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后,接到了手下緊急電報的真野五郎,這個鬼子獨立混成第2旅團的少將旅團長,終于也是匆匆趕到了懸崖下的這一片樺樹林。
趕到之后,最先看到了地面上的一排尸體。
除了當初李海和周武兩人,當初看到過的那些尸體,數量上又多出了一具。
那是他們的班長,身上的多處傷口,以及依然不肯閉上的眼睛,證明了他是力戰了一番后才光榮犧牲的。
不同于看著大部分的尸體上,身上的衣服里都被塞了好些干草時,從而推斷出胡彪等人是靠著這樣的方式逃出升天。
當時的李海等三人,心中充滿了一股難言的喜悅。
看著這些細節的真野五郎,此刻心中卻是充滿了說不出的暴怒和瘋狂。
恨不得抽出腰間的武士刀,除了要在已經死透了的田中少佐,這個廢物的尸體上狠狠砍上十七八刀,砍得稀爛之外。
它還要將周邊耷拉著腦袋,根本不敢看自己的一眾廢物手下們,一個個地統統砍死。
讓真野五郎如此狂怒的原因,一方面是痛恨這些手下太沒用,導致讓到了嘴邊的鴨子也跑了。
另一個方面,是他害怕了。
首先,到了如今這一個時候,他和田中少佐兩人,隱瞞發現了胡彪和他的伙伴這一個消息,打算獨吞這樣一個功勞的事情,算是徹底隱瞞不住了。
現場數百士兵得知了后,只要時間一長總會泄露給上級和友軍知道。
而這一種事情怎么說了?重要不重要也看具體的結果如何。
如果成功抓獲和擊殺了胡彪,那么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華北方面軍司令部和大本營,對此誰都不會說什么。
頂天是友軍的師團長和旅團長,充滿嫉妒地說一些酸話,他也不會如何在意。
可若是讓胡彪跑了,導致浪費了如此一個千載難逢擊殺他的機會,那么就算以他的身份,都不能承受那一個代價。
到時候坐冷板凳坐到死,估計都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總之,只要想到那些糟糕的后果,真野五郎一時間覺得天都要塌了。
尤其是結合著之前時間里,他種種美好的期待,兩者之間的巨大落差感差點沒讓他當場發瘋。
對比起田中少佐在巨大壓力下,直接跳下了懸崖的舉動,真野五郎這種想要砍人的反應,貌似都不算什么。
在用力深呼吸了幾口氣后,真野五郎壓下了抽出軍刀砍人的沖動。
招手將自己的新提拔的一名中尉副官叫到身邊,不假思索中就發了一串命令:
“立刻通知赤木、晴川、犬養、秋山這四個大隊,立刻停止當前所有作戰任務,向易縣和周邊地區靠攏。
封鎖一切大小路口,對所有來往人員進行嚴密盤查,如有嫌疑和反抗等情況,直接開火擊斃。
同時讓他們做好準備,一旦等到我其他的最新命令,立刻全力行動起來。”
“閣下,要是華北方面軍司令部,來詢問我們情況的話,到時候該怎么辦。”新副官在聞言后,很是擔心地問了起來。
因為真野五郎以上命令,代表著整個獨立混成第2旅團,已經退出了本次掃蕩。
會讓鬼子華北方面軍調動了多支部隊,原本已經對平西根據地形成的嚴密包圍網,出現一個極大的缺口。
搞不好大量土八路,會通過這個缺口逃出去,最終導致掃蕩計劃的失敗和戰果大大地降低。
“先不管了,這一個事情等到時候再說;還有對在場的士兵們交代下去,胡彪他們的事情誰也不準亂說,不然小心他們的腦袋。”
一咬牙之后,真野五郎孤注一擲地說道。
沒錯!哪怕到了現在這樣一個時候,這鬼子少將依然準備繼續隱瞞著胡彪他們,出現在了平西根據地的消息。
主要是他認為,本次只要干掉胡彪他們,之前出現的種種都不是問題,所有的麻煩也會瞬間擺平。
畢竟一個淞滬之虎的價值,最少頂得上好幾個平西根據地。
只是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就算給現場的數百號手下們發了封口令,他能夠隱瞞這個消息的時間也是相當的有限。
在這么有限的時間里,能不能追上胡彪他們、干掉,他實在沒有一點把握。
他的孤注一擲,不過是最后的一次冒險罷了。
隨后的時間里,這個鬼子少將旅團長壓下心中煩亂的心事;打起精神后,繼續認真觀察著地上的幾具尸體,心中則是開始思索了起來:
“胡彪他們現在還剩下多少人,裝備情況怎么樣。
他們身上的傷勢又重不重,身體狀態如何?”
