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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首未完成的歌

  詮靈寺偏殿,那棵枝干遒勁、掛滿了紅色愿帶的古樹下。

  賀天然選了一處向陽的高枝,踮起腳,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紅綢系了上去。

  冬日的暖風拂過,那條新系的祈福帶與其他無數承載著眾生愿望的紅綢一起,在風中輕輕搖曳,像一團跳動火焰,又像一只終于展翅的鶴。

  曹艾青站在樹下,仰頭望著,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她臉上投下班駁的光影,她看著那條在風中舒展的紅色綢帶,又轉向身邊同樣仰頭凝視,側臉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柔和的賀天然。

  兩人沒有過多談及昨晚那場家宴上的事,可能對曹艾青來說,那三杯酒水下肚后所吐露的話語中,固然有其幾分真實的情緒在激蕩,但從本質上講,那依舊是在做戲,這是兩人一開始就講好的事,所以關乎這一部分的所有,是不太需要解釋的。

  至于這件事真正發生后,賀天然的態度,他今天能毫不耽誤地趕來詮靈寺,那就是最好的態度了。

  正如期間,賀天然想要開啟這個話題,他想說昨天的那一幕,讓他后悔了,他或許不該讓曹艾青陪著自己演戲的,他應該多想想辦法的,但曹艾青都只是說著“我知道”,“我明白”云云,沒再讓男人把話題繼續深入,直至男人忽然問起一句:

  “為什么你祈愿時說希望我跟我愛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跟你在一起?”

  彼此,姑娘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她綻放出一個笑容,沒有直面回答,而是這么回應了男人一句:

  “天然,就像你愿意等我四年,知道我會從英國回來,那是因為你知道如果我愛你,我就一定會回來,那時你是個滿懷期待,一往無前,并且堅信真誠能換來真誠的人,但我們都明白,光靠真誠,是無法解決當下困擾著你的那些問題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只要你還仍保留著這份真誠,那我就會一直愛著你。”

  賀天然,默默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

  下了山,時間差不多又過了一周。

  余鬧秋自打家宴之后暫時都沒有露面,她的那家心理診所也一直處于閉店狀態,其實想一想也清楚,賀元沖現在傷了,海港區那邊還有無數的會要開,對方作為合伙人,自然不可能這么閑的三天兩頭來串門,不過賀天然這一頭的事務也多,新劇的宣發要他參與,公司上市就差臨門一腳,所以兩人都暫時沒有什么時間見面。

  這天,賀天然收到了黎望的一條消息,說他最近在為電影考慮配樂的事,想讓賀導兒去一趟魏醒所在的音樂工作室,幫忙商量商量。

  雖說賀天然現在是這部《宇宙街》的投資人,更掛名了監制,但這種影響別人創作的事,他都極少參與,只是想著要是不出意外,這應該是第一部打著「未來制作」Logo上映的電影,怎么說還是得重視一下。

  儀式感這個東西就是很怪,其實《宇宙街》作為文藝片,它獲得的投資,完全就沒有賀天然現在手底下幾部影視劇來的多,對它的票房期望也不高,但一想到這片兒要奔著大熒幕,要奔著各種獎項去,那性質一下就變了。

  果然吶,對待項目與對待自己喜歡的事,這種感受確實是天差地別。

  本想著這次過來,隨便聊聊,坐一會就走的,那曾想黎望見著了賀天然的面,一把就將他拉進錄音棚,聽起了魏醒給這部電影做的配樂。

  “這事兒你們討論就好了嘛,干嘛拉著我一起呀,反正我做什么決定,黎導兒都不會聽我的。”

  賀天然將蓋在左耳的監聽耳機往耳后一挪,此時他的右耳,還播放著一首舒緩的純音樂,這是配合情緒走向用的,監視器里播放著黎望已經剪輯好的畫面,還有些沒有實拍的,都暫時用分鏡頭的畫稿替代了。

  “賀導兒還挺有自知之明,有首歌我跟他爭好幾年了,到現在都還沒定下呢。”

  一旁的魏醒吸著可口,將音控臺的聲量按鈕往下一劃,減小音樂,讓幾人的對話更清晰一些。

  這些音樂魏醒陸陸續續都做好些年了,只是《宇宙街》的項目一直擱置,進度才如此緩慢。

  “那找你天然哥過來,肯定是讓你做點能做的呀。”

  黎望一臉陪笑,這讓賀天然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我能做?我能做啥?作曲啊?我就那點從吉他上學來的樂理知識,你讓我扒個和弦,抄段旋律還行,你讓我正兒八經做首歌,我五線譜都看不明白呢。”

  “唉,賀導兒此言差矣,來醒子,解釋一下。”

  黎望一聲招呼,魏醒坐下的滑輪椅一滑,與黎望一左一左,呈兩面包夾之勢的坐在賀天然身邊。

  “賀導兒,你要對自個的音樂素養有信心啊,就你目前的吉他水準,已經打敗國內半分之九十的樂隊了,你現在要是去哪個樂隊當個主音吉他,那簡直是綽綽有余啊。”

  “…果真嗎?”

