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琉卡莉婭小姐,我們之后再見了。”
“嗯,希望你能夠遵守約定。”
“放心,我一向是信守承諾的。”
當鏡中人離去之后,赫伯特拿起手邊的一塊黑布,罩到了鏡子上面。
想要隔絕某位鏡妖小姐的窺視,這種簡單的物理遮擋反倒是最有效的方法。
這跟如何防止自家的攝像頭被外人入侵一樣,
最好的方法有兩種。
要么,是直接物理上擋住攝像頭,
要么,是直接不安裝攝像頭。
直接選擇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首先,“砸碎鏡子”這個選擇自然是不能選的。
這個鏡子本身就是他送給瓦倫蒂娜的,已經沒有了對它的支配權。
此外,如果毀壞鏡子的話,那無疑是在向鏡妖小姐挑釁宣戰…那也沒什么必要。
敲打修理有之前的一下就足夠了,再多的反倒成了惡意挑釁。
“…呼。”
等做完這一切后,赫伯特終于輕輕的呼了一口氣。
和琉卡莉婭的這次“友好”交流,赫伯特其實是挺滿意的。
從結果來看,赫伯特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展示了強硬的態度,得到了鏡妖的承諾…可以說是一個比較完美的結果。
但其實從整個交談的流程來看,他還是有些不滿意的——只對自己的表現來說。
他的精神其實是相當緊繃的,在暗地里承擔了不小的壓力,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那么輕松寫意。
這也是為什么赫伯特沒有親身去往鏡之空間,而是選擇隔著鏡面這種方式來與她對話——為了減少一部分正面對抗時的無形壓力。
雖然琉卡莉婭現在受制于赫伯特,是他屬于管理的階下囚,還隔著一面鏡子,但壓力依舊不低。
畢竟,這只鏡妖不是赫伯特遇上的第一只史詩魔物娘,但卻是他第一個正面接觸對抗的史詩強者。
路希爾她雖然是從圣者跌落的史詩,在實力上要甚至要更強,但是她其實并沒有展露出多少的實力,也沒給過他多少壓力。
墮天使小姐一直表現的非常內斂,時時刻刻都在主動約束著自己。
但這個鏡妖卻是不一樣,她雖然沒有真正的惡意,但是也從不吝惜展現自己的實力。
能夠將瓦倫蒂娜這只史詩級巨龍輕松困在鏡中,能夠靠著媒介跨越樓層展露力量,能夠輕松偽裝出其他人的模樣…
如果兩人的相遇換在另外一個地方,那赫伯特肯定會提起百倍的精神,第一時間選擇逃跑。
好在第三戒律所給了他底氣,才能夠讓他有了破局之法。
而且和瓦倫蒂娜這種不諳世事的孤獨魔物娘相比,琉卡莉婭卻是一位見證了無數人生的觀察者。
她不好騙的。
所以赫伯特也沒有選擇硬著頭皮硬騙,而是用了另外一種方法,將其稱之為“坦誠的欺騙”。
雖然是有偽裝的成分,但偽裝的不多,相當坦誠的告訴對方——我就是在以勢壓人。
你知道我在欺壓你,但你又能怎么樣呢?
怎么,你不服氣?
這行為態度相當的傲慢,甚至是霸道——但卻是對目前情況而言最好的解決方法。
在對方實力和閱歷都超過自身太多的情況下,平等的交談是比較難實現的。
如果在這個情況下仍舊想要壓住對方,那就只能從其他方面入手。
特殊的地位,或者是強大的意志或氣勢。
前者自然不用說,赫伯特在后者上花費了一番小心思。
一上來就先聲奪人,主動占據對話的主導,并在之后時不時強化自己的形象。
以及最后,在取得壓倒式勝利后故意結束話題,將新的話題引導上了另一個方向——會令鏡妖尷尬解釋的方向上。
毫不夸張的說,赫伯特完全主導了兩人的這場對話,是在牽著琉卡莉婭的鼻子走。
“另外她展現出來的心智雖然不低,但是卻沒有我想象的那么老成…真的是相當健康的精神狀態啊!”
