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雜項·百藝樹 安靜的院子中,
顧為經將一支小小的蠟燭用蠟油凝固在畫板上方,在顫動的燭光下,用筆如飛。
這張新的寫生畫完成的非常流暢。
他幾乎不需要花費任何時間來思考用筆,也根本無需耗費精力進行構圖,甚至連手機上的照片也只是需要偶爾抬頭望一眼而已。
茉莉小姑娘快樂的神情就那么靜靜的綻放在顧為經的心中。
幾乎是自然而然的,在他完成裙擺上的最后一根線條,畫作的相關數據也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作品名:《旋轉的藍裙少女》
素描技法:職業畫家·一階(607\/5000)
情緒:心有所感 這是顧為經第一次如此投入的畫一幅畫。
耗費的時間并不長,但是鼻子上卻已經出了一層淺汗。
您的當前任務已經完成,請領取您的獎勵。——隨著他這幅畫完成,系統的提示音適時的響起。
顧為經打開了虛擬面板,點擊領取獎勵。
連環任務終極獎勵:隨機傳奇級技能一項 傳奇級的技能的抽取有別于此前任何一次獎勵。
系統并沒有直接下發獎勵,而是在虛擬面板上具現出了一本銀色的書籍。
書頁無風自動,
每張頁面上都銘刻著了誘人的獎勵,然后又在下一剎那翻過,被新的內容所填充。
只是浮光掠影間隨便看了兩眼,顧為經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唐·吳道子——《八十七神仙圖》畫法心得(傳奇級)、喬治·修拉(法國點彩畫大師)的點彩技巧(傳奇級)、讓·雅克·盧梭的“稚拙派”的幽魂殘片(傳奇級)…
這些在獎勵欄中出現的名字無一不是震動世界的大藝術家,甚至是某個國家的文化象征。
書頁一直在快速的翻動,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顧為經伸出手去,搭在技能書上。
書頁在他的手碰到后自動停下,一張銀色的書頁從中掉落。
雜項·百藝樹(傳奇級)
書頁在系統面板上化作了一棵銀色的技能樹。
雜項·百藝樹:提供畫家需要掌握的各種(傳奇級)日常繪畫技巧,每1000點自由經驗值可澆灌小樹一次,每次澆灌百藝樹,有概率讓小樹長出新的分支 顧為經的視線落在百藝樹上。
小樹苗上目前只有一根枝葉,看上去光禿禿的頗為可憐。
顧為經看到那根枝葉上有文字說明,這次并沒有某位大師的名字,而出現了一種獨立的畫法。
畫刀繪畫法 特效:你將精通畫刀繪畫的訣竅。
畫法簡介:油畫刀擁有著和畫筆截然不同的表現力和筆觸,在表達厚實而富有層次感的光影時,永遠是畫家的好幫手。
備注:淡香濃“抹”總相宜。
“畫刀畫?”
顧為經腦海中迅速涌入了大量有關畫刀繪畫的知識。
畫刀雖然叫做刀,其實更像是一把小鏟子。
調色刀用來混合顏料,油畫刀用來清潔鏟除畫面上多余的色彩,起到類似橡皮擦的效果。
但是,
在某些處理特殊的顏色關系的條件下,畫刀卻也可以用來涂抹顏料作畫。
畫刀能夠將顏料擠壓在畫面上,制造出一系列光滑的體積塊,并在畫刀刀觸接觸、交叉、結束的地方,形成山脊狀或者線狀的獨特曲線邊緣。
畫刀的油畫顏料鋪展和堆疊能力,也不是柔軟的畫筆筆刷能夠比擬的。
這是一種很萬能的富有表現力的繪畫方式,
大開大闔。
一般學校里倒是基本上不會太過重點的教導畫刀的畫法。
中學時代的美術生能把畫刀當成油畫橡皮擦一般用好,就算不錯了。要是能在繪畫造型中稍稍發揮些油畫刀的特色,肯定算得上優秀。
甚至就算完全沒聽說過畫刀畫,也屬于正常。
堅硬的金屬畫刀要遠比輕巧的油畫畫筆難以控制,它的優點是造型和豐富色彩的能力,且刀觸沉穩,形體明確。
缺點是不易控制和精確描繪。
別說美術學生了,整個世界藝術圈內,專門精通畫刀畫的藝術家都沒有幾人。
甚至你愿意把畫刀繪畫獨立在傳統油畫以外,成為噴繪,粉筆畫這樣的小門類,也不是不可以。
