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后,在距離四行倉庫一兩公里遠的位置,鬼子魔都特別陸戰隊的臨時指揮部中。
在耳邊一陣‘將軍閣下、您沒事吧’的聲音中,大川內重新恢復了意識。
睜開了眼睛之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副官,那一張熟悉的臉上滿是關切表情之余,還有著一些說不出的憐憫之意。
是的!區區一個少佐,此刻居然在憐憫著他一個少將。
偏偏對于這一個情況,大川內連狠狠扇上對方的底氣都沒有。
一切都因為他指揮著帝國陸戰隊,面對著兵力相當有限的對手,卻遭受了一場無比慘重的敗仗,出現了巨大的傷亡。
他大川內的前途,也徹底地完蛋了。
話說!在看著第八大隊,也是他手下最后一支生力軍,不過只有五六十人狼狽地從四行倉庫中逃出來了時。
大川內腦殼中的第一反應,是冒出了一串數字:
對四行倉庫進攻了三天之后,他麾下的部隊戰死了2000人以上,重傷人員不低于500人,卻連一寸四行倉庫都未能打下來。
別看魔都特別陸戰隊,總兵力有8000多人。
可是除去了炮兵、一些技術兵種、后勤輜重部隊,以上的傷亡數字已經占據了一線戰斗部隊的六成以上。
魔都特別陸戰隊,現在已經不能用傷筋動骨來形容,而是被打殘了。
想到了這些,他眼前一黑就暈倒了過去,被副官和衛兵匆匆抬回了臨時指揮部,讓軍醫好一陣忙活才醒了過來。
壓抑了心中無盡的悲涼之意,大川內問出了一句:“情況現在怎么樣了。”
這樣一句問得有些沒頭沒尾,但是副官明顯聽懂了其中所代表的所有意思;在遲疑了一下之后,還是沒有選擇隱瞞回答出了一串壞消息:
“在你暈倒過去之后,熊田閣下已經臨時接過了指揮權。
他命令立刻結束了今天的進攻,讓第一二三大隊的殘余兵力,遠遠地監視住四行倉庫的國軍。
二十分鐘之前,大本營的命令也到了。
熊田閣下將會替代你,成為魔都特別陸戰隊的新任指揮官,對于閣下你的委任,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
十分鐘之前,松井石更閣下的命令也到了。
他命令特別陸戰隊,明天中午撤離此地,屆時將會由剛剛得到補充的第三師團一個聯隊,接替這里的作戰任務。”
聽完了以上的一串壞消息后,大川內知道自己被迫退役,狼狽回國的結果已經是沒有絲毫懸念。
在最糟糕的情況發生后,這貨心中反而是輕松了一些。
然后心中涌現了一個沖動,并且到了無法克制的程度:
他要親自去一趟四行倉庫那里,好見見524團的謝晉元,見見這個讓他遭受了一場慘敗的對手。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相信對方有著這樣的胸襟,不會趁機打他的黑槍。
在這樣的沖動之下,大川內居然全身又有了一些力氣,從病床上起來之后,認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就帶上了副官和一群衛兵。
騎上了一匹戰馬后,匆匆向著四行倉庫而去。
不多時,就來到了四行倉庫五六百米之外停下,伸手接過了一個鐵皮喇叭筒,用著一口相當不錯的華語,對著倉庫大喊了起來:
“謝晉元閣下,我是島國海軍魔都特別陸戰隊的指揮官,帝國海軍少將大川內。
你和你的手下,能在我軍三天全力攻擊中成功堅守,絕對是中華軍人中的佼佼者和典范,可敢出來一敘。”
說完之后,也不等倉庫中的守軍有任何回應,將鐵皮喇叭筒扔給衛兵,示意他們不要跟著之后。
居然就帶著一把武士刀,還有同樣沒攜帶槍械的副官,驅動著戰馬緩緩前進。
一直到了倉庫前三百米,這樣一個能被倉庫中神槍手輕易打死的位置,這才是拉住了胯下的戰馬…
自從停止了戰斗之后,四行倉庫周圍,甚至是整個經歷了戰火后的閘北地區,在今晚一輪明媚的月色照耀下,猶如鬼蜮一般的安靜。
大川內的喊話,自然也是傳出了老遠,讓倉庫中的眾人清楚聽到。