在思索的過程中,真野五郎是那樣的認真;主要是以上的問題,代表著胡彪他們的行動能力和速度,能不能追上,追上后能不能拿下這些。
一番思索后,想到了什么緊要情況的鬼子少將,又開口大叫了起來:
“軍醫、軍醫”
在這樣的喊聲中,一個三十來歲、戴著一副眼鏡的鬼子軍醫,匆匆跑到了真野五郎身邊,恭敬地問出了一句:
“旅團長閣下,您有什么吩咐?”
“給我剝掉他們的包扎,看看傷口有沒有良好處理和發炎。
還有剖開他們肚子和胃部,看看他們吃的是什么食物,是不是吃了比‘行軍丸’更強的藥物。
不然的一些凡人的身體,怎么能擁有如此驚人的力量。”
對著除了田中少佐之外的所有尸體,一一用指頭點了一番后,真野五郎用著冰冷的語氣交代了起來。
臉上的表情,卻是猙獰到了扭曲的程度…
痛!真痛、超級痛,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全身沒有一塊好肉和好骨頭。
腦殼暈暈乎乎的厲害,五臟六腑好像被翻轉過一次一樣,導致很有些惡心想吐,一張嘴后除了干嚎,卻根本就吐不出來。
另外眼睛發花,看東西模模糊糊,眼前的景物都在不斷劇烈晃悠。
以上的種種情況,就是胡彪此刻最為真實的感覺。
是他在一陣快速翻滾中,一路滾到了懸崖下的樺樹林里,直到后背撞上了一棵樺樹的樹干,終于停止了身體的翻滾后,腦殼中唯一的感覺。
在這個時候,他真以為自己馬上就要領盒飯了。
就算如此,當胡彪在地上躺了數分鐘時間。
等到腦殼天旋地轉的感覺,還有身體的疼痛感稍微緩過來了一些,第一時間就掙扎著坐起。
伸出了雙手后,對著身邊躺著的安妮上下其手了起來。
那啥!胡彪這樣的做法,絕對不是趁機占便宜。
而是看到了此刻躺在了身邊的安妮,巴掌大的精致小臉上滿臉都是痛苦表情,眉頭都深深皺起了。
不由得擔心自家女朋友,這是哪里給摔壞、摔傷了。
所以上下其手的動作,其實是在摸索著安妮,有沒有摔斷了骨頭,絕對沒有趁機占便宜的心思。
好在安妮的情況不錯,沒有發生胡彪最擔心的事情。
因為很快之后,安妮就一巴掌把他的雙手拍開。
嘴里說道:“把手從我心口拿開,差不多就行了啊!不用擔心了,我身上除了有些淤青和骨裂,內臟受到了一些沖擊之外,其他地方應該沒有問題。”
接著,對很是擔心地看著胡彪,又反問了起來:“你沒事吧?”
聽到這樣一個問題,胡彪才顧得上自己的情況;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最后還跳了幾下。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疼得嘴角都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等到停下后還是滿臉欣喜。
對著安妮說道:“我也沒事!最少骨頭沒斷,也沒有哪里被撞破了。”
話說!從如此陡峭和高度的懸崖上滾下來,居然沒有摔斷骨頭和撞破腦殼,已經是一個最好的結果了。
骨裂和淤青,輕微腦震蕩之類的傷勢,計較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因此在確認骨頭沒斷,不太影響趕路之后,胡彪和安妮兩人稍稍松了一口氣。
之所以連稍微大一點的氣都不敢松,還是因為雖然他們兩人沒事,可其他人的情況還沒有確定,實在不敢放松半點。
帶著這樣的擔心,兩人連忙向著四周看了過去,只是粗略看了一圈下來,兩人立刻就是悲從心來。
因為在這一圈粗略看下來后,發現除了他們兩人此刻站著之外。
只有悶葫蘆老郁一人,此時正扶著一根樹干站起,一手還捂著腰桿子,嘴巴都有些疼歪了。
黑星、莫水焱、包工頭、老車、老兵、十五、草兒、文工團等一些人坐在地上。
他們這些人的狀態看起來一點都不好,也不知道是坐在那里休息,還是因為哪里受傷根本就站不起來了。
除掉了以上的這些人,剩下的人自然全部都是躺在地上了,其中有一部分人胡彪不確定現在還有沒有活著。
但是有些人,胡彪卻可以確定他們已經死透了。
比如說:依姐趴在了八點整方向,距離是十二三米的位置上,她細細的脖子已經扭成了一個異常奇怪的角度。
說明頸椎骨已經被撞斷了,如此的嚴重傷勢之下,依姐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一個應該是叫王淑妮的女學生,斜躺在距離著依姐的尸體,不過三四步遠的位置上,同樣死透了。
她腦門上被撞出老大一個傷口,流出的血跡已經在身上積累了老大一攤子;一雙沒有了焦距的雙眼瞪著,一看就沒有了聲息。
在三點鐘方向,距離胡彪二十多米遠的位置上,方有才仰天躺在了那里。
他倒是沒有立刻死去,但是正猶如一個噴泉一樣,在不斷從嘴里大口吐著血,胸口處可以看到明顯一個深深的凹陷,不知道被撞斷了多少根肋骨。
結合著他不斷大口吐血的情況,可以確定斷掉的肋骨斷面,已經刺入了柔軟臟器之中。
