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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曹老的授課

  石破天驚!

  聽到“少年天才”的評價,人群中大家羨慕有之,嫉妒有之,更多的則是一種佩服的情緒。

  不是佩服顧為經,而是佩服曹老,佩服曹老的胸懷。

  藝術家們一個個心高氣傲,可不是你畫的好,就能認可你的。

  尤其還如此謙虛的向年紀還沒有自己孫子大的小孩子請教。

  “曹老!沒必要,過了。”

  助理老楊忍不住在一邊小聲提醒了一句,提示顧為經不值得他做出這樣的評語。

  這不是私人恩怨。

  畫家的立場,就是助理的立場,曹老這么看重顧為經,他老楊也必須看重顧為經。

  老楊此時其實心中滿是對自己的埋怨。

  他埋怨自己剛剛呵斥對方的語氣太嚴厲,擔心會不會得罪了這尊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菩薩。

  “您都這么才華橫溢,少年天才了,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這樣給人跑腿的計較了唄?”

  要是按老楊心中的真實想法,他現在恨不得沖過去拉著顧為經的手,做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好大叔。

  但是,他的職業道德必須要讓他在雇主在公眾場合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語的時候阻止對方。

  “比我這個老骨頭強。”——這句話在老楊看來就很不合時宜。

  曹老雖然已經不怎么動筆了,但是他的作品在藝術市場上如今依然是在不斷的升值的,拍賣的價格節節攀升,卻幾乎很少有收藏家將自己持有的作品拿來出售。

  主要原因除了因為隨著華夏民族的偉大復興和亞洲在世界地位的不斷攀升,世界對于東方藝術的認可加強,中國畫表現的越來越值錢以外。

  還有曹老這個如今在世東方畫家第一人的身份的緣故。

  藏家正在等。

  如今曹老已經九十多歲了,只要等老先生什么時候一咽氣,他身為畫家幾乎沒有污點的一生一蓋棺定論,他的作品就可以進盧浮宮六大館之一的繪畫館了。

  歷史上只有少數幾人有無上的殊榮和好運以在世畫家的身份親眼目睹自己的作品被盧浮宮收藏。

  畢加索、馬夏爾、蘇拉吉…這些人都曾經被譽為在世的最偉大畫家,他們是一個時代繪畫界的翹楚。

  以曹老的地位,如果找合適的經濟團隊運作的話,未必不能在世的時候藏品就被盧浮宮所收藏。

  是老人家自己拒絕了,他是個謙虛的人,認為自己還是無法和這些在整個世界藝術史上都冉冉生輝的名字相互并列。

  對于很多畫家來說,身后作品能進盧浮宮就和法國人死后能進先賢祠一樣榮譽。

  幾乎可以下這樣的結論。

  收藏家也有崇古貶今的心理,什么時候曹老去世了,他的作品價格還會有一個飛躍性的提升。

  整個作品市場徹底站穩一千萬美元是肯定的,兩三千萬美元也不是夢,某些精品的代表作甚至也許可以向億美元這個量級的東亞當代畫家新高峰試探一下。

  能愿意花一億美元這個數字收藏藝術品的人都是不差錢的主,要不然是老派的OLDMONEY,要不然是為了彰顯藝術品位的新貴。

  他們只喜歡最好的作品。

  如果你的作品不夠好,這錢買什么樣的畫買不到。

  克勞德·莫奈的眾多作品中,干草堆系列的二十五幅中的最貴的畫作的成交價也不過是蘇富比拍出的1.1億美元。

  至于印在中學美術課本上的睡蓮系列,握著一億美元你都可以隨便挑了,市場上有的喜歡哪幅買哪幅。

  “比我這個老骨頭強。”

  這句話就很容易被人借題發揮。

  “震驚!國畫宗師水平竟不如小孩子。”、“九旬大師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有名無實,藝術家曹軒先生繪畫時竟出現重大紕漏。”

  藝術小報很多就是一群食腐的禿鷲,可能更加含蓄,以文化人的身份罵人不吐骨頭,但本質上有些非專業取向的撰稿人和UC震驚部沒什么區別。

  也就是顧為經年紀太小了,還不是在藝術市場闖蕩的職業畫家,懂的人都知道這是老先生對于年輕人的勉勵。

  否則,就這句話就可能造成曹老的作品的市場的價格波動。

  甚至,要是顧為經將來不成氣,成為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平凡之輩,再碰上這小子人品有問題的話——他就可能拿著這句話,在老人的遺澤上敲骨吸髓,用做自己的進身街梯。

  也不是沒發生過的事情。

  多少大師都毀在不成氣的徒子徒孫之上了,師門不幸,死后也不得安生。

  這是什么情況?

