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分鐘,糾兒踏著小碎步過來了:“小姐…”
黎雪衣手優雅地一抬:“糾兒,招了嗎?”
“回小姐,那兩個人,非常頑固,九長老揍了他們一頓,他們還是不肯認罪。”
黎雪衣輕輕嘆口氣:“江湖行走,要以禮服人,怎么能用粗呢?有話好好說。我去一趟,公子,你在此稍候,我馬上回來。”
“好的,小姐!”林小蘇鞠躬。
兩女優雅地離開。
走出百多米,理論上淡出了林小蘇的視線,也脫離了他的感知范圍。
糾兒朝后面瞄了一眼,悄悄道:“小姐,你搞什么啊?”
“男人一般受不了女人強勢,我得斯文點。”
糾兒睜大了眼睛:“小姐戰場上剛剛大殺四方,強勢得山谷都有回音了,這…還能裝?”
“我大殺四方的時候,他又沒看到,他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軟了…”
糾兒連連點頭,示意懂,但她還有不懂的地方:“小姐為什么那么在意那個公子的感受啊?”
“…”黎雪衣自己也覺得很不好解釋,嘴兒開啟沒了聲音,終于決定來硬的:“滾一邊去!本小姐的事兒少打聽!”
下方,一塊巨石,石頭后面,兩人鼻青臉腫,但是,他們一看到黎雪衣還是撲嗵跪下。
黑鱗烏兄道:“小姐饒命啊,小人絕對沒有謀害小姐之意,我們鱗族與貴族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根本沒有謀害小姐的理由。”
黑白鱗白兄接道:“是啊,這位長老非說炎城酒樓里那寒潭清果是我們給的,其實真是冤枉,我們此去西北寒潭,就只拿到這四顆,如果小姐想要,我們自然是雙手奉上,但斷然沒有主動朝外送的理由啊…”
兩人一唱一和,說得似乎也有那么幾分道理。
黎族這位九長老雖然扭人脖子如同扭白菜,但也覺得就這樣將他們的脖子給扭斷,似乎是欠缺了幾分理由。
黎雪衣搓搓手,活動活動肩膀:“對于死不承認的人,本小姐一慣的慣例是剝皮!就你吧,你的皮顏色不錯,黑白相間的!”
手指一伸,直接捅破白兄的鱗甲。
白兄一聲慘叫,但叫聲剛出,黎雪衣素手一伸,握住他的嘴巴,白兄鱗甲生生朝下剝。
“啊…啊…我招…招…”白兄的聲音嗚咽。
烏兄臉色慘白,全身戰戰…
一百多米之外,林小蘇一幅牙酸的表情。
我靠!
直接剝皮!
黎雪衣,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啊。
她剛說受不了長老的野蠻,對他的審訊都不敢看,現在輪到她了,她倒好,上手就剝皮!
那是生剝啊…
鱗族之人,身上的鱗甲是衣服,也不是衣服,別人的衣服能扒,他們的衣服血肉相連,但她根本不管不顧,轉眼間就那個黑白鱗扒得半截赤條條的…
“真招?要不,你還是別招了。”黎雪衣道:“我將你從頭扒到腳,你的伙伴一樣會招。”
黑白鱗白兄哭了:“我招!我招!炎城的寒潭清果是我設的計,我剛剛發現這果子跟忘憂茶水相合,可以讓人的血脈亂一個時辰,我用烏蛸飛翼蟲通知荒族的,荒族的人答應過我,只要我為他們立下大功,準我進他們的荒潭洗髓…我全招了,給我一個痛快!”
黎雪衣一幅不盡興的表情,終于嘆口氣:“原本本小姐做事,喜歡有始有終,但誰讓我有言在先,打算以禮服人呢?…行吧,如你所愿,給你痛快!”
威猛老人手起掌如刀。
一掌下去,兩名鱗族人身首異處。
黎雪衣手輕輕伸出:“水!”
糾兒小跑而來,一袋清水洗去了她手上的血污。
“把我的春衣拿出來!”
春衣?
糾兒打開包裹,將一件淡藍色的輕衫拿將出來…
“香水灑一圈!”
九長老提著兩具尸體,肋下夾著兩顆腦袋,消失于后山。
糾兒糾結了半響,拿出了一只小瓶子,打開,噴噴香。
大約十分鐘后,林小蘇目光抬起,就看到了黎雪衣。
此刻的她,身上沒有一絲血跡,一身淡藍輕衫飄然若仙,臉上是淺淺的笑容,溫柔知性,如沫春風。
糾兒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跟在她的身邊,兩人優雅如詩地來到林小蘇的面前。
“那兩個人招了嗎?”林小蘇道。
“嗯!一切盡如公子所言,真是他們所為…多謝公子。”黎雪衣盈盈一禮。
糾兒插話:“這兩個人太惡毒了,奴婢原本還想用點手段的,但小姐善良斯文,見不得這么野蠻的場面阻止了奴婢,那兩個人被小姐的善良感動了,哭著都招了。”
林小蘇輕輕點頭。
哭聲他真聽見了,但是,是不是因為小姐的善良感動得哭的,此刻大概不宜深度探討。
幸好黎雪衣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在這個話題上深耕,轉換了話題:“陸路已斷,接下來我們走水路吧。”
“好!”
