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派蒙你就不用換了，這樣挺好的。”
“小心我頂你哦！你再說一遍誰是派蒙！”
就在姜惜兮彎著腰垂著頭滿屋追著賀天然去頂，而一旁的溫涼竟然真的拿起衣服開始比畫時，曹艾青的忍耐度已然達到了臨界點，本來是垂下的手不覺間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
溫涼愿意去換衣服，那是她有自己的方式去拿捏賀天然，而同樣的方式套在曹艾青身上，她能愿意就見鬼了…
怪，太怪了！
這是一進屋，一與眼前這個“賀天然”交流后，曹艾青就感受到的奇妙氛圍。
雖然早知道這個“少年”人格定格在了賀天然的十六七歲，但在曹艾青的印象中，跟男友一起上高中那會，他也不這樣啊，頂多就是靦腆，寡言，容易害羞的I人一個，這在青春期不是很普遍的特征么？
別說當時覺得沒什么，就算以現在的目光看過去，也覺得沒什么不正常。
可眼前這個“少年”完全就是一副有恃無恐，說話完全不過腦子的樣子，賀天然當年是這樣的？
曹艾青覺得自己記憶都有些混亂了，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認識賀天然這么多年，已經對他有了濾鏡，導致他的心性一下回到了十年前，自己還沒習慣接受這樣的他。
但不管怎么說，看著這個命令著一屋人團團圍著他轉的賀天然，曹艾青確實生氣了。
聽著耳邊持續不斷的打鬧聲，曹艾青終于忍不住從嘴里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了男人的全名——
“賀、天、然…別鬧了！”
一時間，全屋安靜了。
賀天然與姜惜兮停下了腳步，溫涼正想拿衣服去換呢，一下也是緊張地朝她這邊看過來。
“什么換衣服才能跟你聊，你以為我們在陪你玩呢!你鬧夠了沒有！”
曹艾青一聲直白的質問，把精神才松弛下來的“少年”賀天然問楞在當場，只見他的雙肩一抖，像是清醒了一點，但可怕的一幕發生了，因為這種顫抖并沒有停止，而是蔓延到了賀天然的全身，他痛苦地閉上眼，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賀哥哥——！”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離他最近的姜惜兮驚叫一聲，趕緊是蹲下去查看他的情況。
“天然！”
溫涼也趕緊走了過去查看。
曹艾青被這樣的突發情況楞在原地，不用想都知道是剛才自己的那一聲警告刺激到了賀天然的病情，她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就聽賀天然嘴里不斷說著胡話——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是智障嗎？啊！”
“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既然她倆愿意，我為什么不能使喚她們？”
“她們是在關心你，你竟然還命令她們，你把她們當什么？你的丫鬟仆人嗎！”
“哎喲，你們別吵了，‘作家’你就把這當成是一種情趣嘛…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其實還蠻想看的，要不…我來？”
“你們都別想控制我！這身體是我的！你們都得聽我的！而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倆都做了什么，‘作家’你在辦公室跟余鬧秋，‘主唱’你在綜藝節目的時候跟溫涼，一個玩SM，一個玩PUA，你倆玩得比我花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就想看看她倆出COS怎么了！”
“不是，你這孩子急了誰都咬嗎？”
“憑什么？啊？我問你一句憑什么？憑你像個傻嗶一樣覺得全世界都應該圍著你轉？！再這樣你遲早要闖禍！”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要這么厲害，為什么一早你不敢出來呢！現在你搞不定的事我搞定了，你見著場面緩解了你就想出來了！”
“好了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
