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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這愛意清白似我熾熱且濃(四)(艾青主題曲發布了)

  眾人抵達詮靈寺時,時間正好臨近正午,雖然還不算飯點,但寺廟飯堂已然有了絡繹不絕之勢。

  四人跨步進入寺廟,薛勇便貼心提議道:

  “咱們還是先去吃飯再去參拜吧,詮靈寺的素齋本來就緊俏得很,而且他們只放兩小時的餐,過時不候,婷婷早上本來就沒吃多少,爬山也累了,這又是吃素的,可耽誤不得,何況艾青還扭著了腿,先休息會吧。”

  曹艾青雖然現在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但聽見這話,還是笑著贊道:

  “薛勇,看不出來呀,人要當爸爸了,為人處世確實是一下變得周到了不少嘛,婷婷,你這是訓夫有方啊換成咱們高中那會,誰能想到惡名在外的勇哥會變成這樣呢?”

  “艾青你可別說這些,否則他尾巴得翹天上去。”

  自家丈夫被夸,白婷婷嘴上說著是數落,但其實神情上自然是與有榮焉的。

  薛勇這廝倒是一點都不覺得羞恥,絲毫沒有被夸獎過的局促,而是抓了抓臉皮,笑道:

  “哎呀,誰還不是一個香香軟軟的大男孩呢,是吧,賀導兒”

  賀天然都不知道怎么去接這茬,耳邊就聽見一聲“Yue”的干嘔聲響…

  “不是吧老婆,你給點面子呀…”

  “我被你刺激到了啊,我真的要吐啊…”

  “啊,快快快,吐里面來。”

  興許是已經應對了不少妻子在外的孕吐情況,薛勇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次性塑料袋,一邊拍著白婷婷的背,一邊將她帶到了附近一個角落。

  望著兩人不算光采,但卻恩愛非常的背影,曹艾青突然有些羨慕,又有點感慨,她看向身邊的賀天然,也不說話,就是一雙眼睛一閃一閃的,像是流轉著什么心事,男人自然而然想到了許多東西,試探著開口問:

  “你是…”

  “不是。”

  姑娘挪開目光,雙手背在身后,耐心地等著不遠處的二人處理完。

  “那…你剛才看著我干啥?”

  聽到賀天然的疑惑,曹艾青嘆了一口氣,緩緩道:

  “就是想起你以前,對于這些事,是最嫌麻煩的。”

  賀天然一愣,回想起那日在海島上,曹父曹母問及與自家女兒的婚姻大事,自己卻拘謹而不可答的情景,如今聽了曹艾青的陳述,想來原身亦是對這個人生的終極問題,沒有尋到一種內心的答案。

  “你是說…結婚?還是迎接新生命?”

  “這不是一個選擇的問題,天然,這是一段因果關系…”

  曹艾青思索道:

  “記得你說,你兒子都沒當明白,就不敢隨便去做一個父親,但你又不反對結婚,我知道,你是怕委屈我,虛耗了光陰,但是我并不這么想,我愿意給你這個時間想清楚,就像你愿意等我,讓我去完成自己的學業,追逐自己的夢想一樣。

  不過,我也有我的小心思,因為你這個問題都沒想明白的話,就算你跟我求婚,我大概率也會猶豫,并不是我多么想要一個孩子,只是不管是組建一個家庭,迎接新的生命;還是像婷婷他們那樣,一個新的生命突然降臨,從而組建一個家庭,這些可能意料之中可能意料之外的事,毫無疑問是可以將人生推進到…下一個階段?

  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我知道這很重要,所以,我也希望我的另一半,可以清醒地、心甘情愿地陪我一起走下去。”

  賀天然聞言,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自己身上忽然出現這種情況,是不是原身那個賀天然,也沒想清楚這些事情,那些家庭上的、情感上的、事業上的,種種的精神沉疴,讓他陷入到了一種混亂的狀態,從而把一個完整的人格,分裂成如今這樣。

  而他們這些內在人格的使命,就是以不同的角度,去追尋一個足以讓所有“賀天然”都可以自洽的答案…

  “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會讓我等太久了。”

  “什么意思?”

