車窗外的霓虹燈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她沉默了幾秒,才小聲開口。
“江神,我真的沒地方去…爸媽離婚后,我跟家里的那些親戚,關系也都不親近,過年回去也挺沒意思的。”
江傾目視前方,專注開車,聞言只是淡淡地回應。
“后面幾天我都要在公司加班,很忙,沒時間管你。”
“沒關系!”
王憷然立刻接口,語氣急切。
“江神,你不用管我的,真的!我能照顧好自己,絕對不會打擾你工作!”
江傾透過后視鏡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那份固執,最終只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王憷然將他的反應看在眼里,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下。
沒有拒絕就是默認。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
“到了。”
江傾提醒她。
王憷然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刻下車。
她轉過頭,看著江傾的側臉,表情很認真。
“江神,謝謝你今天的晚飯,還有…謝謝你收留我一會兒。”
“嗯,上去吧,早點休息。”
江傾點了點頭。
“晚安,江神。”
王憷然這才推開車門下車,站在路邊揚起笑臉對著車內的江傾揮了揮手。
江傾對她微微頷首,隨即駕車駛離。
王憷然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江傾的車尾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時,臉上乖巧的笑容才逐漸發生變化,嘴角向上揚起,勾勒出一抹帶著幾分得意的弧度。
她就知道,只要她表現得足夠可憐,足夠聽話,他就不會真的狠下心趕她走。
念及此,她轉過身,腳步輕快地走向酒店大門,嘴里哼唱著不知名調子,節奏歡快。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呢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大街上年味愈濃。
公司正式放假后,無問園區里肉眼可見地冷清下來,只剩下必要的值班人員與少數像江傾這樣仍需處理手頭緊要事務的高層還在出入。
然而,這份冷清似乎與江傾無緣。
每天早晨,當江傾踏入辦公室時,王憷然幾乎總是已經先他一步到達。
她或是安靜地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翻看雜志,或是用她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處理著什么。
穿著依舊得體,多是簡約大方的款式,毛衣搭配長褲或者剪裁利落的連衣裙,既不會過分張揚搶眼,又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高挑姣好的身材。
自從第一次被一樓門禁攔住,江傾讓陳鐸為她辦理了臨時通行權限后,她進出無問科技就如同自家公司般自如。
起初,員工們見到這位女明星出現在老板辦公室外,還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小聲議論幾句。
但王憷然表現得極為自然,絲毫沒有明星架子,還會主動對看過來的員工們揚起笑臉。
江傾忙碌時,她絕不打擾,要么安靜等待,要么會幫著陳鐸處理一些力所能及的瑣事,比如整理一下送進江傾辦公室的文件,或者給加班的工作人員訂個點心奶茶之類的。
她嘴甜又勤快,見到誰都是笑瞇瞇的,一來二去,大家也就習慣了她的存在。
甚至有膽子大些的年輕員工,會半開玩笑地跟她打招呼。
“王秘書,早啊!”
王憷然聽了也不惱,反而會大大方方地笑著回應。
“早呀,吃早餐了嗎?”
這“王秘書”的名頭,就這么半真半假地在公司小范圍里傳開了。
江傾對此不置可否,算是默許。
他看出來,王憷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廬陽,留在他的視線范圍內。
既然勸不走,只要她不打擾正常工作,他也就懶得再費口舌。
于是,一種奇特的日常模式形成了。
白天,江傾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進行必要的視頻會議,聽取公司高管關于萬象生態推進以及下一步技術研發的匯報。
王憷然則真的像個盡職的秘書,在他需要的時候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水,或者在他短暫休息的間隙,跟他聊幾句在劇組時的趣事,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
她的存在感把握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他感到被窺視,又無時無刻不讓他意識到她的陪伴。
到了傍晚,她便會自然而然地盯著他,用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帶著點期待地發問。
“江神,今天回家做飯嗎?”