類比舊派港式武俠功夫片里,鉆研畫刀畫的藝術家,有點像是使判官筆、九節鞭這種冷門兵器的左道高手。
頂尖的藝術家基本上沒有,但是畫面的表現都很有特色。
不過,就算有點小眾,顧為經卻不嫌棄這個技能。
對于畫家來說,沒有冷門不冷門的技能,只有常用不常用的技能。
油畫刀是畫油畫時最常用的工具,僅次于畫筆。
顧為經仔細的體悟過后,就睜開了眼睛。
不愧是傳奇級的技能,帶來的心得體驗是如此的豐富和真實。
薄而窄的長刀刃適合拉出又長又薄的色彩;小號的梨形畫刀搭配柔潤度較高的鍛鋼刀片,勾勒出的色彩具有彈性和波紋感,像是一層厚實的奶油;直刀刃搭配摻雜著厚木屑的顏料能能制造出漂亮的片狀肌理…
無數各種繪畫心得出現在顧為經的腦海中,他甚至一時間認為自己對于油畫刀的了解,要超過拿了十多年的畫筆。
就算沒有知名大師加持,這個技能卻也不像門采爾的繪畫心得一樣有時間限制,更類似是知識卡片一樣灌輸到自己腦海中的。
哪怕不專門用畫刀來單獨作畫,當成自己的繪畫時偶爾處理特殊色彩的輔助工具也是好的。
顧為經想要簡單的試一試這個技能的效果。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中云彩間若隱若現的月亮。
心中就有了主意。
顧為經取來油畫刀,白顏料,和小塊繃好的深色畫布。
他只是拿畫刀在畫布上隨便一抹。
深色畫面上就多了一塊好像用沾著顏料的銀元印上去的色斑,琢磨不透,朦朧而潮濕,
一如天上的月光。
“小顧,你等一下。”
就在顧為經收拾好東西,將畫具存放好,準備從手機上約車回家的時候,門房卻叫住了他。
“阿萊大叔,有事么?”
顧為經扭頭望去。
那是孤兒院的看門人,一個叫做阿萊的跛足緬甸人。
旁人看到阿萊的第一眼,有點讓人容易聯想到《巴黎圣母院》里著名的敲鐘人卡西莫多。
緬甸會被有些歐洲人戲謔的稱為矮子國,這里的本地男人平均身高并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甚至不少本地的姑娘都要比男人的身高高。
但阿萊大叔的身材非常魁梧,
接近一米九,四肢粗大,皮膚黝黑,頗有些小巨人的意思。
老實說,看門人其實五官并不丑,只是臉上受過傷,一側的皮膚有過被高溫灼傷后留下的疤痕,左腳也有一點殘疾,左手少了根小拇指,無名指還缺了一截。
這些傷痕肯定是正常生活中無法留下的。
聽說,他曾經是緬甸陸軍的軍官,也有人說是仰光的緝毒警察,據說當年還以國家英雄的身份登上過報紙。
可惜最終卻不名譽的被軍旅掃地出門。
有人說是毒販設局報復,有人說是卷進了軍閥和政府高層的派系斗爭,似乎時至今日,部隊里還有些老戰友在為他的遭遇鳴不平。
緬甸嘛,社會動蕩不安,政局暗流洶涌,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
考慮到好運孤兒院這個地址,本身就是之前VIp要員保護組的軍官小哥給自己的,這個說法大概還有幾分可信度。
不過顧為經無意探究人家的過往。
福利院中人生百態。
隨著顧為經往這家好運孤兒院中來往的次數增多,他發現這里真的是一個社會的熔爐,無論是這里的小孩子還是義工,不少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前來領養孤兒的同志情侶,有仰光大學里社會學系的年輕學生,有兒子在附近工廠事故中去世的老阿姨,有平日做伴游女郎但心中忐忑難安的漂亮姐姐,也有信奉日行一善的信徒…
和這些人相比,阿萊大叔身上的淡淡的落魄英雄的草莽氣,并不很讓人矚目。
而且,顧為經和對方接觸后,發現看門人阿萊內心并不像外表那樣兇厲,反而是一個很溫和的中年人,只是沉默寡言了一點。
平日里很少能聽見他說話,也不知道他突然叫自己有什么事情。
“今天的事情謝謝伱了,我很少見到她這么開心過。”
“茉莉?”
