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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之上,罡風陣陣。
無數道狂暴洶涌的靈光不斷碰撞激蕩,而他們的源頭,正是此戰的兩位金丹修士,張承和秦陽。
張承須發飛揚,原本清瘦和藹的面容,此刻因死戰而顯得有些猙獰。
他本壽元將盡,以二者的實力和狀態,自己應當是早就落敗的結局。
而此番秦陽結結實實挨了那劍符一劍,元氣大傷,張承必須要考慮,眼下會不會是最好的機會,將秦陽留在這里。
這也算是個震懾天下的手段,好讓南宮世家有喘息之機。
可以說,為了保住南宮,他已經徹底放棄了生存下去的念頭。
死志讓他完全放開手腳,燃燒生機和靈力,御使飛劍,也不再講究什么章法陣勢,每一招都是奔著同歸于盡的目的去的。
正所謂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張承這一番臨終之前拖一個上路的氣勢,竟然硬是將秦陽逼得節節敗退。
而后宋宴和秦惜君兩人又殺盡了秦家修士,勉強保住了南宮的香火,張承再也沒有了后顧之憂。
“老匹夫!”
秦陽發出一聲憋屈至極的怒吼,原本英俊妖異的面容因狂怒和痛苦而扭曲。
他胸前的那道傷口,依舊殘留著絲絲縷縷,鋒銳無匹的恐怖劍氣,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著他的身軀。
大半心神和法力都被迫用來壓制這劍氣蔓延。
更讓他憋悶的是,對面這一把風燭殘年的老骨頭,此刻是一塊甩不脫的滾刀肉,以命換傷,死死壓制住了他,狼狽不堪。
他秦陽游蕩了數千年,才有了這么一個重活一世的機緣,他怎么可能甘心被這老東西拖下水。
然而,此刻他與張承已經戰至白熱化,此時想要掉頭逃離,實在不切實際。
張承壓根就沒想著要活,同時,也沒想著要放他走。
就在這時,忽有兩道氣息從下方戰場升入云空。
一道是熾白焰浪,神鳥虛影在烈焰中振翅長鳴,另外一道則是漆黑如墨,魔氣翻涌升騰,隱約可見宋宴模糊的身影輪廓。
正是秦惜君和宋宴的修羅虛相。
秦陽先是一愣,隨即氣極反笑,一股暴怒直沖天靈蓋。
“嗬嗬,什么阿貓阿狗,也敢在我面前晃悠?!找死!”
秦惜君鳳目含煞,看向秦陽的眼神只剩下了刻骨仇恨:“你不是阿陽,你殺了他。”
秦陽根本沒興趣回應秦惜君的話,他秦陽的一道魔念在這人間游蕩了數千年,終于得上天垂憐,尋得了完美適配的軀體。
重修魔功,正是要有朝一日,君臨世間!
而現在,竟然被兩個依靠什么秘法暫時提升實力的筑基小輩主動殺上門來。
奇恥大辱!
“吼——!”
秦陽再也顧不得體內劍氣反噬的痛苦,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噴出,覆于血色長戈之上。
嗡——!
刺目的血光混合魔氣轟然爆發!
長戈發出一聲凄厲尖嘯,魔紋蠕動,血焰熊熊燃燒,戈尖處隱隱約約,凝聚出一個個不斷嘶吼的骷髏魔頭虛影!
其威壓驟然提升了數成,血影一出,將張承的劍光都逼退了幾分。
顯然強行催動此戈代價巨大,但他眼中只剩下了瘋狂的殺意。
“張老!”秦惜君清叱一聲,毫無畏懼。
她比張承,也好不到哪里去,等到日后這秘術一結束,便是修為盡廢或是直接身死的下場。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什么能夠失去的了。
若是能在臨死之前,為阿宴和子野兩個徒兒爭取些東西來,那就算是沒有浪費這條性命了。
高天之上亂戰再起,下方南宮族地的眾人卻是如夢初醒。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南宮家族的幸存者們,呆坐,啜泣,麻木地處理著傷口。
看著滿地親族的尸骸,恍如隔世。
沒有人能想得到,這場滅頂之災,竟然真的被他們挺過來了。
南宮望和南宮舒兩姐妹正在協助父親,救治傷員,高天上的金丹大戰,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才能讓南宮世家延續下去。
李儀靠在一根斷裂的石柱之下,默默運轉功法療傷,小鞠也在他身邊,抬頭望向天際。
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靈力的作用下緩慢愈合,李儀忽然睜開了眼。
暗中瞥了一眼身旁的小鞠之后,便將目光放在了那些還沒來得及離開南宮的賓客身上。
這些人,都見到了宋師弟化成魔影的模樣,等到離開此地,會不會出去胡亂說話呢?
