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聯盛鄧伯的二層小洋樓。
鄧伯正在悠閑地聽著粵劇泡著工夫茶。
自從和聯盛坐館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后,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二層小洋樓里面。
每天只是去遛遛狗,絕大部分時間在小洋樓泡茶。
年齡大了,睡眠時間也少。
鄧伯總覺得時間不多,不舍得睡覺。但又沒有其他事情做,只能喝茶打發時間。
瞅了瞅自己的肚子,一眼望不到腳尖。
“唉,好像又大了一圈。”
“這褲子是越來越難買了。”
肚子大的苦惱啊!
叮鈴鈴。
電話響了。
鄧伯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神色,老年人最怕的是孤獨。
以他的年齡早就可以金盆洗手,然而鄧伯不愿意,依然待在和聯盛的叔父團里面。
為的就是這丁點的忙碌。
有人和他說話,他就不覺得孤獨。
慢吞吞地來到電話前接起電話,
“喂,我是阿鄧。”
電話那頭是和聯盛金爺的聲音。
“鄧伯,你和聯盛想要跟我新聯盛開戰嗎?”
鄧伯莫名其妙:
“你老糊涂啦?”
“我們昨天才在一張桌子吃飯,今天你跟我說這個?”
“你發什么瘋?”
金爺怒道:
“你們和聯盛的林懷樂派人殺了我們的新龍頭算爆,我還要問你們發什么瘋呢!”
鄧伯一怔:
“不可能!”
“阿樂怎么會做這種事情?”
金爺更怒:
“肥鄧,你裝糊涂是吧。”
“看在咱們兩人的老交情,我提前打聲招呼。”
“等到算爆、輝煌喪事辦完,你們和聯盛不給我們一個交代,等著兩家開打吧!”
嘟~嘟~
電話掛斷。
鄧伯掛斷了電話,陰晴不定。
新聯盛新龍頭算爆被刺,這是他知道的事情。
別看鄧伯的活動范圍好像只有小洋樓四周,可是他的消息靈通得很。
每天都會有人向他匯報各個社團的動向。
鄧伯能夠隱身幕后十幾年,牢牢地把和聯盛抓在手里,是有兩把刷子的。
“阿樂做的?”
“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是瘋了嗎?”
“不行,不能聽信金爺一面之詞。”
“反正還有七天的時間,我明天找他聊聊。”
江湖規矩,社團龍頭出殯,其間一切恩怨都要放下,畢竟人死為大。
就像駱駝出殯的時候一樣,其他社團哪怕再與東星有仇,也不會在出殯的時候攻打對方。
這是犯江湖大忌的事情。
鄧伯剛回座位上坐著,忽然間電話又響了。
他又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來到電話跟前。
“喂,我阿鄧。”
電話里面傳來了串爆的聲音。
“鄧伯,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情。”
鄧伯奇道:
“你什么時候這么吞吞吐吐了?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說。”
串爆特別不好意思,但還是咬牙說了,
“后天就是大D過檔洪興的日子。”
“我已經決定了,要帶著鯉魚灣阿標,一起跟著大D投奔洪興。”
鄧伯這一驚非同小可,失聲道:
“你特么的秀逗了?還是夢游了?你是和聯盛赫赫有名的叔父,你去洪興給人做小弟?”
“大D離開是沒有辦法,社團不允許一家獨大。”
“你可是和聯盛很有威望的叔父,誰礙著你了?”
串爆既然開了口,就把話少說明白了。
“和聯盛我是不敢待下去了。”
“新聯盛的算爆死了,你知道吧。”
鄧伯心中一凜,還是道,
“他新聯盛的事情管我和聯盛什么事情?”
串爆高聲道:
“怎么不關我們和聯盛的事情?”
“那就是阿樂做的!”
什么?
饒是鄧伯見識過大風大浪也被嚇得不輕:
“你老糊涂了,這種事情也能往自己身上攬?”
“新聯盛不得跟咱們和聯盛拼命?”
串爆急道:
“我特么的又沒有老糊涂,我干嗎要給自己招攬這種臟事?”