而江傾往往會看她一眼,然后輕輕“嗯”一聲。
隨后,兩人便一同離開公司,由江傾駕車,返回家中。
他已經給周正楷放了假,大過年的,也讓人家有些時間陪伴家人。
晚餐通常由江傾下廚,王憷然則負責打下手,洗菜、遞盤子,忙前忙后,臉上總是洋溢著滿足的光彩。
她曾無數次在桃花塢的節目里,隔著屏幕羨慕那些能吃到江傾親手做飯菜的人,如今卻成了她每一天的日常。
像做夢似的。
王憷然貪婪地享受著這一切,將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印在心里。
飯桌上,她會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在公司看到的趣事,哪個程序員因為bug抓耳撓腮,哪個部門因為萬象接入量暴增既痛苦又興奮,或者分享一些她聽到關于萬象新的討論。
江傾大多時候是傾聽者,偶爾會被她生動的描述逗笑,也會就她提到的一些技術相關討論,簡單解釋幾句。
這樣的日子,平靜而規律,幾乎讓王憷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他們之間本該如此,仿佛她會一直這樣陪伴在他身邊,度過一個又一個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夜。
然而,暫時的平靜終究會被打破。
臘月二十九,除夕的前一天。
晚上,兩人像前幾天一樣,在濱湖雙璽的客餐廳吃完晚飯。
餐桌上還殘留著食物的香氣,王憷然正滿足地小口喝著湯,心里盤算著一會兒要不要找個理由多待一會兒,比如幫他收拾一下書房什么的。
這時,坐在她對面的江傾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語氣平常地開口,打破了這份溫馨的靜謐。
“明天就除夕了,我明天得回家過年。”
王憷然正往嘴邊送的湯勺倏地頓住。
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白瓷小勺,勺子與碗沿輕輕相碰,發出清脆的“叮”一聲響。
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江傾。
客廳明亮的燈光下,她那張大氣漂亮的臉上,之前輕松愉悅的神色如同潮水般褪去,沒有立刻出現驚愕或失落,反而異常的平靜。
只是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像是驟然被抽走了所有光彩,變得有些深不見底,定定地凝視著江傾,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看清他這句話背后所有的含義。
她沒有說話,餐廳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起來。
窗外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零星的煙花破空聲,提醒著人們歲末年關的臨近,更反襯出室內的寂靜無聲。
江傾看著她驟然變化的眼神,沒有回避,只是平靜地回望著她,等待著她的反應。
幾秒鐘后,王憷然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如同蝶翼般脆弱。
她微微抿了抿唇。
“所以…江神,你明天…就要走了?”
她的語氣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什么,但那雙緊緊盯著江傾的眼睛,卻泄露了她內心遠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嗯。”
江傾點了點頭。
王憷然擱在餐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她低下頭,避開江傾的視線,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碗還剩小半的湯上,飄散的熱氣已經變得稀薄。
餐廳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墻壁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規律地敲打著寂靜,也敲打在王憷然心上。
她維持著低頭的姿勢,過了好一會兒,久到江傾以為她是在難過或者是在組織語言反駁時,她卻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隨即,她重新抬起頭,臉上又漾開了一個笑容。
只是這個笑容與往常那種明媚燦爛充滿活力的笑截然不同,有些勉強,嘴角上揚的弧度帶著一絲刻意,眼底深處非但沒有笑意,反而像是有什么情緒在暗暗涌動、積聚。
“是啊…要過年了呢。”
她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江傾說,聲音輕柔,卻莫名讓人感到一股執拗。
“除夕夜,確實應該和家人在一起…”
尾音似乎在發顫。
王憷然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江傾臉上,眼神變得異常復雜,里面交織著強烈的不舍、一種近乎固執的眷戀,以及一絲…被逼到角落后隱隱浮現的決絕。
江傾看著她臉上那強撐起來并不自然的笑容,以及眼底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洶涌情緒,眉頭一皺。
他熟悉她乖巧熱情的一面,也見識過她告白時的狂熱偏執,但此刻她這種平靜表面下暗流涌動的狀態,卻讓他感到一種新的危險信號。
他預感到,她接下來的話,恐怕不會那么簡單。
王憷然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著江傾,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仿佛她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江神,既然你明天要回家…那…帶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聲音依舊放得很輕,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江傾眉頭一挑,迎著她的目光與之對視。
她的眼神告訴他,她很認真。
一時間,屋內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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