  老楊望著另一邊的顧為經,嫉妒的眼睛都有點紅了。

  這小子知道自己的運氣有多好么?

  你知道有多少成名畫家會因為聽到這樣的評語激動的欣喜若狂,夜不能寐?

  他不是老先生遺留在緬甸的重孫子吧。

  顧為經雖說還不明白這句話的份量之重,可他仍然驚訝于老先生對自己的褒獎。

  說白了,這件事無論是什么原因,他也有錯。

  客觀事實就是,

  他真的動了曹老先生的壁畫,未經過允許,私自在上面做畫。

  如果拋除前輩和晚輩互相成全的溫馨場面,就算你畫的比原作本人更好,這件事又是什么性質?

  相聲界,這叫嗆行。

  武術界,這叫踢館。

  哲學界,這叫罵大佬。

  已經完全回過神來的顧為經甚至有些后怕。

  他知道,只要曹老的氣量稍微狹窄一點,這件事都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走向。

  “想要出名?怎么,你有才華,林濤想要收你當徒弟你還不知足,貪心不足,迫不及待的想要踩在我的身上揚名立萬?”

  曹老那句剛剛的喝問其實就是替在場的很多人說出了心中的心里話。

  誰說你有才,別人就要賞識你了?

  至少這件事會讓曹老的門人嘴上不說什么,心里一定不舒服。

  在藝術圈,無論是詩詞歌賦,唱歌、繪畫、寫作、哲學…

  “干大佬,罵前輩”向來是出名的不二法門的同時,也是最犯圈內忌諱的取死之道。

  但這就跟舊社會的津門武行一樣,面對同輩切磋可以其樂融融,以武會友。

  要是換成找上門來踢館搶飯碗的,可向來是仇人見面,打死勿論的。

  恰恰因為這種事情犯忌諱。

  除非走頭無路,抱著和那些老藝術家你死我活,咱爺倆只能剩下一個的結死仇心態,再有才華也最好不要這么干。

  終于明白過味來的顧為經此時心中真的有些感動,他明白了曹老先生對自己的保護。

  無數藝術家嘴上一副前輩高人德高望重的樣子,真的能做到這一部的又有幾人呢?

  他向著曹老鞠躬。

  “對不起,謝謝您。”

  顧為經誠心實意的感謝。

  “怎么,有什么可謝謝的。你小子是不是心中原來覺得,我當初說的那句——老家伙就應該俯在土里讓年輕人踩著身體往上爬。是老骨頭的惺惺作態。心中一個個看到有才華的年輕人恨不得直接掐死,這個時候才這么震驚。”小老頭此刻到是顯得有些不樂意了,他瞪著眼睛,打趣道。

  “但是,你畢竟做了錯事。”

  “是的。”

  “做錯事就要有懲罰。你同意嗎?“

  “同意。”

  曹老想了想:“為了讓你長個教訓,你之后這幾天,在我畫畫的時候就來調色研墨,打個下手吧。”

  顧為經張大了嘴巴。

  人群中又是一陣嘩然。

  田中正和氣的都快哭了。

  這是懲罰?你管這叫懲罰,這樣的懲罰天底下打著燈籠他媽的能找到幾份?

  這根本是傳藝!

  不公平!

  有黑幕!

  我抗議!

  他緊閉著嘴,咬碎了牙往心里咽。

  “老師,你也太偏心了。連我當年學畫的時候,很多時候您都是讓師兄教我的。”

  林濤都在苦笑,他們師兄弟幾個人,大多數都是大師兄教導的。那時候曹老很忙,親自一對一授課的機會連他都沒有撈到幾次。

  這顧為經真是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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