“你聽清楚了,這就是阿樂干的。”
鄧伯冷靜下來,認真道:
“串爆,咱們做事要有證據。”
“你說是阿樂做的,那就一定是阿樂做的?”
串爆冷笑道:
“我有證據,大D告訴我,林生向他證明,這件事情就是阿樂做的。”
“林生的信譽你信不信?”
鄧伯微微有些慌張:
“林生?林楓?”
串爆沒好氣道:
“還有哪個林生?”
鄧伯若有所思:
“大D是見了林楓之后才決定要過檔洪興的,林楓跟阿樂說這事情倒也可信。”
哪怕鄧伯再忌憚林楓,對于林楓的信譽,他是信服的。
混了這么久,他就沒有看到哪個江湖人的口碑信譽如同林楓一樣堅挺。
“可就算是這事情是阿樂做的,你也不能跟著大D一起去洪興啊。”
“好歹你也是和聯盛的叔父,你不勸阻大D也就罷了,你竟然想要帶著魚頭標一起過檔?”
“哪里有你這么做叔父的?”
串爆大聲地喊冤:
“你當我愿意?”
“我和聯盛的叔父做得好好的,你真以為我愿意去給人當細佬?”
“還不是被人逼的?”
鄧伯惱道:
“胡說八道,誰能逼你?”
串爆嘆道:
“還不是阿樂么!”
鄧伯更惱了:
“阿樂?他就是個小輩。”
“再說,他干掉了算爆之后,莫說新聯盛容不下他,咱們和聯盛也容不下他。”
“你是叔父啊,你怕什么?”
“難道阿樂還能把你怎樣?”
“癡線!”
串爆氣的爆了粗話,
“你個老不死的家伙,你就整天待在二層小洋樓里面吧,你那么胖,樓梯又修得那么陡,你要找死嗎?”
“你以為阿樂想要做什么?”
“他今天找我了,他想要罷免吹雞,他想要自己上位!”
鄧伯一口回絕:
“不可能!”
“咱們和聯盛的傳統是平衡,不能一家獨大。”
“阿樂想要上位,不可能!”
串爆忽然就平靜下來:
“所以嘍,我就要跑嘍!”
鄧伯一怔:
“你什么意思?”
串爆無可奈何道:
“你真是老糊涂了,你想想看,阿樂殺了新聯盛的算爆,新聯盛必然容不下他。”
“阿駱想要求生,得怎么辦?”
鄧伯微微思索:
“除了依靠咱們和聯盛的庇護,沒有他法。”
串爆繼續問道:
“那咱們能夠庇護他嗎?”
鄧伯直搖頭:
“不可能!”
串爆怒道:
“那不明擺著么,無論如何他都要上位的。”
“但是他要上位,首先要過咱們這一關。”
“礙于和聯盛的傳統,必然不能讓他上位。”
“要是真的讓他上位,整個和聯盛都是他的工具,都被他綁架了。”
“別說他阿樂成了新聯盛打擊的目標,我們這些叔父又有誰能逃脫得了?”
“你要知道,新聯盛不光死了一個龍頭算爆,還搭上了一個實權堂主輝煌。”
“新聯盛如何肯善罷甘休?”
串爆被鄧伯勾起了火氣,嘴巴像火箭一樣,說個不停,
“阿樂連算爆都敢殺,你以為他是不敢殺你還是不敢殺我?”
“罷免剛剛當選的和聯盛龍頭,在咱們社團的歷史上,你可聽說過這種事情?”
“我跟你講,阿樂找到我,咨詢我這種事情。”
“老伙計,我怕死。”
“我直接就告訴他,想要坐上坐館的位置,他沒戲。”
“你知道嗎,我清晰地感受到了阿樂的殺機。”
“你以為我現在在哪里?”
鄧伯不解道:
“你在哪里?”
串爆吼道:
“我在大D這里,我在尋求大D的庇護!”
串爆把內心的恐懼說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鄧伯呆了。
忽然間,他問道,
“阿樂憑什么啊?”
“大D一走,固然他佐敦的實力最大,可要是咱們一起打他,他必敗的。”
串爆愕然道:
“我沒有跟你說過阿樂怎么殺掉算爆的嗎?”