手里死死攥緊了九七式狙擊步槍,博叔對著謝團長用近乎哀求一樣的語氣,苦苦地請求了起來:
“謝團座,讓我開槍打死這個鬼子吧。
要是一槍不能打爆這個鬼子的腦袋,你把我的腦袋當球踢。”
因為他現在無比想殺人,雖然目前為止傷亡數字都沒有統計出來,可只要一想起了剛才打掃戰場時,所見到一眾國軍弟兄們戰死的慘狀。
他就想要打死大川內這個鬼子指揮官,為戰死的弟兄們報仇。
胡彪等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中的渴望已經說明了一切。
只是他們低估了傳統文化熏陶之下,謝團長等黃埔生心中,那種‘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榮譽感。
謝團長聞言之后,搖著頭說道:“不準開槍。
我堂堂中華軍人,氣度難道還比不上四個破島上來的小鬼子?不僅不準開槍,我還要去會會這個鬼子,看他有什么屁話想說。”
說完之后,在人群中看了一圈下來后,最終將視線落在了胡彪身上。
又問出一句:“我謝某人這一輩子,從不貪婪和強占弟兄們的功勞。
胡德祿,四行倉庫能夠守到現在,你和三班一眾的弟兄的功勞最大,日后我自會報告給上峰,好好地獎賞你們。
現在的話,敢不敢與我出去。
讓這個叫大川內的鬼子知道,打敗他的人只是一個士兵。”
“有什么不敢的,能打死我胡德祿的子彈,鬼子都沒有造出來了。”胡彪一挺胸膛,如此咋咋呼呼地說了起來。
“那行!放下武器,整理軍容,跟我去會會這個大川內。”謝團長如此說道。
聞言之后,胡彪將身上眾多的手雷、DIY步槍,繳獲鬼子的王八盒子手槍,一一的放到了地上,足足堆出了不小的一堆。
這才是整理著頭盔,還有身上的軍裝。
只是連續苦戰之下,滿身硝煙和血跡的他再整理,身上的模樣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在扣上了風紀扣后,便沒有再繼續折騰。
又不是去見老丈人和丈母娘,要那么講究干什么?
見狀謝團長也沒有多說,招手示意著胡彪跟他出門。
出門前,胡彪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嚷嚷了一聲:“謝團長,且等我一分鐘。”
說罷后匆匆跑進了倉庫內部,等到再度出現的時候,手里沒有多出任何武器,卻多了那一個藏著的徠卡照相機。
這是胡彪想到了這個相機,每次合照之后會死好些人的邪門情況。
想著能不能給大川內也照上一張照片,用類似詛咒一般的邪門手段,陰大川內這鬼子一把,讓他也倒霉。
哪怕他知道這想法幼稚,不科學,但是萬一有用了?
之后胡彪就隨著謝團長出門,在距離著大川內兩人不過十米遠的距離,就此停下了腳步,兩兩相對。
只是在聽到了守軍很多戰術,居然是出自這個叫作‘胡德祿’的士兵,還有他一些身份是前桂軍士兵的伙伴。
以及看到了滿身硝煙和鮮血模樣,連骨子里都透出了堅定的謝團長和胡彪兩人,大川內卻是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一是覺得這樣的一種強大的對手,能堅守下來原本就正常。
二是覺得在戰場上自己當前軍裝整潔,騎著高頭大馬的模樣和架勢相當違和,很是有些自慚形穢。
原本什么‘謝團長這樣的人才,何不投靠帝國,一定的能得到重用’的說法,也根本沒有說出去。
最終僅僅是感嘆了一句:“中華果然是地大物博,英雄輩出的所在啊。”
說完后,大川內轉身就想要離開。
胡彪見狀連忙開口:“那個姓大的鬼子,敢不敢讓我給你拍張照,讓524團的弟兄記住你這個仇家。
日后山水有相逢,一定打爆你的腦殼。”
“有何不敢。”大川內回答了起來。
于是在這個月色不錯的夜晚,胡彪對著大川內按下了快門;然后就是期待著后續發酵,等待一些神奇的事情發生,前提是這個相機真那么邪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