奈何谷外,是忘憂川。
忘憂川是一條江,就在腳下翻滾著,未知來自何處,亦未知去向何方。
林小蘇呼吸著滿是硫磺的熱氣,揣摩著走水路應該是最佳選擇。
然而,到達江邊,他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誰說江邊就一定涼爽?
這江,林小蘇懷疑水溫至少有七八十度。
江上白汽蒸騰的,不是江霧而是水蒸汽啊。
在這里乘船,真的不是蒸小籠包?
前面一輛渡船順流而下,這是一只看著很像是烏龜的大黑船,到了他們的旁邊,放下一塊大黑板,他們上了這條烏龜船。
踏上甲板,甲板上是黑鐵木,倒還正常。
但抬頭看看天花板,林小蘇震驚了,這如同小屋子一般的船,不是像烏龜,它就是烏龜殼。
“公子沒有坐過這種龜船?”耳邊傳來黎雪衣的聲音。
“沒坐過,這真的是烏龜殼?”林小蘇手指輕輕點在烏龜殼上,整條龜船的結構了然于胸。
“嗯,此龜乃是地下異種,成年龜體長百丈,巨人族可捕之,食肉后,龜殼為舟,供急流穿行,甚是方便。”
旁邊的糾兒開口:“我去訂2間房間吧!”
“好!”黎雪衣點頭。
糾兒正要去執行任務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小姐的手指。
這手指垂了下來,是一根手指!
糾兒懵了,抓抓腦袋,去了。
很快,她回來了:“不好意思,小姐,公子,就…就只剩下一間房。”
黎雪衣很不好意思,但是,考慮到江湖兒女不局小節的千古傳統,只能跟林小蘇住進了一間房。
林小蘇坐在窗邊,看著下面冒著熱氣的江水,感應著隔壁空蕩蕩的房間,內心悄然翻波。
曾經有個人告訴他,如果遇到一個金頭發的美女,不妨勾引之。
他對此甚是不屑。
我林某人是用美男計的人嗎?
但是,現在…
他很想問問那個老章同志,如果這個美女對他一直在使心眼,他該怎么辦?
是混水摸魚呢還是順水推舟?
進入橋界,他的目標是黎天一族的祖殿。
黎天一族的祖殿,當然是黎族。
他正在一步步接近。
或者叫,他在黎族這位小姐的著意勾引下,半推半就。
然而,有件事情,他搞不懂。
烏托邦在地面世界做了很多文章,他們做夢都想打開地下世界,釋放他們的母族。
這重目標,初看很合理,符合一個孤獨種族的千年使命,甭管這使命是不是很偏執…
但是,現在變得極度不合理。
他們事實上已經打開了橋界,他們的母族黎族也近在眼前,黎族如果要出去,隨時都可以。
他們沒有出去的原因,從來都不是找不著出去的門,而是不敢站在那方世界的陽光下。
如果不能解決站在那方世界陽光下的基因難題,“打開封印,釋放地心異族”這個命題,本身就不成立。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毛病?
這或許是此番進入祖殿,最需要解答的一個謎題。
“江上行船,最是風雅,適合吟風弄月奏一曲,要不,小姐,你彈琴吧。”糾兒道。
黎雪衣橫了她一小眼:“糾兒你真是…公子乃是風雅之人,我這粗淺的琴道造詣,怕是會污了公子之耳。”
林小蘇道:“怎么會?若是有緣能聽小姐妙樂,三生之幸也!”
黎雪衣輕輕一笑:“那…我就彈上一曲《鳳求凰》吧!”
她的手指一落,搭在琴弦之上。
清音一起,美妙的樂聲隨指而出。
林小蘇閉上眼睛,靜靜欣賞,她的曲,名為鳳求凰,鳳求凰這首曲子,大夏傳統文化中也是有的。
但是,她這曲,跟那首傳世名曲完全不同。
琴聲呢喃,帶著幾許試探,帶著幾許心動,帶著希望,也帶著憧憬…
似乎是一只美麗的鳳凰,在另一頭鳳凰面前,展翅畫圈,等待著回應…
林小蘇不是不懂音律之人,哪怕以前不懂,人道蘭心上身之后,各類書籍文化熏陶之后,他懂的可多了。
他知道這是她的試探。
這也是她進一步的自我強化。
強化啥呢?
說來很是讓人無語,一個動不動剝人皮的超級猛女,在強化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優雅,知書達理…
如果可以賭的話,他賭…
糾兒其實一直都在按她的安排說每句話,辦每件事,包括定一間房,包括給他彈琴奏樂。
這表明一點:她對他很上心!
但他不太明白,自己打動她的點,到底在哪里。
是自己救了她?
還是自己外來者的身份?
如果是前者,她報恩的方式有點別出心裁。
如果是后者,他似乎還得有些許防范意識,“來自外界”,這可是敏感的詞兒…
他可以謀她,她又為何不能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