鄧伯沒好氣道:
“糊涂蛋,你什么時候跟我說過了?”
串爆拍著額頭道,
“我被阿樂這個小王八蛋給嚇到了。”
“行吧,我就跟你說說這事情。”
“算爆不是阿樂派人殺的…”
鄧伯奇道:
“不是阿樂派人殺的,你怎么把罪名放在阿樂身上?”
串爆怒道:
“你等我說完話再插嘴好不好?”
鄧伯連連道:
“你說你說。”
串爆喘著粗氣說道:
“殺死算爆的不是阿樂的人,但也跟他脫不了關系,那是鬼佬派人干的。”
一瞬間,鄧伯感覺渾身冰冷,
“癡線!”
“阿樂能指揮動鬼佬?”
串爆聲音很是低沉,
“林生告訴大D,差館政治部有一個叫作佐治的鬼佬,他的手下全都是鬼佬警司。”
“這個家伙想要禍亂香江社團,要選一個人來做白手套。”
“于是選中了阿樂。”
“阿樂要看看佐治的實力,就選中了算爆。”
鄧伯大怒:
“阿樂這個混蛋著紅鞋?”
串爆冷笑道:
“不但要著紅鞋,還要洗馬欖。”
“我是怕了。”
“單單在新聯盛,阿樂的勢力就是最大。”
“他現在又有鬼佬差人撐腰,我要是不跑,等著被他拿著我的人頭去鬼佬那里邀功嗎?”
“鄧伯,咱們是搭檔好久的老伙計,我這才告訴你。”
“反正事情我已經說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以后就不是和聯盛的串爆了,我是洪興的算爆。”
“你…保重身體吧!”
鄧伯呆呆地望著電話,一時間五味雜陳。
金爺的電話他不會全信,但是串爆的電話要是不信,他就真成傻瓜了。
鄧伯又驚又怒,出來混江湖的,哪個不是桀驁不馴之輩?
真要像吹雞一樣的,還真沒有人看得上。
沒錯,哪怕吹雞當上坐館是鄧伯一力推上去的,也不妨礙鄧伯看不起吹雞這個老貨。
鄧伯的心境早就磨煉到了不動如山的地步,等閑的事情都不能讓他皺眉頭。
可是林懷樂做的事情太大了。
大到就連當年與雷洛一起談笑風生的鄧伯都接受不能。
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林懷樂的事情到底有多惡劣。
如果說烏鴉做下的事情人人喊打,必須讓他去死。
林懷樂做下的事情也不遑多讓。
社團上層講究的是和而不同,吵吵鬧鬧是常態,底層打打殺殺也不要緊。
可你不能真的去斬首別人地坐館呀!
你這讓江湖同道怎么看?
其實鄧伯的心里對林懷樂著紅鞋是不在乎的。
他是從雷洛時代走過來的老人,當年雷洛做的事情比林懷樂惡劣百倍。
老實講,現在的忠義信那群瘋子,都沒有雷洛做事情這么惡劣。
明明是華人大探長,卻制定規矩幫助毒販,毒害自己的同胞,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可那就是當時的底色。
鄧伯早就看透了,什么禮義仁智信,在江湖上可千萬不要講忠義。
賺錢第一!
哪怕林懷樂真的投奔了佐治那個鬼佬,鄧伯也不在乎。
但唯有一點,他不能斬首別家的社團坐館。
這犯了江湖大忌。
雷洛能夠橫推一個時代,是因為靠著絕對的武力壓制。
林懷樂能嗎?他背后的佐治能嗎?
香江可馬上要回歸了啊。
佐治敢把自己做出來的事情擺出來讓大家評論嗎?
他不敢!
所以林懷樂做事情是錯的。
“阿樂這個渾小子…不行,得讓他回來給我好好地解釋。”
鄧伯剛這么想,電話鈴聲又響起來了。
“怪了,今天的電話怎么這么多?”
鄧伯平日里唯恐自家的電話不多,害怕世人把他遺忘。
可現在,他真的不想要再接什么電話了。
然而沒有辦法,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又是一位老熟人,和興盛的神爺。
“老鄧,你們社團的林懷樂做事情太出格了。”
鄧伯心中大驚:
“你都知道了?”