  曹艾青瞇起眼睛,指著賀天然穿在里頭的那件衛衣,調侃了一句:

  “雖然我說你從來沒壞過,但這種衣服,我將近好幾年沒見你穿過了,大概是…從你開了公司,工作了以后吧,所以今天乍一見到你,還以為你的‘少年’人格又躥了出來。”

  “哈哈…”賀天然笑了笑,“南山甲地沒有我換的衣服了,這是王媽給我搭的。”

  賀天然說是這么說,內心卻十分清楚,那么向往一家團聚的“少年”,在昨天那個場合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以至于自己都分不清昨天與父親溝通的,到底是“作家”,還是“少年”。

  薛勇夫婦回來了,眾人走向寺廟飯堂,前頭說詮靈寺今日香客不多,那也只是相較節假日而言,寺廟里午、晚各會放一餐,但由于山路難行,返回需要時間,所以絕大多數香客都是選擇午時這一頓素齋的,也得虧薛勇的提議,他們剛取了餐坐下,飯堂里就排起了長隊。

  眾人細嚼慢咽,差不多又耗費了半個小時。

  期間,白婷婷一邊吃著萵筍,嘴里嘎嘣嘎嘣,一邊說道:

  “欸你們知不知道,詮靈寺的觀音殿,求姻緣很靈的…”

  薛勇刨著飯,“老婆,你說點我們本地人不知道的事兒唄?怎么,你想給咱們肚子里的孩子求姻緣啊?這確實嗷,贏在起跑線!”

  “欸你!別亂說話!”

  賀天然嘿嘿一笑,這兩夫妻可真有意思,問:

  “現在能知道是男孩女孩嗎?”

  提到這個,薛勇就一臉幸福的苦惱,“哎喲,別提了,上次我陪她去做B超,拿起一男一女的兩件小衣服,問醫生哪件合適些,人家愣是沒告訴我呀。”

  曹艾青在旁提議,“你們要真想知道,那就找一有中醫師父坐館的診所,這都能把脈摸出來的,對了,詮靈寺就有僧醫啊,一會你們去問問,碰碰運氣?”

  “真的?”

  白婷婷眼睛一亮,顯然是有些意動,反觀薛勇,這時候倒是鎮定了許多。

  “哎呀,生男生女都一樣,是早是晚都得到,無所謂這一時半會。”

  賀天然瞥了他一眼,“是這么個道理,但小勇哥你手抖什么呀?”

  “我帕金森不行啊”

  “呸呸呸,我真是捂不住你的嘴了。”

  白婷婷抱怨著,然后又一掃眼前二人,笑瞇瞇問:

  “欸艾青,以后你要是跟賀導兒生了孩子,倆男孩就做兄弟,倆女兒就做姐妹,一男一女咱倆就做親家,好不好?”

  薛勇在旁附和,“做兄弟、做姐妹、做親家都能成的,這必須響應一下號召生二胎啊。”

  看著這對夫妻一唱一和,曹艾青一時羞的不好意思說話,只是望向賀天然,男人“嘿嘿”一笑,說道:

  “英雄跟英雌是吧,那小勇哥你們要是生了第三胎,你打算叫什么呀?”

  “啥玩意?”

  白婷婷一愣,不由是脫口而出,顯然,這位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并不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已經被他老爸定了這么個現代人聽起來有點抽象的名字…

  “欸,親家你可真是大漏勺啊…”

  “不是薛勇,要是男孩你叫個英雄就算了,要是女孩你叫什么英…英雌,你不怕她被人笑話?”

  “誰敢笑話?誰敢笑我女兒?看我不弄…”

  薛勇還沒說完,就被白婷婷夾起一筷子青菜塞進了嘴里。

  這對歡喜冤家啊…

  賀天然與曹艾青相視一眼,俱是埋首竊笑。

  吃過飯,四人再次分開,薛勇夫妻想在廟里先尋摸一下曹艾青口中的僧醫,順道給她帶一瓶跌打藥回來,她的扭傷不算嚴重,休息了一會過后現在走路除了有點別扭外,基本上已經感覺不到什么疼痛。

  出了飯堂,行至寺廟偏殿外的一處庭院空地,庭院中央,栽種一顆古樹,而古樹周圍,就見幾張古樸的長案依次排開,上面整齊擺放著文房四寶與一沓沓紅色的祈福帶。

  不少香客正俯身案前,或凝神靜氣地抄錄經文,或揮毫潑墨,寫下心中所愿。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寺廟固有的檀香氣息交織,令人心曠神怡。