完全沒有那種老態龍鐘的老古董感覺,反倒像是一個天真爛漫,滿腦子鬼點子的熊孩子。
“這算是看破紅塵后的赤子之心嗎?還是說,她的身上其實有某種我不清楚的特質…”
“會是特異體嗎?”
雖然在第三戒律所中目前所遇到的所有魔物娘都是特異體,全都是有著獨道的看家本領。
但赫伯特也不能以此來推斷這里面關押的所有囚徒都是特異體——萬一老登有別的想法呢?
這東西除了他之外,誰也不好說死。
只能說,特異體的概率很大,但不是絕對。
最主要的問題還是赫伯特對普通的鏡妖沒有什么接觸,不清楚她們之間與琉卡莉婭的不同之處。
“對鏡妖的了解還是太少了,不能確定她們具體的性格、特點、特質…嗯,之后去灰燼主教那里找找資料吧。”
復盤總結完自己的表現之后,赫伯特輕輕點了點頭,也是頗為感嘆的唏噓起來:“還好她比較好說話,也沒有什么惡意。”
“這要是換做最開始接觸時的瓦倫蒂娜,呵呵,結果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在想完一切之后,赫伯特緩緩起身,用力伸了一個懶腰。
他先側頭看了一眼身旁依舊在熟睡中的瓦倫蒂娜,在看到她已經舒展開了眉頭,一臉酣甜的睡著后輕輕笑了笑。
“看來她已經度過了最困難的階段。”
赫伯特抬手在餓龍小姐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捏了一下鼻尖,俯下身,在她的臉頰上輕輕親吻。
“你在這里好好睡吧,我先離開一下,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醒來了。”
在友好交流(警告威脅)完鏡妖小姐之后,赫伯特選擇去往下一個地方——依舊沒有去找大主教匯報。
反正老登就在那里,一年到頭待在修道院里也沒什么別的事,又不會亂跑,著什么急?
相比于我家可愛的魔物娘們,大主教什么的,不急的啦。
“嗯嗯,一定是這樣!”
在這么想完后,赫伯特推門走入了通往熔巖地獄的傳送門。
“弗洛拉,歡呼吧!你的皇帝回來了——誒?”
當赫伯特走入熔巖地獄之后,他正準備跟聽命于自己的魅魔小姐敘敘舊,突然感覺余光里瞥到的東西有些不對勁。
他猛然間側過頭看見了一旁——先是平視,然后再抬頭仰視。
“嗯?”
這一刻,赫伯特發現青銅堡壘竟然比自己印象中要高上許多,至少多出了十幾米。
不是,在青銅堡壘怎么還會變高變大?
青春期嗎?
魔鬼小姐什么時候有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私自違建?
真不怕我這個市場監管局優秀員工讓她勒令整改嗎?
“她這是…哦!”
心中抽象的想法沒來得及說出口,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了堡壘底端——那里有被熔巖浸泡過的痕跡,留下了硬化的暗紅熔巖。
這一刻,赫伯特才反應過來真相。
不是青銅堡壘長高了,而是熔巖池的水位下降了。
但這也不對啊!
為什么熔巖池的水位會下降啊?而且下降了這么多!
難不成是熔巖地獄地下破洞了嗎?
咕嚕。
正在赫伯特迷茫的時候,還在身后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動,魅魔小姐的頭從熔巖池中緩緩浮現了出來。
弗洛拉先是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周遭的情況,目光四處游移,試圖尋找到那個藏起來的巨龍竊賊。
找了一圈沒找到,目光最后才落到了赫伯特的身上,與他困惑的眼睛四目相對。
“啊!主人,原來是你啊。”
赫伯特:“啊?”