世人都覺得李儀是個只知搏殺、不通人性的戰斗狂,實則不然。
他不過是只能專注于一件事,現在結束了戰斗,大腦就自然運轉起來了。
南宮世家的修士他倒并不擔心,宋師弟救了他們的性命,而且與南宮家的女婿是同門師兄弟的關系,想來不會有什么問題。
但這些人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若不是秦家趕盡殺絕,他們之中的多數只想著逃跑,根本不會為南宮施以援手。
這些賓客之中,沒有假丹境的修士,多是筑基、煉氣的修為。
而剛剛的一番大戰,大多敵手都在找宋師弟和秦婆婆的麻煩,自己則只是一些皮外傷,如今幾乎還是全盛狀態。
若想要將他們留在此處,按理來說,是十拿九穩。
不過細細思索了一陣,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們之中畢竟還有許多,與南宮世家有舊,此番并肩作戰,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此時出手,不大妥當,而且也很容易給宋師弟四處樹敵,于是作罷了。
“師伯,師尊他們會贏嗎?”
冷不丁,鞠露儀忽然開口,她依舊抬著頭,望向天際,觀虛劍瞳運轉,企圖從云中那些光影和靈力的變化,看出哪一方占了上風。
李儀一愣,旋即大腦停止了運轉,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這位宋師弟,也就是你的師傅,乃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你有什么好怕的?”
李儀如此說道。
抬望眼,他心中卻有些疑惑,宋師弟這番變化,究竟是什么情況,為何生機全無。
他真的從那金丹的一擊之下活下來了么?
此時,高天之上的宋宴也不知道,因為他現在沒有功夫去思考那些。
此前還在下方戰場與假丹對峙,當他的意識再度蘇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竟然已經在跟一個金丹境的修士搏命了。
哈!這種感覺實在奇妙。
“虛相,你活膩了?”
肉身似乎已經趨于穩定,但虛相法身依舊覆于他的身軀之外,支撐著宋宴的身體保持完整。
“飯…”
劇痛依然存在,但已經屬于可以忍受的范疇,對于身體的感知也逐漸回來了。
不過,現在依然是虛相在行動。
因為宋宴的意識還不夠穩定,在一片混沌之中沉沉浮浮。
在能夠思考的時候,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狀態。
他的身軀一片虛弱,內息也十分紊亂。
好歹是硬碰了金丹一擊,能夠這樣有胳膊有腿的活過來,已經是僥天之幸,宋宴已經十分知足。
之所以說奇異,是因為體內有一抹溫潤浩瀚的靈機。
它像一枚永不枯竭的泉眼,生機與靈氣從氣海之中源源不斷地被釋放出來。
現在回過頭去猜測,也許自己那支離破碎的心脈,重傷崩潰的丹田,都是被這股生機強行修復的。
但他的身軀早就已經是完整完好的了,而生機又無處可去,所以依舊在不停地撐爆他身體的各處,然后再修復。
也正是因此,虛相接管了他的身體,澆鑄法身的精純魔焰,如同一層外骨,支撐他的身軀不至于支離破碎變成不人不鬼的樣子。
宋宴不清楚這樣的狀態還要持續多久。
生機無法主動消耗,但靈力卻可以。
也許是那枯枝之中本身自帶了些許靈力,此刻宋宴體內的靈力也是無窮無盡。
并且還在以一種駭人的速度充盈滿溢,甚至無處安放,在他的軀殼內橫沖直撞,帶來另一種鼓脹欲裂的痛苦。
他得想想辦法,把這些靈力花光,將體內的靈力和劍氣的平衡調整回來。
于是,借著虛相的空洞目光,他看向了秦陽。
正常來說,他根本不可能不自量力,對一個金丹境修士動手,但現在情況卻極為特殊。
一來這秦陽不死,無論是南宮還是自己和婆婆,都寢食難安。
秦陽不死,后患無窮。
二來,眼下,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婆婆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法,一身修為直逼金丹,再加之張承前輩兜底,也許真的能夠就此將秦陽斬殺。
“老匹夫!你當真不怕形神俱滅?!”
