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正要拍成電影那就太不容易了。
讓衛東從未擔心過粱嘉輝的電影生涯。
因為他是已經自成體系的高手,而且是那種隨便把他丟進什么戲里都能演出來,演什么像什么的頂級高手。
周星星卻不是那么回事。
整個白天在越來越多人聚集的籃球館,他就有點訕訕。
既沒有黎月娥那種我就是個鄉下小妹的樸實,到處奔波忙碌做事,連自己來HK是為了帆板都忘個一干二凈。
也沒粱嘉輝的自信淡定,沒人打球抱本書坐邊上看,有人就當裁判當解說,怎么都能灑脫參與。
周星星這里那里也想伸手幫忙,但黎月娥是爽朗黝黑的妹子,粱嘉輝是俊朗帥氣的影星,別人都會接納。
唯有這家伙是個小透明,不咋搭理他。
就算有人認出來他好像還在主持什么兒童節目,只會讓他表情更訕訕。
可能都有點后悔自己丟下好幾年的飯碗,跳到這個草臺班子來干嘛。
讓衛東也忙,體育品牌們到粵州、鵬圳看過,豁然開朗的發現那邊還有巨大市場,自然紛紛來探討各種進入市場可能。
所以根據和老亨的協議,已經把旁邊的倉庫打開來做賣場、美食街的臨時場地。
這都是在為以后海濱體育城的招商做鋪墊。
于是幾個業務員還不斷找尋更多品牌來。
讓衛東本就只是拿體育當個幌子,體育品牌、運動飲料、所有周邊能沾上體育的產品,甚至連洋快餐都敢去碰瓷,問要不要去內地開店,最不濟來籃球館周圍開個店也行啊。
經過上周末的跨省征戰,話題度和凝聚力大大增強,午后就十多支各種野球隊聚集廝殺。
整個籃球館人聲鼎沸。
唯獨周星星好像跟整個喧嘩絕緣。
哪怕他在盡量想融入,卻透著那種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感覺。
粱嘉輝都敏銳察覺到,驚訝老板能從萬千人中找到這么個特殊的家伙,主動叫上周星星跟他一起主持解說球賽。
果然,當了幾年主持人的周星星也能相當出彩配合笑鬧,可始終有種心不在焉的疏離感。
直到晚上發哥來,收尾后四個男人坐在旁邊倉庫外剛搭建的戶外桌椅邊夜宵。
其實發哥也記得這個小龍套。
畢竟整個圈子就這么大。
都是從無線臺的培訓班出來,發哥就算是七八十年代的TVB之王。
何況周星星也跟無線五朵金花之一拍拖過,算不上完全透明。
見面也有點吃驚,怎么會挑的這家伙。
讓衛東才把已經基本勾勒完整的故事劇情拿出來:“…就是這么個喜劇故事,就有點像黎月娥那種鄉下來的純樸干凈,被哄著在大城市里笑料百出,但具體要怎么好笑,就得星仔自己琢磨了。”
已經身經百戰的發哥忍不住虎爪撓頭:“這個故事能拍,但大火的概率很小啊。”
在《英雄本色》之前,他仆街仆了好幾年,拍過各種類型的電影尋求出路。
喜劇片、文藝片、鬼片、槍戰片、愛情片,古裝、時裝啥都拍過。
撲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各種上映后僅有幾十萬港幣票房,被稱為那幾年的票房毒藥也是不爭事實。
周星星更眼神錯亂,既想抓住這個主演機會,又擔心撲街的巨大壓力,整得話都說不出來。
只有粱嘉輝幫著快速手寫成稿:“還需要詳細完善劇本,但預算不需要太高,確實適合用來給星仔起步,發哥那邊能聯絡邀請人組織劇組吧?”
發哥翹著二郎腿側靠在小桌邊,隨便玩著打火機都帥出天際:“拍攝沒有任何問題,導演、攝影、什么演員都能找來,我是怕失敗的話,星仔能不能承受住打擊,我那幾年真是各種睡不著覺,能呆呆的坐在窗前半宿都看著天亮。”
他平素并不太多話,口碑頗有些我行我素的味道。
難得這樣掏心掏肺的交流,都是看在讓衛東的面子上。
周星星依舊是那種想多交流點,又無從說起的訕訕點頭。
粱嘉輝都伸腳輕踢這個菜雞,哪怕你是裝著熱情點也要懂人情世故啊。
沒想到讓衛東搖頭開口:“星仔這個電影和你們拍那些都不一樣,正好你們仨都在,我把這個原則先說清楚,以后只要有機會跟我這家公司拍片,你們仨的收入都是除了行規片酬外,最后公司賺多少就跟誰平分,我只要盡量不虧錢就行,因為錢對我特別有用,寧愿拿去內地開廠開工,而不是靠電影賺錢,干這事另有目的。”
三人都震驚。
世人都知HK白領工資高,其實演員收入反而很低。
發哥十年前就開始成為電視劇頂流,卻根本談不上買房,所以他才拼命演電影想賺錢。
其實電影也不多,哪怕他到現在成了頂流,一部電影也就二三十萬片酬。
所以讓衛東當時給粱嘉輝一百萬,差不多就等于預支了五到十部的片酬了。
但這家伙光是看讓衛東和周星星并肩笑成那樣,就自作主張的把錢分一半過去。
反正換發哥、周星星都做不出這種事。
每個人的性格還真不同。
讓衛東也是這么表達:“每個人不一樣,星仔這個電影按照你完善的劇本,自己排練,自己打磨,練到演出來我點頭了,才能組織人手開機,這樣沒壓力了吧,平時依舊每個月工資兩萬港幣吧,輝哥也先這么簽?不夠或者需要加薪跟我提。”
粱嘉輝沒有半點猶豫,調侃的敬個禮:“謝謝老板,這部戲我還是不參與,起碼不給星仔惹麻煩,但希望能盡早有機會到內地拍戲,為開廠開工做點貢獻。”
周星星持續震驚,但肉眼可見他確實放松下來:“自己排練,自己打磨,這不就跟話劇一樣了?”