什么叫原來是我啊?
這里難道還會有其他人來嗎?
“呼,你終于回來了…太好了。”
弗洛拉在認清楚赫伯特之后,長長松了一口氣,徹底從熔巖池中探出身來,感慨道:“您可算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這里的熔巖池怕是要被喝干了。”
喝干?
赫伯特才更加迷茫了,不知道弗洛拉究竟在說些什么。
誰沒事喝這…哦!
一個閃耀的身影猛然浮現在了赫伯特的腦海中。
誰會干這種事情呢?
好難猜啊!
“…是瓦倫蒂娜干的?”赫伯特舔了舔嘴唇,語氣中有些尷尬。
弗洛拉見赫伯特已經想到了兇手,稍稍松了口氣,無奈地點頭道:“既然您已經猜到了,那就不用我再解釋了。”
“您猜的沒錯…就是她。”
“就是瓦倫蒂娜。”
赫伯特在這聽到這個毫不意外的答案之后,松了一口氣,捂著額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呵呵。”
家人們,人在無語到了一定境界的時候是真的會笑。
在這個監獄里面也只有巨龍小姐像個餓鬼托生一樣,連熔巖池都不放過。
“瓦倫蒂娜小姐喝光了這些…還有那些,那邊也是,嗯,全都。”
魅魔小姐身后的嬌小蝠翼輕輕扇動,她飄起來,帶著赫伯特環顧了一圈,指著周圍坑坑洼洼,已經見底的大小熔巖池。
這邊、這邊、還有這邊。
全都是她干的!
“嗯嗯,好了好了,你快別說了…我都知道了。”
這一刻,赫伯特感覺自己像是在給自己熊孩子擦屁股的可憐家長,被拽案發現場看著指認自家孩子留下的杰作。
雖然不是什么大問題吧,很多時候只需要按價賠錢,再加上認真地跟受害者賠禮道歉,就能夠完美解決。
但是吧,這東西…尷尬啊。
丟人吶!
“弗洛拉,你受苦了。”
赫伯特抱著淡淡歉意和無奈,抬手按在了魅魔小姐的頭上,掩蓋尷尬一般地努力揉搓。
“啊!”
魅魔小姐突然被赫伯特觸碰,下意識想要躲閃,但是卻猛然間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應。
她被赫特兩只手按住,根本動彈不得分毫,本身也不想動彈。
躲什么?
這又不是懲罰,這明明是在獎勵自己!
赫伯特身上散發的強大活力,即使不主動吸取,也會自動鉆入她的身體各處竅穴之中。
“…唔,其實,也還好。”弗洛拉感受著從掌心傳來的溫暖,暗自嗅著主人身上傳來的精氣,滿足地放松下來。
雖然弗洛拉的知識告訴她,如果進行更進一步的行為肯定能取得到更好的效果,但是她還是硬生生遏制住了這種想法。
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努力的抵抗這份墮落的本能——直到現在,依舊是如此。
等搓了一會兒之后,赫伯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手掌停了下來。
“等等,弗洛拉,你沒有告訴瓦倫蒂娜,這些巖漿其實可以算是你的泡澡水嗎?”
要知道,弗洛拉可是常年都將身體泡在這些巖漿之中,在各個熔巖池中吸收能量維持自身…
說是一句洗澡水,完全不是過分的夸張。
弗洛拉緩緩睜開眼睛,一開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抬手將自己的手掌放到了赫伯特的手上動了動。
“嗯。”
示意他繼續,手上不要停。
她努努嘴,白了赫伯特一眼。
你這道歉沒誠意啊?
怎么做到一半就停了呀?