秦陽怒吼,血色長戈蕩開張承的一輪劍雨,魔氣翻涌,試圖反擊,卻又被秦惜君一道熾白焰浪狠狠逼退。
“你一個外姓修士,要為南宮做到如此地步么?!”
張承不言語,只是一味地燃燒靈力,瘋狂搏命。
秦陽被張承的鎮岳飛劍逼得一退,瞬間便有一道漆黑的魔影如同附骨之疽,貼身而上。
虛相法身接管之下的宋宴,形同霧中惡鬼,從秦陽護身魔氣之中穿梭而出。
“呷…”
虛相咧嘴大笑,發出非人的笑聲,手中那柄猙獰漆黑的重尺揚起,猛然朝向秦陽砸來。
穿梭之間,尺身纏繞的魔焰驟然暴漲。
“滾開!”
秦陽驚怒交加,反手一掌拍出,巨大的魔氣骨爪憑空出現,抓向魔影頭顱。
然而令人驚愕的是,魔影不閃不避,重尺去勢不減,只是微微側身,骨爪擦過 嘭——!
黑光爆炸,魔影一個趔趄,一半的身軀和肩膀便碎裂開來,然而它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動作絲毫不停頓。
重尺結結實實,敲在了秦陽的護體靈光之上!
咚——!
虛相的手段,對于秦陽這位金丹境修士而言,實在稱不上多么有威脅。
但就像一只蚊子,不斷地騷擾自己,讓他心煩意亂。
虛相抽身飛退,張承和秦惜君再度纏上,又是一輪不要命的攻殺,完全不給他動手斬殺虛相的機會。
無窮無盡的生機開始修補碎裂的肩膀。
這時,宋宴的意識卻暫時接管了身軀。
劇烈的疼痛讓他幾欲昏厥,不過依舊抬起了手,鋒銳劍光,在他指尖凝聚。
宋宴當然沒資格與一個金丹境修士叫板。
如今虛相在外,他無法調動飛劍,自然也就無法施展劍陣或是劍意。
可若說現在有還什么手段,一定能夠威脅到金丹修士。
那還真有一個。
六虛天落劍指。
并且,只是在此時此刻適用。
原因也很簡單,影響劍指威勢的,其實也就是劍氣和靈力儲備。
而他此時體內的生機的靈力,好似汪洋大海,無窮無盡。
此前施展,時靈時不靈,影響較大,修為提升之后,又稍好一些,但問題仍然存在。
現在么…
不靈就再來一發吧,反正靈力多呢。
嗡嗡嗡——
三道青色劍芒,洞穿云氣,瞬間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點在秦陽的護身魔氣之上。
魔氣滾滾,似乎沒有受到多少影響,那三道劍氣砰然碎裂逸散。
秦陽冷笑一聲,正欲開口,卻見那些逸散的劍氣絲絲縷縷,又在他的頭頂匯聚。
嗡嗡嗡——
劍指天落,三劍同出,周身魔氣發出隱隱約約的哀鳴。
“你!”
秦陽一愣,咬牙切齒,然而現在他卻無法分出心神去抓這個游蕩的小鬼。
因為張承和秦惜君的又一輪攻殺,已經到了。
宋宴知道他現在受到牽制,也不浪費時間,抬手又是連續四道劍指,第五道啞火了。
但是沒關系,再來一遍就行。
接連不斷地施了二十幾道少沖劍,體內的靈力劍氣充盈速度這才有些跟不上的跡象。
此時的身軀也已經恢復如初,緊接著,虛相便又再度接管了身體。
云中亂戰,張承那枯瘦的身軀仿佛隨時都會被狂暴混亂的靈壓撕碎。
但他渾濁的老眼中,卻燃燒著光芒。
他的思緒,仿佛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時的他,還年輕氣盛,意氣風發。
在這生命的盡頭,能夠再這般發一次瘋,似乎也不錯啊。
周身劍嘯而起,九柄飛劍原本因大戰而黯淡下去的光華驟然變得刺目如初。
“你既來此,便別想著走了。”
“今日,老朽便是魂飛魄散,也要與你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