神爺嘆道:
“你是和聯盛,我是和興盛,到底有一段香火情。”
“我跟你明說了吧,林懷樂做的事情江湖十大都知道了。”
鄧伯心底涌出一陣陣的恐慌:
“這是誰說出去的?”
神爺奇道:
“你還想要找人家麻煩?”
鄧伯嘆道:
“好歹這是我和聯盛的家事…”
神爺馬上打斷他的話:
“糊涂!”
“現在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這是大家的事情。”
“烏鴉當初弒主作亂,江湖同道的心思都是一樣,不能讓這種欺師滅祖的東西上位。”
“否則,江湖會大亂。”
“現在也是一樣的。”
“林懷樂背靠著鬼佬斬首新聯盛的算爆,要是他不付出代價。”
“那么,明天是不是輪到我和興盛地坐館了?”
“后天是不是就會變成洪興地坐館?”
“江湖十大誰能容他?”
鄧伯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你們的意思是什么?”
神爺很是平淡:
“我和興盛的意思是你們和聯盛給我們一個交代,林懷樂不能留。”
“其他人的意思我不知道。”
鄧伯苦笑道:
“我估計其他同道的意思也差不多。”
然而他問道,
“如果我和聯盛不能滿足你的要求呢?”
神爺淡漠道:
“咱們先禮后兵,我們已經把事情做到了明處,你們和聯盛準備與我們和興盛兵戎相見吧。”
鄧伯呆呆地看著手里的電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縱橫江湖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被人這么威脅過!
但是現在,他感受到了。
神爺不是說笑,他是來真的。
和興盛可是同和聯盛不一樣,龍頭的位置可以無限擔任的。
不巧得很,神爺就是這一期地坐館。他是真正的話事人!
鄧伯嘆了口氣,剛剛掛斷了電話,丁零鈴,電話又響了。
莫名地,鄧伯感到一陣陣的恐懼。
縱橫江湖的鄧伯,竟然不敢接電話了。
最終還是把電話給接了起來,又是一位老熟人,號碼幫的忠叔。
“老鄧,你們新聯盛的林懷樂好本事,竟然如此對待新聯盛。”
“人家剛剛選出來龍頭坐館,阿樂倒好,直接在算爆的酒吧門前槍擊了他。”
“說吧,你們和聯盛想要做什么?”
“想要把江湖十大的龍頭坐館們全部刺殺了嗎?”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鄧伯不敢聽忠叔的教訓,連忙道:
“林懷樂做的事情我也是剛剛知道,我們和聯盛會給江湖同道一個交代。”
忠叔一怔,旋即明白過來:
“看樣子有人給你們發了消息。”
“好!”
“你老鄧在江湖上還是有口碑的,我信你。”
“我號碼幫的要求不高,要么把林懷樂做掉,要么把他扔出公海,我們做掉他。”
“我等你的消息!”
嘟嘟嘟!
鄧伯一陣無名火起,因為林懷樂,這些江湖大佬們如此對他,簡直是羞辱!
掛斷電話之后,鄧伯發了狠,無論如何也得讓林懷樂回來解釋清楚。
可沒有等他打出去,一個個的電話打了進來。
江湖十大沒有一個遺漏,什么洪興、長樂、洪義,甚至東星的司徒,忠義信的連浩龍都打過電話來詢問。
鄧伯頭大無比,他深知,要是事情處理不好,和聯盛搞不好會倒。
好不容易把這些人安撫住,剛要喘氣,沒想到電話又響了。
鄧伯火氣直冒,江湖十大給他打電話也就罷了,人家有對等的實力,現在十大都打完了,還有誰有資格給自己打電話?
真以為他和聯盛肥鄧是病貓嗎?
不能忍啊!
“喂,我是鄧伯!”
鄧伯的語氣很沖。
“嘖,難怪林懷樂敢殺算爆。肥鄧,你很拽啊!”
一瞬間,鄧伯感覺天都塌了。
打來電話的竟然是西九龍總署的黃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