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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7 楊旦的奮起

  這兩個女人以后會如何互撕的事情暫且不提,裴元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萬一夏皇后熬不過這個冬天,那他先前的籌劃,就落空了大半。

  再說,他裴千戶也不是提上褲子不認賬的人。

  裴元對李璋道,“回頭我讓人給你侄子那里送一筆銀子,你去取了之后,找些可靠的人手,把這里好好修繕一下。對了,再多送些炭來。”

  裴元又對那兩個宮女吩咐道,“你們平時多點幾個炭盆,把屋里燒的熱一些,只是切記,燒炭的時候,門窗不能關的太緊。”

  李璋知道這是裴元對夏皇后的心意,自然不會搶著獻這殷勤,些許銀子的事情,對他們都算不得什么。

  兩個宮女心中五味雜陳,只是訥訥應了。

  這會兒時間不早,裴元也不敢多耽擱。

  與李彰循著舊路,向乾清門而去。

  等離得稍遠了,裴元尋了個背人的地方,將身上的衣衫換了。

  他怕留下什么痕跡,落下把柄,索性也將那件宦官的衣服隨身帶走了。

  等到了乾清門前,裴元就像來時那樣大模大樣的出去了。

  李彰多留了片刻,見沒人打聽什么,才施施然離去。

  出了乾清門,就是皇宮里前朝的范圍,以裴元這錦衣衛千戶的身份,足以自由來往。

  就在裴元志得意滿的踏上歸程的時候。

  皇宮外的長街上,有人正在寒風中不安的等待著。

  從早上看到裴元進入皇宮到現在,趙燧的心就一直懸在那里,結果左等不見裴元出來,又等不見裴元出來。

  眼看著到了中午,裴元還沒出來。

  趙燧的心都跌到了谷底。

  他剛剛醒悟了應該活成什么樣子,結果指引他人生的最關鍵人物,就進了皇宮一去不回。

  中午的時候,和他一起來的幾個漢子,都簡單吃了幾口,只有趙燧滴水未進,一直遠遠地盯著宮門口。

  其他人見狀,也沒什么胃口了。

  趙燧一開始還指望著裴元能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視線里,到最后,甚至都期待著那家伙能渾身浴血的殺到城門邊。

  至少那也能有一份指望。

  他們這一行,扮做的是賣湯食的商販,后面木桶里白乎乎的油湯底下,就是他們提前藏好的兵器。

  也幸好他們在這條街上臉生,沒什么人過來照顧生意,不然等了這么久,八成就得露餡了。

  趙燧這一行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裴元一出現在視野里,就撈起快刀捆在手上,趁亂將裴元劫過來。

  結果一直等到下午,宮門口都沒什么動靜。

  和他一起來的親信,有些慌亂了,忍不住低聲向趙燧詢問道,“大哥,太后找人問話,要問那么久的嗎?”

  趙燧這會兒已經沒了霸州賊帥的心理包袱,也不需要維持狗頭軍師的面子,答話也比較隨性,“咱也不知道啊。我一個窮秀才,京城都是第一次來,哪知道皇城里是什么章程?”

  “也可能皇家就是規矩多吧。”

  話雖這么說,趙燧心里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無非就是回霸州揚旗再起,給裴兄弟報仇!

  趙燧挨餓受凍了一整天,眼看天色要黑,就連心里最后那點希望也要熄滅的時候。

  卻見宮門口,傳來了點動靜。

  有親信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出現在宮門口的裴元。

  他見周圍沒人,感激低聲對趙燧道,“諸葛蔣干出來了!”

  趙燧定睛一看,就見裴元腳步虛浮,一搖三晃的出得宮來。

  趙燧仔細再三的確認了那就是裴元,頓時放下了心中大石,或許是這陡然間的狂喜,讓他感覺肚里也不餓了,身上也不冷了。

  心弦放松之下,趙燧都顧不得掩飾了,和其他小弟們一起揣手看著裴元。

  趙燧瞧了幾眼,揣著手,心有戚戚焉的對小弟們說道,“伴君如伴虎啊,你們瞧瞧,諸葛蔣干這么猛,還不是被叫去宮里當狗打。”