只見賀天然的表情，一下變得叛逆、一下變得憤怒、一下又感覺稍微恢復了些理智的自言自語，三個姑娘都是頭一次親眼目睹賀天然這人格分裂的一幕，人都傻了，這場面又是詭異，又是好笑，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好在作為演員的溫涼有經歷過這種上一秒是一個人，下一秒又是另一個人的場面，即便情況不同，但起碼情景是相似的，她率先反應過來，拉著還站在一邊擔憂的曹艾青，將手上的衣服塞進對方懷里，不等對方反應，就對賀天然說道：
“冷靜賀天然，你要是再吵，我們就不換衣服了，好吧！冷靜！現在我們要進屋了，你要是再吵，就看不見了！”
說罷，她對曹艾青使了個眼色，對方也立時反應過來，接話道：
“對啊，天然，我…我們進去換衣服，你在外面安靜等著啊…”
別說，這話一出，賀天然如同個順毛驢，嘴里的胡話頓時少了許多，真的就慢慢穩定了下來，隨后，溫涼對著姜惜兮做了個安慰他的手勢，拉著曹艾青進了屋。
“賀哥哥，她們進去了啊，你別激動了，現在沒人怪你，我們都聽你的。”
姜惜兮撫摸著賀天然的背，剛才那神叨叨的幾下，確實也把小姑娘嚇得不輕。
“唉，艾青也不是我說你，你知道賀天然精神狀態不好，你跟他較這個真干嘛呢？”
臥室里，曹艾青坐在床沿，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溫涼在落地鏡前利落地脫下羽絨服，露出里面貼身的黑色打底衫，姣好的曲線在曹艾青眼前若隱若現，這間臥室比客廳更顯擁擠，墻上貼滿了動漫海報，衣柜門半開著，能看到里面塞得滿滿當當的COS服和假發。
“我不是要跟他較真…”曹艾青聲音悶悶的，“只是這個樣子的天然，我真的沒見到過，他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個得意忘形的小孩，這也不是念高中時候的他啊。”
似乎為了驗證自己的記憶，曹艾青對眼前這位高中同學追問了一句：
“溫涼，天然他高中的時候也不這樣啊，對吧。”
“呵呵，嗯…你問我？”溫涼好像被氣笑了：“我跟你們高中的時候又不熟。”
溫涼把八重神子的外袍往身上披，穿衣的動作稍微頓了頓，轉頭看她：
“不過嘛，我聽他剛才說的那些胡話，倒是能理解他現在的那種心態了。”
“什么心態？”
“首先說啊，我不懂心理學，但我知道怎么去分析一個人物，就像我演戲一樣，你也可以代入一下，如果你十六七歲，突然之間穿越到了二十五六，沒有經歷過任何社會的毒打。
然后書也不用讀了，高考也不用參加了，有個億萬富翁的老爹，一個海歸的老媽，家庭和不和睦暫時不論，反正曾經你暗戀的白月光現在是你的女朋友，班上的另一個校花是你的旗下藝人，你現在手握一家估值超過二十億的經紀公司，一家行業頂尖的影視制作公司，甚至是為了更好的把錢花出去，你最近又另開了一家投資公司，至于社會身份，反正認識你的人開口就是‘賀導’、‘賀總’、‘賀少’地叫你，在行業內不認識你的人都得給你三分薄面，但你的心態就只有十六七歲，所以換成是你，曹艾青，你會膨脹嗎？”
曹艾青一時無話，溫涼重新轉過頭，看向鏡子，對于對方的回答，她似乎并不怎么看重，因為她本身就有一個很明確答案。
“噗——”
似乎是代入到這個假定情景之中過于舒爽，溫涼突然笑出聲，手指靈活地系著衣帶：
“反正要是我呢…我覺得那個時候的我，會比賀天然更過分。”
曹艾青一怔，低喃道：
“我只是，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所以啊，曹艾青…”
溫涼對著鏡子調整衣領，語氣帶著幾分說不上來的情緒：
“你真是一個幸運的人，賀天然從來不會把他覺得自己幼稚、不堪的一面展露到你面前，他怕你不喜歡、不接受，就像是一只孔雀讓你看見開屏，但不會讓你看見屁股，雖然這在戀愛期間是沒有什么錯，但時間一長…他也覺得會累呀。”
曹艾青想起這若干年來，自己與賀天然的感情長跑，忽聽門外適時傳來姜惜兮軟糯的嗓音：
“賀哥哥你臉好紅哦，要不要喝點水？”
臥室里兩個女人對視一眼，曹艾青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輕笑了一聲，說道：
“外面你問的那個小不點…”
“嗯？”
“曾經天然喜歡過他。”
“你是說…”
溫涼蹙起眉頭，曹艾青搖搖頭：