  曹艾青被這氛圍吸引,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目光流連于那些專注書寫的身影。

  賀天然見狀,也順勢停下,他的視線掃過案桌,最終落在了一旁供人自由取用的祈福帶和筆墨上。

  “想寫點什么嗎?”賀天然輕聲問。

  曹艾青搖搖頭,莞爾一笑:“我的愿望,一會念給菩薩聽就好了,倒是你…”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認識你這么些年,知道你不愛磕頭拜佛,甚至連門檻都懶得跨進去,但你最近經歷了這么多,不覺得需要找個方式,梳理一下嗎?我看這里,倒是個讓人靜心的好地方。”

  “我…”

  賀天然神情躊躇,他伸頭看了看近處香客們寫的文字,多是一些祈望平安順遂、身體健康,事業或學業有成的內容。

  沉默了片刻后,他不置可否地走到一張空著的長案前,上面還鋪著一條細長的祈福帶,那是一條長長的紅色綢帶,質地柔軟,寫完后可以直接掛在庭院的古樹上。

  曹艾青也跟著走了上來,拿起一支兼毫筆,也不管男人是否決定要寫,總之就是塞給了他,然后姑娘便在硯臺中慢慢添墨。

  “要不然…你幫我寫?”

  男人抓了抓頭。

  “那福要不要我幫你享啊?”

  姑娘瞪了他一眼,安靜研墨。

  “主要是不知道寫什么,什么平安健康,財源廣進的,到哪兒都是說的這些吉祥話呀”

  賀天然雙手環抱,筆帽抵著下巴苦惱著,姑娘激將道:

  “那…你就結合你最近的情況,寫點詩什么的?畢竟你可是大導演,不會這點文采都沒有吧?”

  “哎喲,我哪會寫什么詩啊,這跟寫劇本又不一樣,頂多…化用一些句子,傾吐一番郁氣吧。”

  說完,曹艾青的墨也磨好了,賀天然輕輕一沾,筆尖終于落下,墨跡在紅綢上緩緩洇開,一行行帶著個人風格的小句躍然其上:

  「將輕狂斟滿空盞,邀風月共飲一程悲歡…」

  “好句”

  姑娘很是捧場,賀天然直起背,搖搖頭:“想半天,只能蹦出這么半文不白的一句,接下來我可寫大白話了啊,你可別笑。”

  他再次躬身,又寫出四句:

「風怕泛舟,不愿隨江流月怕酩酊,人情道中栽了跟頭應道是:載去了少年意氣,醉了個蒼老白頭  年與時馳,意與日去…」

  曹艾青安靜地站在他身側半步之外,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地看著。

  他的字算不上頂好的書法,筆畫間甚至帶著些許遲滯與掙扎的痕跡,他寫的也很慢,像是在與內心的每一個自己對話。

  寫“輕狂”時,他想起了那個躲在房間里哭泣的少年,也想起了在夢想與事業上銳意進取、甚至有些不管不顧的自己;寫“風月悲歡”時,溫涼執拗的眼神與曹艾青決絕的面容交替閃過;寫“人情道中栽了跟頭”,父親賀盼山復雜的眼神、弟弟賀元沖的敵意、余鬧秋的算計,種種畫面紛至沓來;直到“年與時馳,意與日去”,一種時光流逝之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這讓他寫到此處時,筆鋒突然一頓…

  但,這也僅僅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他并沒有停,又在最尾,寫下兩個字:

  「不如…」

  如果,這段算不得什么詩詞的小句停在這兒,那未免也太過悲觀,而見賀天然再次停住,曹艾青不由追問:

  “不如什么?”

  賀天然彎著身子,側過頭,看了姑娘一眼,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一直沉浸這種精神狀態之中,那么是真的對不起曹艾青與溫涼為了自己康復,而做出的一番努力,何況…

  他也不想一直這樣。

  曹艾青只見對方習慣了麻木與權衡取舍的眼神中,罕見地綻放出一縷銳芒與肆意,男人手腕一抖,筆勢陡然一揚,帶著一種力量,重重寫下那些橫直撇捺,嘴里更是張揚:

  “不如且放…鶴、沖、天!”

