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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移花

  章興名終于身死,求仁也就飛回了宋宴的身后,倏然合入無盡藏之中。

  此時此刻,他已是虛弱到了極致,當即盤膝打坐,恢復了起來。

  正在這時,一道黑黢黢的身影,從不知何處竄了出來,幾個閃身,便來到了章興名的尸體身邊。

  虛相法身的空洞雙目,看著尸體的丹田處,那里有一點兒金燦燦的輝光閃爍。

  “呷…”

  上一次在南宮世家,張承斬了秦陽,虛相也曾出手取丹,想要吞吃,可人類修士的金丹根本無法被如此輕易的取下保存。

  還沒拿到手中,便會化作天地之間的靈氣。

  眼下虛相小心翼翼,還要下手,只不過這一次,他似乎胸有成竹。

  作為虛相的本體,宋宴自然也知曉其中原委。

  虛相再次嘗試的底氣,其實就來自于此前在南宮世家被張承斬殺的秦陽。

  彼時秦氏來襲時,聽秦婆婆說,此人是秦嬰的親生弟弟,她的侄子。

  當時,包括宋宴和秦惜君在內,所有人都覺得奇怪。

  因為無論如何,這都是說不通的。

  且說宋宴如今筑基后期的修為,修煉速度就已經是整個楚國修仙界津津樂道的天縱之才。

  按照輩分,那秦陽不會比宋宴年長幾歲,卻已經達到了金丹境的境界。

  這件事,便是連幽魂奪舍,都是做不到的。

  畢竟奪舍帶不來修為,神念神識也會大打折扣,一切還是需要從頭來過。

  而秦陽的情況,反倒更像是某位金丹修士,奪走了他的身份。

  當時南宮世家還是一片大亂,南宮的危機退去之后,又得知宗中出事,他們無暇去探究這些事。

  在飛回宗門的路上,虛相將此前吞吃的那“秦陽”魔念幽魂徹底煉化,取得了一部分他的記憶,這才揭開了心頭疑惑。

  果然,秦陽的“奪舍”,其實將之稱為移花接木的秘術更為合適一些。

  那魔修最早原是一金丹境的修士,早年受到重創逃遁,他施展秘術,連帶原本的金丹一并,換了身軀。

  然而這一門秘術對于身軀的契合程度,是有所要求的,這叫他一直都沒能在修為境界上再行突破。

  只是不停的游蕩,也不斷地更換著身軀。

  身軀不合,莫說修煉,就連基本的生存也需要每隔數十年換一副才能維持,原本的金丹靈性都日益虛弱下去。

  直到他來到邊域楚國,遇到了秦陽。

  簡直是量身打造,天作之合。

  他毫不猶豫的出手,抹去了秦陽的神魂,然后占據了他的身軀。

  原以為是老天在幫他,讓他有機會東山再起,沒有想到陰溝里翻了船。

  此前虛相馭使心魔重尺,將“秦陽”的魔念拍散煉化,便從中得了這秘法,移花功。

  卻見虛相有模有樣地掐起法訣,絲絲縷縷的魔焰探入章興名的尸身,順著他本已經衰竭的經絡,涌向丹田處。

  魔焰在那金丹的周圍積,緩緩將之包裹住,直到完全封鎖,隨后大手一招,便將它取了下來。

  迅速融入了自己的身軀之中。

  當然,并不是如此就能夠煉化金丹了,這只是第一步而已。

  不過后續該如何操作,宋宴就交由虛相自己去搗鼓了。

  此時,洞淵宗戰場上戰火逐漸平息了下去,大部分魔墟修士已經有些不知所措。

  那九位元嬰修士雖然還在,但真正鎮場的金丹此刻已經身隕。

  他們若繼續與洞淵宗的修士交戰,其實局勢很不利。

  因為他們知道,那些元嬰修士根本不可能在乎自己等人的死活,更不要提從洞淵宗修士的手中救自己。

  最多,就是等到處理完事務,隨手將洞淵宗夷為平地。

  僅此而已。

  于是,局勢非常古怪的開始逆轉了。

  宋宴以筑基之身逆斬金丹,再加之洞淵宗修士原本就抱著的必死信念,此刻宗門上下,可謂是氣勢如虹。

  反而開始三五成群,圍剿起了殘余的魔墟修士。

  即便最終真的會死在元嬰境修士的手中,也要多殺些仇敵墊背。

  畢竟這是他們現在能做的唯一的事。

  而這一邊,大致調息了片刻,狀態恢復到二三成。