  眾人瞧著裴元出得宮來,一手扶墻,一手扶腰,休息了好一陣,才讓那些守候在外的親兵攙扶上馬。

  小弟們想想當初諸葛狗賊那縱橫捭闔,讓霸州軍俯首帖耳的手段,一時也倍感唏噓。

  想不到如此英雄人物,竟也有這般窮途末路的難堪。

  趙燧關心裴元的狀況,讓小弟們先去李士實府上等消息,自己追上了裴元的隊伍。

  裴元正在馬上神游回味著,聽到有人在后呼喊,連忙勒住馬韁回頭看去。

  他瞧見趙燧,才想起昨天的約定。

  連忙示意陸永等人將他放過來。

  趙燧過來后,裴元就要下馬與其交談。

  趙燧趕緊上前幾步,說道,“千戶不必了,免得牽動傷勢,難以愈合?”

  裴元愣了一下,不知道趙燧是什么意思。

  就聽趙燧說道,“千戶,屬下是來辭行的。明天一早,我就回江西去,等我把人手挑好,就帶他們過江。”

  裴元見是這樁事情,當下也不含糊,直接許諾道,“我會讓人去接應你們。另外,我在霸州給來的弟兄預備下了兩萬兩銀子。”

  “你們把人帶到霸州,就給他們分了。”

  “無論是他們自己花,還是贈送給親朋故舊,都由他們。要是…”

  裴元頓了下。

  趙燧看著裴元,想聽他,要是后面是什么話。

  卻聽裴元道,“要是他們不信邪,非要留下,也隨他們。”

  趙燧抱拳道,“弟兄們一定對得住千戶!”

  裴元在馬前看了一圈,在親兵中點了屈晨,讓他和趙燧一起南下,幫著協調一路的行止。

  送走了趙燧,裴元回到府中。

  焦妍兒已經讓人備好了晚餐。

  陸永等親兵在皇宮外陪著餓了一天,裴元便直接將飯菜挪到了前院正堂,與他們一起湊活了一頓。

  吃到半途,裴元忽然意識到自己失策。

  焦小美人可癡纏得很,就算自己努力打起精神來應付,但到底精神不精神,焦妍兒難道心里沒數嗎。

  這小妮子豈不是要打翻醋壇,變本加厲一番?

  裴元吃著飯菜,味同嚼蠟一般。

  第二日一早,裴元有些恍惚的醒來。

  等侍女們再三回報,裴元才聽明白是陸永有急事求見。

  裴元坐了片刻,倒也打起了些精神。

  焦妍兒聽到裴元醒來,連忙親自端來羹湯。

  裴元看著小美人那紅潤羞喜的面龐,心道要這樣下去,自己幾時才能有機會去找宋總旗偷個腥。

  再說,昨天進入后宅的時候,再次偶遇了清歌和晩月,這次回來還沒玩…

  裴元當即道,“先不吃了,陸永有事求見,可能是千戶所里有什么大事。”

  焦妍兒有點失望,這才讓人將早飯撤了下去。

  裴元到了前堂,陸永臉上上前道,“千戶,蕭通沒放出來!”

  裴元聞言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么點仗勢欺人的小事兒,順天府能把蕭通扣住?

  他連忙問道,“昨天沒人去撈他嗎?”

  昨天裴元一整天都在宮里,出宮之后也有些晚了,根本沒顧上這件事。

  裴元還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

  只是一個飛揚跋扈驅趕客人的事情,能做出什么文章?

  陸永聞言答道,“事情不知道怎么,被順天府尹楊旦知道了,楊旦得知是錦衣衛不法,直接將人扣住了。說是等大朝見到錢寧的時候,要問問他,是怎么管的人。”

  裴元真恨不得要把楊旦的八輩祖宗都要罵一遍了。

  他想起那次唐皋游街時發生的事情。

  那次唐皋被落榜舉子們圍攻,被拽下馬去,就是這楊旦跳的最歡,又是牽馬又是贈衣的,就差讓錦衣衛給他三分鐘的廣告了。

  整個“壬申恩科”最高潮的一甲游街,直接成了他個人的秀場。

  踩著壬申科猛刷了一波聲望之后,這楊旦顯然是嘗到了甜頭,打算把目標對準標志性更強的錦衣衛了。

  裴元慢慢冷靜下來,仔細琢磨了下。

  楊旦這個順天府尹,乃是天下第一府尹。

  正三品的官職,位置又十分微妙。

  說他是地方官,那絕對沒毛病,因為這是個在地官,要主持地方事務的。

  要說他是個京官,他也真是個京官。

  北京就是他的轄區,他為啥就不能算京官呢?