  這像是一聲發自心底的吶喊,是對所有精神沉疴過往的告別,更是一聲掙脫桎梏,奔赴未來的宣言。

  寫完最后一筆,賀天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放下筆,靜靜地看著紅綢上的字句,眼神復雜,有釋然,有感慨,也有一絲新的堅定。

  “寫完了?”姑娘輕聲問。

  “嗯。”

  賀天然應道,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的字跡上。

  “那…拿到觀音殿去,祈個福在掛起來…”曹艾青抬起眼,眼中帶著溫柔的笑意,“讓菩薩也看看,我們賀導兒,想飛了。”

  男人眨了眨眼,似乎姑娘一開始就想好了要這么做了。

  “…行。”

  最終,賀天然也沒有反對,拿著那條墨跡未干的紅綢,與曹艾青一同走向觀音殿。

  越靠近殿門,那股濃郁的香火氣息便越是濃重,而果然如曹艾青所料,走到那朱紅的殿門前,賀天然望著殿內慈眉善目、俯視眾生的觀音像,腳步便敬而遠之般停了下來,他將手中的紅綢遞給曹艾青,嘴角浮出一個溫和笑容:

  “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曹艾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勉強,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接過那條仿佛還帶著他掌心溫度的紅綢,獨自一人輕盈邁過了那道對賀天然而言宛若天塹的門檻。

  殿內燭火長明,將觀音菩薩悲憫的眉目映照得愈發柔和深邃。

  香爐中青煙裊裊,如同無數虔誠的祈愿,盤旋上升,最終消弭于殿梁之間。

  曹艾青走到一個空著的蒲團前,裙擺微動,盈盈跪下,將那幅寫滿賀天然心緒的紅色綢帶雙手合十,緊緊貼在胸前,似乎這樣就能將那字句間的掙扎與期盼,一并渡入自己的心海。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信女曹艾青,今日冒昧叨擾…”

  她的意念清晰而明確,就跪在那里,虔誠的好像已經跪拜了好多年…

清白之間,伽藍堂前,寶相莊嚴  石火爭艷,滄海桑田,難消因緣…

  “我身旁那人,他叫賀天然。他…近來心中很苦,思緒紛亂,像走在迷霧里尋不到出路。他并非有意不敬,只是過往種種,讓他習慣了獨自承擔,習慣了與這一切保持距離,菩薩慈悲,請您勿要怪罪他的唐突無禮…”

  “他其實心地純良,只是被太多東西束縛,信女別無他求,只愿菩薩能加持于他,愿他早日理清紛擾,尋得內心的安寧與自在。愿他…能真正地快樂起來,做他想做的事,愛他想愛的人,無所掛礙,自由如風。”

  “至于信女自身…惟愿他,一切安好,早日找回自己。”

我心一片,執此一愿,自縛作繭  不曾坦言,未曾改變,菩薩垂憐…

  她的禱愿輕柔而綿長,全部心意都系于身旁那個立于門外的身影之上。

  或許或許,她的命運就像佛桌邊燃燒的紅燭…

  火焰向上,

  淚流向下。

  而就在這時,姑娘纏繞在手掌的紅綢末端,忽然感受到一絲極其細微的、來自綢帶另一端的牽引力。

  那感覺如此微妙,曹艾青羽睫輕顫,帶著一絲疑惑,緩緩睜開了雙眼——

  視線所及,先是映入了一雙熟悉的運動鞋,然后是那條略顯隨意的牛仔褲…她的目光順著向上,心口猛地一撞!

  賀天然不知何時,竟已跨過了那道門檻,此刻,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她身旁的蒲團上!

  他嘴角帶著一絲壞笑,高大的身軀在這充佛堂里顯得有些局促,背脊挺得筆直,姿態甚至帶著久未跪拜的僵硬與生疏。

  而那條連接著兩人的紅色綢帶…

  此刻正被他牢牢攥在寬大的掌心,仿佛抓住了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

  曹艾青怔住了,一時間忘了動作,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賀天然非但沒有回避,反而沖她挑了挑眉,然后竟也學著方才曹艾青的樣子,雙手合十,他那雙手夾著紅綢的一端,閉上了眼睛。

  他嘴唇微動,用一種恰好能讓曹艾青聽見的,帶著戲謔卻又暗藏認真的聲音,開始了他的“祈禱”:

  “菩薩在上,在下正是賀天然,我身邊這個姑娘叫曹艾青,因為她每次祈禱都只提了我,所以我這次進來,是想提醒您老人家,可千萬別忘了她。”