“沒有那么惡劣，惜兮人很可愛，對賀天然很崇拜，彼時我與天然都沒有確立什么關系，所以這也說不上什么第三者插足，但那時我們確實對彼此有著好感，他的花心讓我感到很生氣，于是就那么晾了他一年多，等到我們和解了，時間又到了我得去國外求學的時候…
其實現在想想，關于天然為什么會喜歡上惜兮這件事情，全部歸咎于花心，未免太過于籠統，而今天天然的這番不知說是潛意識好，還是人格外化的表現，以及溫涼你的看法，都讓我對當初的這件事，多了幾分不同的理解。”
曹艾青兀自思索著，手中突然被溫涼丟來一件東西。
那是一條衣服的繩結。
“幫個忙…”溫涼轉身，背對著她，露出背后復雜的繩結，“這個設計太反人類了。”
曹艾青接過繩帶，走到對方的身后，指尖不經意觸到溫涼光滑的背脊，她這才注意到對方后頸沁出的細密汗珠…
原來對方在游刃有余的姿態下，也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你其實也在陪他胡鬧。”
心細如發的曹艾青輕聲說，手下仔細地整理著繩結。
溫涼從鏡子里對她眨眨眼：“不然呢？難道真要像某些人一樣，把他嚇得人格分裂現場直播？”
曹艾青手一抖，繩結差點扯成死結。
“我…”
“安啦，不要把你的男朋…不，不要把你的前男友想象的那么成熟，他對你一直以來都是在裝成熟罷了，誠然…他那是愛你的表現沒有錯，我不否認，不過…”
溫涼轉身，寬大的袖擺劃過一道弧線：
“不過，我們的人生都是立體的嘛，想愛一個人也不能光愛他的一面，對吧？你要是沒見過他幼稚的模樣，現在想體驗也不晚啊”
她說著突然湊近，身上淡淡的馨香混著COS服嶄新的布料氣味撲面而來：
“再說了，對付這種表面上裝得像個老司機，但其實是個口是心非的小鬼頭，有時候順著他來反而更有效喔，土、妹、子”
“哎呀，你說誰土妹子！”
這突然靠近的距離讓曹艾青一慌，溫涼也在對方伸手推開自己之前旋身一退。
她一手橫亙在胸前，一手托著下巴上下打量起了曹艾青：
“土妹子，就是你要扮演這個角色的人設，游戲里我這個角色就是這么叫她的，不是曹艾青…你平時真的一點游戲都不玩的嘛？”
“玩啊！”
曹艾青反駁了一句，似乎對現在的這種氛圍也沒那么難以接受了：
“開心消消樂，我玩到556關。”
“哎…”
溫涼扶額長嘆，一時之間也不太明白，自己是輸在了哪兒…
但就在幾分鐘后，她會清晰的明白，自己這位勁敵平時隱藏起來的戰力有多可怕…
二十分鐘后。
“少年”賀天然與姜惜兮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就這么直不楞登地杵在臥室門口，兩人默契的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雙手環抱，雙腳岔開與肩同寬。
兩人都戴上了繪有馬賽克方塊的黑色墨鏡，姜惜兮甚至把帶有貓耳朵的兜帽都拉了上來，萌狀可掬。
“她們好慢啊…”
姜惜兮小聲嘀咕，她歪了歪頭，試圖從門縫里窺探到點什么，但什么也看不見。
賀天然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故作深沉：
“惜兮，這你就不懂了，偉大的作品需要時間的沉淀，就像泡面需要三分鐘，魔法少女變身也需要四十五秒外加一段BGM，她們這屬于是…史詩級換裝！”
“賀哥哥，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的尺碼太小了，服裝她們穿起來比較麻煩所導致的呢？”
姜惜兮有些扭捏地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給自己挽尊：
“啊，不過C服除了定制，一般都是均碼，應該沒什么問題…”
“咚咚咚咚咚咚…”
她等了幾秒，好像聽見了什么玩意一直在跳，像是什么細微的引擎聲，她不確定，側頭看了看姿勢一直保持著原狀，把所有神情都藏在了墨鏡之后的賀天然，對方沒什么異狀。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正在這時，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清晰可聞——
“咔噠。”
臥室的門，被緩緩拉開了一道縫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