HK拍戲節奏很快,通常一部電影幾十天拍完,后期搞搞,半年就能從籌拍到上映。
有時候編劇都是現場臨時改稿,更有導演各種要求加戲,哪有讓演員慢慢琢磨的時間。
讓衛東卻給出來這種精細打磨的空間。
“沒錯,我不知道怎么解釋,看見星仔的時候,就覺得你應該演得跟別人不同,是完全屬于你的路數,這個只有你自己琢磨,平時你就算來籃球館上班,要外出體驗生活啥的那都是你的事,但答應這么干,電影要跟我簽十年約,我也只要這十年。”
可能只有粱嘉輝明白這個十年的意義,悄悄點頭,也給讓衛東比劃個“十”。
發哥就叼著煙在邊上觀察琢磨,明顯是在想還能有什么不同演法。
他就是那種十八般武藝都精通的全能選手,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完全不同的招,從這個還一點點嬰兒肥的少年仔身上真的看不出端倪來。
周星星卻摸出那張銀行卡放在桌上:“這算什么?”
讓衛東還要聽了粱嘉輝的解釋,有點恍然:“簽字費吧,球員簽約俱樂部總要給點獎金或者轉會費?”
周星星又認真的問:“那十年簽約是要求拍多少部戲?”
看讓衛東懵逼,發哥來解釋:“HK電影圈呢,簽時間一般是賣身契,這種有可能在這個時間內就是當做牛馬一樣拼命拍戲,譬如我去年因為火了就拍十二部戲,都按照這個速度,十年就是一百多部了,TVB很多人得肝病都是這么累出來的,所以都很防備這么簽。”
讓衛東還是不讓步:“我要的就是這個時間,拍多少反而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想拍我都盡量你拍,但能不能火,能不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只希望你拍出來的戲能盡量符合內地的審查,然后我們拿到內地上映,那就是百萬、千萬甚至上億人看的電影,扭轉HK把右岸當大市場的局面。”
這下發哥和粱嘉輝的眼神都亮起來:“你打算用這個辦法來破局?”
讓衛東點頭:“辦法之一吧,其實港片在內地很火,但都是用盜版錄像帶的形式在錄像廳播放,這就太不劃算了,既沒賺到錢,還要受右岸鉗制,總要想點辦法來改變。”
發哥也笑起來:“那我能拍點什么戲呢?”
讓衛東舉例:“好比你那個洗發水就是個濃縮的電影,你的氣質走那個路數肯定沒問題,這方面最簡單其實是輝哥…”
他其實看過粱嘉輝一部下象棋的電影,但那里面好像就有些港片對內地歲月的刻板印象,肯定不可能上映。
但粱嘉輝真是個奇才,可以這邊的戲還在燒浪賤的撅屁股跳舞,那邊就把知識分子的牛棚歲月刻畫得入木三分。
尤其是那種戴著破舊眼鏡的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氣質演繹得過目難忘。
遂笑著比劃:“譬如我們把星仔這個故事換成象棋,骨架還是個象棋天才懷才不遇,最后大勝八方的套路,前期是因為成分不好,只能上山下鄉,癡迷下棋連飯都吃不飽,可終于最后爆發成功,怎么樣,這個戲在內地拍,內地放,肯定會有人看,因為內地真有很多遍地下棋的人。”
粱嘉輝嘿嘿笑著搓手:“表達個有好終須累此生的人生意義,還是一生所愛無須在意世俗成功呢,又或者是努力沉淀終將出頭?”
他的特點就在這,隨便你要什么結果,他都能在這部戲里貫通呈現。
讓衛東哈哈哈推得一干二凈:“你自己琢磨,都可以,甚至我建議你可以到內地去考察體驗一段兒。”
但又忍不住影響:“是不是可以給還在艱難中翻滾的那些知識分子一點鼓勵,生活可能的確很苦,但我們可以靠著這點愛好撐過去,撐過去就好了。”
結果發哥就在旁邊伸手:“報告波士,我要搶這部戲!”
氣得粱嘉輝哇哇叫,恨不得跟他打到海里去。
周星星看著這倆,覺得你們真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