  換了人間笑與哭,字里行間談殊途,愛憎會三人成虎。

  相思路行來往復,阻不斷情深幾度,怨別離終成刻骨。

  “她什么都不求,但我希望她什么都能得到,當然,這事兒不用菩薩您操心,我來解決,只是…菩薩啊菩薩,您為什么要把您最虔誠的信徒,送到我身邊受苦呢?所以,我還希望您能保佑她…保佑她設計圖畫得順,靈感永不枯竭,以后成了國際知名大建筑師,還能看得上我這個‘小導演’。”

  “賀天然!”曹艾青忍不住低聲嗔怪,伸手想去掐他。

  “好好好,說正經的。”

  男人立刻求饒,他頓了頓,聲音忽然低沉下來,那層玩世不恭的外殼仿佛裂開了一道縫隙,流露出內里的真誠:

  “還有菩薩…請您保佑她,往后每一天,都像今天這樣,笑得開心點,再開心點,那些讓她皺眉頭的事,都算我的,我呢,皮厚,扛得住。”

  “吭”

  聽著賀天然嘴里的俏皮話,曹艾青本來繃著的俏臉忍不住一笑,然后又迅速整理表情恢復。

  賀天然重新睜開眼,他的手勢與朝拜方向并沒有改變,但頭卻側了過去,看向那個只屬于他自己的“活菩薩”,嘴里道:

  “菩薩啊菩薩,愿我們在彼此心里,永遠都如此刻般鮮活、美好,沒有拘束,惟愿今后我們的每一次相遇…都恰如重逢。”

  寺廟的鐘聲恰在此刻悠揚傳來,渾厚、空靈,滌蕩著塵世的喧囂。

  香火的煙霧在他們之間緩緩流淌,模糊了佛像的細節,卻讓彼此眼中的倒影愈發清晰。

  “怦通——怦通——”

  一種心跳聲,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亦或是兩人交織在一起的。

  在這極致莊嚴、極致圣潔,本該摒除一切俗世欲望的道場,一種截然相反的、源自內心的情感悸動,正在慢慢滋生、蔓延。

  賀天然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側臉線條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有些緊繃…

  他開始緩慢地,一下,又一下,將那象征著彼此聯結的紅色綢帶,輕輕往回拉…

  這個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柔,和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心。

  綢帶漸漸繃直,縮短…

  曹艾青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滯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對方掌心的力量,正透過這柔軟的布料,一絲絲傳遞過來,牽引著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無法抗拒地,向他靠近。

  空氣中彌漫的檀香味仿佛更濃了,那莊嚴的佛號似乎也在耳邊回響…

  在莊嚴寶相的注視下,在這香火鼎盛、清規戒律森嚴的佛門凈地…

  賀天然俯身靠近,曹艾青甚至能感受到男人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耳畔的絨毛,帶來一陣戰栗。

  她是他的菩薩,也是他的禁臠。

  是讀了一輩子的經書,也是束之高閣的禁書。

  此刻,他想要懷著虔誠的邪念…

  朝圣,并褻瀆。

  在彼此劇烈的心跳聲中,在那條紅綢被拉到最短,緊緊連接著彼此的瞬間,男人微涼的唇,如同蝴蝶點水般,輕柔而迅速地,印在了姑娘滾燙的臉頰上。

  那一觸,短暫得如同幻覺…

  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的莊嚴肅穆,劈開了所有的顧慮遲疑,將最無法掩飾的愛意,烙印在這方寸之間。

  曹艾青握著紅綢另一端的手微微顫抖,卻不是想要掙脫,而是更緊地,與對方一同握住這份在菩薩注視下的甜蜜。

  賀天然迅速退開,耳根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不敢看菩薩,也不敢看周圍的任何事物,只是深深地望著她,眼中帶著做了“壞事”后的慌亂,以及更多、更多的,明亮與堅定。

  曹艾青的雙眼出現了一抹氤氳,用氣聲,近乎呢喃地,說出那句早已在心中盤旋許久的話:

  “你又欺負我…”

  謝謝你贈我一場婆娑長夢,這愛意清白似我熾熱且濃,任光陰滔滔仍滾燙一如初擁…

  愿青山如故與你相逢,愿能執手聽未競的鐘。

  (BGM——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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