顧為經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阿萊大叔說的是什么。
“我妹子。”
“茉莉是孤兒吧?”
理論上好運孤兒院里所有的小孩子都是孤兒,不應該有在世的長輩或者監護人的。
“我妹子。”
阿萊加重了語氣。
顧為經不再說話,只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沒事的,茉莉和正常的小孩子沒有什么區別,今天和她一起玩,我也有很大的收獲。”
顧為經揚了揚手中的畫稿。
“不一樣的。”阿萊大叔搖搖頭,認真的重復說道:“不一樣的。”
“我聽說你在一直在找有關這家孤兒院的歷史資料?”
顧為經點頭。
他和酒井勝子的論文已經開始寫了。
文章觀點本身并不復雜,核心內容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號外!大發現!我們發現了一位擅長深色美術風格的未知早期印象派女性畫家。”
但論文顯然不能這么寫。
經驗老道的酒井教授,花了幾天的時間思考和包裝,還研究了《亞洲藝術》的幾位審稿人偏愛的風格和方向,才擬定了論文目前的題目。
《theFemaleArtistscarolForgottenbytime:thecolorEntanglementandVisualdimensionofdarktoneImpressionistworks》(被時間遺忘的女畫家卡洛爾:深色調印象派作品的顏色糾纏和視覺維度)
和之前那句大白話說的基本上是一件事情。
但大白話風格別說瞄準《亞洲藝術》這種A&hcI頂級刊物了,就算想發一個九流的論文都很困難。
同樣的內容,被酒井教授包裝后,卻一下子就顯得高大上了起來,立刻讓讀者覺得不明覺厲。
這就是英文八股的藝術。
論文的寫作提綱主要分為兩個大方面。
第一個部分確定關于這幅畫的主人卡洛爾的的身份和創作時間。
第二部分是以《雷雨天的老教堂》為藍本,與歷史上莫奈、德加這些印象派的代表畫家使用深色顏料時對于光線色彩的處理和運用,相互對比總結。
其實光后一部分不難,
有酒井教授的指點,那怕是單純對現有印象派作品的風格總結,都能寫成一篇花團錦簇的綜述性質的論文,
但這種論文就比較水了,
只要是對藝術很有了解的教授,誰都能寫,想怎么寫就怎么寫。
所以這些內容只能作為填充骨架的血肉,讓論文看上去不會單薄。
真正的賣點還應該放在這位神秘的女畫家卡洛爾和《雷雨天的老教堂》之上。
顧為經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收集有關卡洛爾的消息。
十九世紀緬甸的外國人太多了,而且也沒有官方的護照記錄什么的,很難找到線索。
他的重點就放在了好運孤兒院這座建筑。
顧為經已經幾乎可以確認,《雷雨天的老教堂》中的教堂就是好運孤兒院。
他拜托女院長找到了當時英緬戰爭時期榴彈炮擊毀教堂的圣母像時的老照片。
照片拍攝時間是1890年,
因此基本可以確定這幅畫的創作時間在1890年以前。
但是更加有力的證據,也就找不到了。
這幅畫是1890年畫的,1880年畫的,還是1875年畫的。基本上每往前推十年,甚至是往前推五年,論文的價值都是不同的。
顧為經也不是神仙,能找到這張珍貴的畫作運氣因素占了大半。除了老照片,他也沒辦法找到更多更有價值的資料。
此時聽到阿萊大叔提起這件事,
顧為經有些困惑。
“你有什么想告訴我的么?”
“我記得地下儲藏間有教會標志的鐵柜子里有些被油皮紙保存好的文件。院長不懂英語,沒有留意。我下午去翻了翻,應該是教會相關的布道日志和善眾捐助記錄,我想起來可能對你有用。在陪著茉莉玩的時候,我把它找了出來。”
阿萊大叔從門房小屋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木頭盒子。
顧為經接過一看,精神頓時振奮。
他認出了這是什么——
這是一個教會留下的布道日志!
西方的教會就像是一個小政府。
在很長一段時間,它也確實充當了政府的作用。教會有自己的法律體系,職能部門,自然也少不了工作報告一類的東西。
傳教士留下的檔案,一直是很好的史學資料。
如果女畫家卡洛爾曾經是這里的教區的一名信眾,或者曾經為這座福利院捐過款,那么她很可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真是太感謝了…”顧為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用謝我,有空多陪陪茉莉玩吧,她很喜歡你。”
阿萊大叔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抱歉,今晚臨時有事,只有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