  從地方官來看,和他平齊對標的是正三品按察使,比他大的是從二品左、右布政使,比他小的是從三品左、右參政。

  基本上,見到巡撫、巡按,該叫爸爸還是得叫爸爸。

  從京官來看,和他對標的就直接是六部侍郎、左右副都御使這個級別了。

  那直接就是爸中爸了。

  而明朝的時候,順天府尹的進階又很靈活,基本上就是一步天堂一步人間了。

  至于到底是天堂還是人間,就全看個人聲望了。

  以楊旦的資歷來看,他有三楊之后的背景在這里,只要使使勁,確實有很大的追求進步的空間。

  也難怪他會寧可踩著壬申恩科,也要不擇手段的要刷聲望。

  想明白了這些,裴元對楊旦要搞事的想法,大致就能同步了。

  蕭通仗勢欺人的事情,實在不值一提,這樣的事情也確實做不出什么文章。但是要把事情卷到錦衣衛指揮使錢寧身上,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只要通過這個碰瓷式執法,把錢寧卷進來,那必然能刷到一波非常豐厚的聲望。

  至于錢寧肯不肯給楊旦刷…

  裴元的腦海中想著當初因為青簽案爆發,徹底弄砸了的那場游街。

  心中給出了個答案。

  當初錢寧故意派人從中攪和,結果被楊旦抓住了痛腳。

  只要楊旦拿住這個把柄,錢寧就只能被按住狠狠地刷一波聲望。

  只不過,如此一來,蕭通很可能就會成為這個犧牲品。

  裴元心中大怒,忍不住罵道,“這老東西瘋了吧?”

  弄明白了楊旦是為了沖業績,裴元心里倒是踏實了點。

  行,為了名聲是吧?

  裴元對陸永道,“你現在放出風聲去,就說蕭通是在酒樓和刑部尚書的家人搶婊子,這才被順天府抓去的。”

  “楊旦想要在廷推的時候,讓張子麟賣人情,這才費心費力的幫著辦案。”

  “此人實乃龜公府尹。”

  陸永仔細記下,便匆匆的去辦事了。

  裴元忍不住呵呵冷笑,以楊旦的名聲,他的這個操作最多是市井上多些笑談,根本損傷不了他的皮毛。

  關鍵的地方在于,裴元把那些不能擺在臺上明說的東西,赤裸裸的亮了出來。

  楊旦有沒有討好張子麟,有沒有當這個龜公府尹,并不重要。

  大家只需要把“楊旦”和“廷推”這兩件事,通過一個強話題強行關聯在一起就行了。

  楊旦這個級別的官員,只要動位置,就必須要經過廷推。

  裴元毀不了楊旦,卻一定能毀了楊旦的廷推。

  裴元一大早就招惹了這閑氣,心中十分郁悶。

  他也不回后宅吃早飯了,直接點了幾個人護衛著去智化寺坐班。

  到了智化寺,裴元就讓人泡了一壺茶,懶洋洋的在堂上養神。

  臨近中午的時候,云不閑腳步匆匆進來回稟,“千戶,朝廷那邊有結果了。”

  裴元最近讓云不閑抓的只有寶鈔這件事。

  云不閑一來,裴元就意識到大概是什么事情了。

  他趕緊從大椅上坐直了身子,“怎么說?”

  云不閑有些激動的說道,“陛下以成化元年的價格為準,每錢四文折鈔一貫。”

  裴元聽了大喜,自己說的那些話,朱厚照果然聽進去了。

  別看成化元年的官定折鈔價比起正德五年的官定折鈔價只有一倍的差距。

  但這可是一下子把版本逆推了五十年啊!

  寶鈔出現如此強勁的反彈,再加上裴元這個大炒家的出現,寶鈔的幣值勢必會迎來一波大幅的拉升。

  別的不說,現在裴元大量持有寶鈔,讓世面上的寶鈔數量大幅度的減少了。

  商人在交稅的時候,一貫寶鈔就能抵四文錢,這里面巨大的利差,將會讓他們本能的尋求用寶鈔結算。

  只要裴元手里不放水,有了鈔關稅收的助力,寶鈔的行情將會短期活躍起來。

  說不定寶鈔的市價現在就開始跳漲了。

  裴元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是時候再來一波火上澆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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