  “包的!”

  兩人異口同聲讓賀天然有點飄飄然,不禁是摸起今天早上就刮的干凈光滑的下巴,腦中想起那天“主唱”在陽臺跟樂隊溝通的情景,可轉念又快速搖搖頭,道:

  “不是,你倆叫我來,是特意攛掇我搞樂隊?”

  黎望瞇著眼,一臉笑嘻嘻:

  “是也不是。”

  賀天然被氣笑了,“什么是也不是,你擱我這兒玩海龜湯呢?還是錄綜藝啊?說謎語氣人的功力,你確實在我之上啊,黎導兒。”

  “嗐”黎望擺擺手,還不好意思起來了,“這不是看你跟阿涼一起上綜藝學的嘛”

  “你…差不多了啊!”

  “好好好,說正經的…”最近賀天然與溫涼上完綜藝的熱度終于降下來了不少,黎望也適可而止,認真道:“是這樣的賀導兒,就是您不是要出演我片子里的那位消失的‘主唱’么,片子里他有一首沒發布的歌兒,需要你…”

  “那不是溫涼唱的嘛?”

  沒等對方把話說完,看過劇本的賀天然就先問起了疑惑。

  “對,最后片子里是拿了這首歌來唱,但現在問題是…詞兒還沒有。”

  “那你寫呀,跟我說干嘛?”

  “這不您是樂隊‘主唱’嘛…”

  “不是…”

  黎望這么一說,賀天然聽著有些宕機了,他愣了兩秒,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比劃道:

  “嘶你的意思是,我是主唱,但是我消失了,然后現在我有一首沒填完詞兒的歌,我得帶入角色把它寫完,然后在片尾,把它留給溫涼唱出來,是這意思唄?”

  “對對對對,是這意思。”

  黎望連連點頭,正在賀天然躊躇之際,一旁的魏醒也提醒道:

  “賀導兒,你還記得上次我幫阿涼錄《黑夜問白天》的時候,我跟你說,我一直想給INTERESTING,寫一首真正意義的成名曲嗎?”

  這應該是賀天然精神分裂前的事,他對此默然不語,只是看著魏醒,只聽他繼續道:

  “我…本科是學雕塑的,雖然一直喜歡音樂創作,但那也只是個業余愛好,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A叔,遇上了阿涼,還有后來的樸老板、黎導兒等一眾朋友,跟他們一起搞樂隊那幾年,也是我最無憂無慮的那幾年,我時常會感到遺憾,如果當時我的音樂創作能力再強一點,給樂隊寫上一首成名曲,一首火一點的歌,會不會…呵”

  賀天然靜靜聽完,輕聲問:

  “那為什么歌詞你不自己寫呢?”

  魏醒搖搖頭:

  “寫詞不是我的強項,何況…”

  他注視著眼前的賀天然,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誠懇地承認道:

  “賀導兒,你幫黎導兒重啟了《宇宙街》,更間接讓我這首歌有了再次面世的機會,這說明,你跟我們這群人,冥冥之中是有一種緣分在的,或者說,我們其實是同一類人,要不然以你現在的名望,也不可能跟我們走到一起。

  只是你跟我們不同的在于,我看你前段時間跟阿涼在天臺上的即興演出,也翻看了更早先時候,你們在大學城地鐵站時的音樂快閃,我能察覺到你跟她很有默契,這種默契不是樂隊成員之中的那種通過不斷磨合出的默契,而是阿涼發自內心的雀躍,這是她對我們這些朋友們所沒有的一種狀態。

  我相信賀導兒你一定也能感受得到,因為如果你沒有,那應該也不會讓現在已經火起來的阿涼繼續參演這部小成本的文藝作品,畢竟從她現在的商業價值來說,拍這部戲無疑是在浪費時間。

  我跟黎導之前已經討論過了,基于你會在片中出演‘消失的主唱’這么一個角色,而且你本身就是個導演,擁有一定的創作能力,所以我們一致決定,這首歌的歌詞,您是最好的選擇。”

  這番話,倘若是換一個人,賀天然都會覺得對方是在拍自己馬屁,但是魏醒,作為溫涼以前樂隊的成員,花了幾年時間做出一首歌,為彌補當初樂隊解散的遺憾而說出這番話,那確實是稱得上情真意切,在情在理了…

  對方話已至此,賀天然也不再推辭,他兀自帶上左耳的耳機,開口說道:

  “放出來,我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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