  體內的那抹靈機在行天道劍域成形的時候開始衰弱,到現在迅速將他的狀態補充一些之后,便徹底消失了。

  宋宴開始一邊放緩了調息,一邊四下打量,琢磨起了如何脫困的事。

  他原本是不確定魔云籠罩之下,離開宗門能否逃離的。

  然而看到那些魔墟修士被幾位長老追殺的雞飛狗跳,卻也只是圍繞著宗門的邊緣繞圈,心中便有了答案。

  就連魔墟修士自己也出不去這里。

  看樣子,是那九位元嬰境修士的手筆了。

  這種境界的修士,他們所布下的陣法,即便是隨意為之,也根本不是自己能夠破解的。

  難道…還是要死在這里么?

  宋宴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那幾個魔墟的元嬰修士,為何進入了禁地之后,便再也沒有動靜。

  算算時間,都快要一炷香了。

  九位元嬰同時出手,宗主大人的實力再強,恐怕也難以抵擋,而且無論如何也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啊。

  什么天地異象也沒有,風平浪靜。

  他們在做什么?

  這個問題,其實不只是宋宴,有很多人都在關注這件事。

  此前只不過是由于宋宴和林輕與章興名的大戰太過出人意料,被引去了注意力,現在才反應過來。

  “宋師弟…”

  林輕恢復了些許氣力,拖著搖搖晃晃的身軀,勉強來到了宋宴的身邊。

  “沒事吧?”

  “我沒事。”

  宋宴搖了搖頭。

  看見林輕的身影,他倒是想起來剛才章興名身上的傷勢。

  起初,宋宴只是想著林輕師兄依靠那金丹墨寶,能夠盡量拖延,為自己準備劍域爭取盡量長的時間。

  沒有想到,他不僅拖延了足夠久,甚至還讓章興名先手負了傷。

  這完全是意外之喜。

  按照宋宴原本的預料,行天道劍域大概率可以壓制章興名,但是要真正斬殺一位金丹修士,沒有那么容易。

  也許還要再服用幾枚養劍丹,趁著紫氣合虛的狀態,用少沖劍找找機會。

  但由于章興名一開始就負傷,一點點的先手優勢,被劍域無限放大。

  這才能讓宋宴改變了想法,孤注一擲,手段盡出,將一切都壓在了行天道上。

  最后也確實斬殺了他。

  天下修士,果真是都小瞧不得。

  “沒想到林師兄深藏不漏。”

  宋宴開口說道:“竟然能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傷到金丹境修士。”

  “哪里是為兄這樣的憨人能夠辦到的。”林輕苦笑了一聲,擺擺手,正要解釋:“說來也…”

  言語說到一半,就止住了。

  因為他發現宋宴忽然抬頭,望向了禁地的方向,神色極為驚訝。

  “宋師弟,怎么了?”

  宋宴沉默不語。

  這一刻,他隱隱約約感到禁地方向,有些異樣。

  似乎有什么東西,如同大日一般,在冉冉升起。

  無盡藏中,包括不系舟在內的所有飛劍,都開始輕輕嗡鳴起來。

  咚…咚…咚…

  也不知是心臟的跳動聲,還是劍道蓮花的嗡鳴,在宋宴的耳邊回蕩。

  那聲音,越來越響。

  禁地山谷,一片死寂。

  淡青色的霧氣,愈發濃厚,絲絲縷縷,環繞著梨花樹下的陳臨淵。

  九位元嬰境魔修望著陳臨淵,觀察著他身上發生的變化。

  “外面是什么動靜?”冷不丁的,一位元嬰問道。

  “章興名死了。”陳天澤回答。

  問問題之人沒再回應,只是點了點頭。

  這九人之中,有兩三人,會偶爾關注一下洞淵宗戰場的情景。

  其余六七人,根本連神識都懶得放出。

  沒人在乎外面的情況怎么樣。

  不過,陳天澤顯然是看過那場戰斗,所以注意到了宋宴這個人。

  “他是被一個筑基境的修士殺掉的。”

  “呵呵,真是廢物。”

  虞以名并沒有因為同屬黃泉道,而為章興名說話:“一身的金丹修為,數百年的苦修,能死在一個筑基境修士手中…黃泉道培養他,還不如養一條狗!”