“哦哦,我繼續。”赫伯特反應過來自己的不對,連忙笑著繼續。
這一次,為了致歉,他還換了一個手法,不再一味的用力揉搓,而是認真的在手指上下了功夫。
讓指尖在頭皮上輕輕滑動,像按摩一樣在各處穴位上輕點。
在赫伯特認真起來之后,這份按摩取得了很顯著的效果。
“唔”
感受著這份溫柔,弗洛拉的反應強烈,下意識繃緊了身體,連腳尖都緊緊繃住,差一點從鼻腔中哼出了一些不妙的音色。
“嗯…咳咳!”
她用力咳嗽了一下,試圖掩蓋自己的尷尬,齊聲道:“我其實告訴瓦倫蒂娜了,但…她不聽啊。”
說起這事,弗洛拉也是非常的無奈。
“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沒有告訴她事情,我還特意給她準備了一處沒有被我浸染過的巖漿池。”
“我想著她也不會喝多少,就沒有多嘴,結果…等她把那幾個池子喝光之后依舊不滿足。”
“無奈之下,我也只能告訴她真相,剩下的池子都被我在這些年里浸泡過。”
“但是,瓦倫蒂娜先是猶豫了半分鐘,然后就欣然接受了。”
“除此之外,她,她還說…”
魅魔小姐猶豫,難以理解的皺起了眉頭,表情中依舊有著當初面對巨龍時的懵逼和淡淡驚恐。
“她說沒關系,甚至…更好?”
這一刻,不光是弗洛拉陷入了困惑,赫伯特也同樣沒有逃掉。
赫伯特:???
不是,瓦倫蒂娜,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你到底是哪個吧來的?
“再之后呢?算了,你不用說,我猜也猜得到了…”赫伯特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忍再多問。
細節什么的就不問了,反正大體上不會有什么出入,還是給孩子留點面子吧。
赫伯特看著弗洛拉,對她語重心長的說道:“抱歉,真是苦了你了。”
“…啊,倒也沒什么。”弗洛拉見他這么認真,眨眨眼睛,笑了起來。
“主人你不必為她道歉,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向我道歉。”
“畢竟這里并不是我的領地,只不過是關押我的囚籠,瓦倫蒂娜就算把這里所有的巖漿都喝光了,也對我沒什么影響。”
“更何況,這些巖漿還是會再生的…也就再過個幾十年的時間,并不算久。”
弗洛拉只是跟赫伯特抱怨這件令人難繃的趣事,并不是真的希望他向自己低頭認錯。
就和她說的一樣,這里是囚籠,而不是什么私人領地。
赫伯特以主人的身份主動低頭,反倒是讓她這個追隨者難做。
“嗯?哦…”
赫伯特想了想,發現事情還真的是這么回事。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下意識的將關押這些魔物娘的囚籠當做了她們的領地…
是因為這些囚籠的環境都太與她們的生活習性相配了嗎?
這么一想的話,好像還真是。
第三戒律所從一開始就沒有赫伯特印象中那種故意折磨囚徒的特點。
開始的時候還勉強算上一點,但當他掌握了最初的幾層權限之后,環境就徹底改變了。
如果不是確實是被限制了自由的話,那她們都可以算是處在一個相當舒適的環境之中。
關押海妖的地方有水,關押惡魔的地方有熔漿,關押吸血鬼的地方無光…
對海妖使用水牢!對惡魔使用火獄!對吸血鬼使用暗獄…也算是一種行為藝術了。
瓦倫蒂娜這次的偷渡盜巖漿行為雖然從結果上是破壞了弗洛拉生活的居所,但實際上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既然你這么想的話,那…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了?”赫伯特試探的問道。
“當然,如果您想獎勵我的話,或者說你想小小的補償我一下的話,我也沒有任何意見。”魅魔微笑著回答。
赫伯特看著魅魔的眼睛,表情忽然變得玩味,輕笑著問道:“哦,那你說說看,你想要什么獎勵?”
“那個,我想要…”
正當弗洛拉羞澀的準備說出自己的要求的時候…
從青銅堡壘上傳來了一聲巨響。
“哈哈哈!我成功了!”
弗洛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