這樣的一種嚴重內傷傷勢,不要說穿越者中唯一的正經醫療人員,小翠已經不幸地戰死了。
就算這妹子還好好地活著,面對如此嚴重的傷勢也束手無策。
不過就算如此,胡彪和安妮兩人也是快步向前,準備給方有才做一點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沒等兩人靠近,應該是回光返照的方有才,已經從地面上猛地坐起。
扭頭、死死看著西邊的方向,將一只右手也是指向了那一個方向,在嘴里連續大吼了起來:
“向西、一直向西”
如此連喊了兩次,第三次才是一個‘向’剛出口忽然就截然而止;嘴里噴出老大一口血后,方有才倒在了地上。
凹下去的胸膛再也沒有了起伏,已經是徹底氣絕。
至此,在胡彪他們這一支小隊伍中,再也沒有了任何一個八路軍戰士了。
不對!胡彪他們的隊伍中,其實還是有著八路軍戰士的。
因為老兵、十五、小號、文工團、十歲半等孩子雖然還未成年,但以他們的所作所為,依然能算得上是一個堅定而勇敢的八路軍戰士。
也正是如此,當方有才大喊著‘向西’的時候。
一共九個原本或坐或躺的孩子們,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齊齊抬起稚嫩的手臂,對著方有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眼神中除了悲傷之外,還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堅定。
光是看到這一幕,胡彪等人就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這些孩子們不管怎么勸,也會堅持著一點要代替,又或者說是接替方有才。
去執行那一個時間和地點、內容,都不清不楚的任務了。
好在他們的這樣一個決定,也不算是強行綁架了胡彪等人的行動。
因為早在昨晚艱難地一路向前突圍時,胡彪等一眾穿越者老鳥,心中已經有了一股清晰的明悟:
幫助方有才等傷員,還有老兵這些孩子,完成那一個不清不楚的任務,就是神秘存在本次安排他們穿越過來,最主要的一個目的。
等到他們完成了那一個任務后,估計就是他們這些人返回現代位面的時候了。
所以他們和一眾孩子們,兩者的目標應該是一樣。
絕對不能說是這些孩子們強行綁架了他們的行動,不讓他們可以趁機離開,甚至是前往平定縣根據地。
至于胡彪他們,如果強行帶著這些孩子們,繼續地突圍和離開,不去執行那個任務的結果會怎樣?
胡彪他們同樣有著一個隱隱直覺:會很糟糕,出現很多意外的情況。
反正那一個過程和結果,絕對不是他們這些人愿意看到的就是了…
哪怕是方有才嘴里的聲音戛然而止,就此倒在了地面上已經死去了之后;可是一群孩子,依然保持著敬禮的動作。
想來他們也想到了一點:如今的隊伍中,再也沒有一個成年的八路軍戰士了。
那一個‘沿長城向西’的任務,此刻已經落在了他們稚嫩的肩膀上。
見狀之下,胡彪剛想要開口說上幾句,安慰一下他們不要過于傷心,也不用擔心任務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串響亮的翻滾聲,從懸崖方向對著他們快速襲來。
匆匆扭頭看去后,發現居然是一個鬼子,攜帶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從懸崖上翻滾了下來。
都不用胡彪開口,安妮已經連忙喊道:
“讓開、大家趕緊讓開,不要石頭被砸到了。”
得益于安妮的提醒,擋在了鬼子前方人員在反應過來后,緊急地避讓了開來,成功躲過砸落的鬼子尸和攜帶著的石頭,沒有任何人被誤傷。
也是等著那一個鬼子,在一路翻滾中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徹底停止下來后。
胡彪才看清了這個倒霉的家伙,居然還是一個鬼子少佐了,搞不好就是剛才那個咋咋呼呼,讓他們投降的田中少佐。
“好家伙!老天爺終于開眼了,讓這鬼子少佐一腳踩空,掉下來給摔死了。”
捂著腰桿子的老郁走過來看了一眼后,在嘴里很是驚喜地吐槽了起來,根本沒有想過田中少佐是自殺的可能。
在他身邊位置上,拖著一只左腿走路的南澤先生聞言之后,剛想跟著幸災樂禍地吐槽上幾句。
胡彪已經調整好了復雜的心情后,開口吆喝了起來:
“所有人注意,趕緊開始活動和檢查一下身體。
如果沒什么大毛病的,趕緊去幫幫那些受傷的人員,還有收集和整理一下散落的裝備和物資,準備再次出發了。
大家的動作快一些,我們只是暫時安全了而已。
整理一下后大家趕緊走,免得又被鬼子追了上來。”
在這樣一個命令下,所有人紛紛收斂心情,開始趕緊忙活了起來;他們可不想讓鬼子,繼續攆著屁股再追上一天一夜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