  陳天澤說道:“這個人不知為何,身上有我修羅道的欲界天修羅法身,等到此間事了,我會將他帶回修羅道。”

  “他好像…也是個劍修。”

  分出一縷心神觀察過戰場的元嬰修士之中,還有一位忽然開口說道。

  “陳臨淵的弟子么?”

  陳天澤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呵呵,這人間天下的劍修氣運,都在陳臨淵一人身上,潛移默化之下,總有人沾染。”

  那沒有什么稀奇的,到時隨手殺了就是了。

  秋后的螞蚱,蹦不了幾時。

  然而,卻沒有人當即就去動手殺人。

  即便是此番帶隊的陳天澤,也說等到此番事了,再將他帶回魔墟。

  所有的元嬰修士,此刻都收斂心神,目光熾熱,牢牢鎖定在陳臨淵的身上。

  沒有人動。

  也不會有人因為章興名這個金丹修士的隕落而離開山谷半步。

  在他們眼中,那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與一位身負此界大氣運者的死亡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

  九個元嬰,都在默默等待。

  千百年的苦修,他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一縷!

  哪怕只有一縷。

  陳臨淵道殞之時,能夠從其崩潰逸散的齊天氣運之中,取得一縷煉化,加持己身,那便是大機緣!

  到了元嬰境,大家便心知肚明,什么東西才是這個階段,最重要的。

  修行資材,那是最基本的東西,自不必多說。

  天賦靈根,在座的諸位,走到現在這一步,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

  能夠對晉升化神的野望,真正有幫助的,其實只有三個。

  能夠輔助修煉速度的功法秘術,特殊的天材地寶,最后就是氣運。

  可是,前二者也許能夠主動去追尋,氣運這東西,虛無縹緲,從來沒聽說過有什么寶物,能夠提高修士的氣運。

  現在,卻有一個無比特殊的機會,擺在自己的面前。

  誰也不會想要錯過的。

  修行之路,逆天而行,多少驚才絕艷之輩,卡在瓶頸千年萬年不得寸進,最終壽元枯竭,化作枯骨。

  有時候,差的不是什么天賦天資或者努力積累,就是差那冥冥之中不可捉摸的一點點氣運。

  有時就是這么一線的變化,決定了一個修士千萬年修行之路的成敗。

  誰人敢說,氣運不重要呢?

  谷中九大元嬰虎視眈眈,暗潮涌動,陳臨淵的神念卻置身于另一個寧靜悠遠的時空之中。

  溪水潺潺,翠竹環繞,暖陽透過枝葉灑下斑駁光影。

  少女一身襦裙,紫白相間,坐在溪邊的青石上,赤足輕輕撥動著清澈的溪水。

  陳臨淵坐在少女身旁不遠處的另一塊石頭上,沒有靠得太近,既親近,又疏離。

  “你怎么不說話?”

  少女歪頭看他:“你也是君山弟子么?”

  “我…”

  陳臨淵終于開了口:“是。”

  “咦?那我怎么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陳臨淵側過目光,看向那少女。

  眉眼溫婉,笑容明媚,只看她一眼,似乎便能撫平心中的戾氣。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蔣清柔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我們以前認識?”

  “嗯,你這么一說。”

  少女湊得近了些,打量著陳臨淵的臉:“怎么你與我的一位師兄,如此相像?”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陳臨淵,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他的名諱么?”

  提起她口中的師兄,蔣清柔臉上的笑容愈發可愛,那眼中隱隱約約,還帶著幾分驕傲。

  “他現在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呀!”

  陳臨淵沉默了片刻,目光有些恍惚地落在溪水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上。

  又看向蔣清柔映在水中的側顏。

  忽然說道。

  “我的樣子…有跟你師兄差得很多嗎?”

  蔣清柔的目光再次轉過來,清澈的眼眸直視著他。

  目光之中帶著溫柔和少女的羞怯。

  “其實,也沒有差很多。”

  她說道:“只不過你的眼中,沒有他的那種神采。”

  “我的這位師兄風華絕代,劍道天下無雙。”

  “只要他在這人間一日,魔修便沒有膽量動彈分毫。”

  “他鋒芒畢露,一往無前…”

  “我怎么也追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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