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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誘餌

  “自然是哪一路走的快,就先打哪一路。

  至于勝算嘛,那要接觸了之后,才能夠知道。

  不過從叛軍的行動速度來看,這幾股敵軍都不算精銳。

  從籌備出兵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都沒有完成兵力的集結。

  如果不是考慮到接下來收復廣西,需要提前削弱叛軍的有生力量,他們連集結兵力的機會都不會有。”

  李牧淡定的回答道。

  作為新生政權,本該是效率最高的時候,白蓮圣國的表現卻非常一般。

  其中固然有土司部隊拖了后腿的緣故,他們自身的組織能力欠缺,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戰場上兵貴神速,這種遲緩的集結,相當于自曝其短。

  如果不是需要叛軍把土司從山上忽悠下來,李牧早就對他們動手了。

  從搜集到的情報來看,上一次廉州之戰后,廣西土司之間又爆發了大規模內戰,軍事力量遭到進一步削弱。

  受實力削弱的影響,政治上也從和白蓮圣國共治廣西,淪落到依附白蓮圣國。

  接下來這一戰,倘若能夠順利收官,土司的軍事力量基本上就廢了。

  縱使有漏網之魚,那也阻擋不了改土歸流的大勢。

  白蓮圣國大營。

  看著從各地匯聚而來的兵馬,孔四六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統帥二十萬大軍,這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此前帶兵最多的時候也不過萬余人。

  步子一下子邁的這么大,對他的軍事指揮能力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在白蓮圣國內部,有過指揮二十萬大軍經驗的,也只有負責東征的平南王。

  就連負責的北伐的東平王,負責西征的鎮西王,麾下也沒有二十萬大軍。

  一下子成了圣國兵力第二多的統帥,除了最初的興奮外,剩下的全是煩惱。

  名義上有二十萬大軍,光土司的軍隊都占據了三分之二。

  真正的圣國嫡系武裝不過六七萬,其中還包括留守思明、南寧、潯州三府的老弱。

  刨除老弱之后,剩下的五萬部隊,也就接受過三四個月的基礎軍事訓練。

  沒有辦法,白蓮教從起兵到現在,還不到一年時間。

  能夠拿出這么多家底,已經非常不錯了。

  歷史上那么多農民起義,領導層比白蓮圣國優秀的,還真找不到幾個。

  表現出來的政治外交手段同樣不俗。

  看忽悠一眾廣西土司的操作就知道,他們是真有能力。

  不過再怎么秀操作,也是有瓶頸的。

  對內缺乏大量的文官治理地方,對外作戰又缺少武將。

  現在的主將,全是創業團隊的原始班底。

  戰爭能夠磨煉人,可將帥成長是需要時間的。

  在這個成長的過程中,需要進行不斷的淘汰篩選。

  偏偏白蓮圣國發展的太過順利,將領們來不及經歷挫折,就直接打起了巔峰賽。

  像這種數十萬人參加的大會戰,白蓮圣國已經打贏了一次廣東會戰。

  理論上來說,白蓮圣國贏得廣西會戰后,就可以全據兩廣之地。

  接著打贏湖廣會戰,再到江南地區發動一場大會戰,半壁江山就到手了。

  越是戰略意義巨大,就越不能容忍失敗,對前線將領造成的壓力也就越大。

  孔四六選擇分兵三路,既有后勤上的考慮,同樣也是兵馬太多指揮不過來。

  光潯州這邊的十萬大軍,調度起來他都感覺吃力。

  為了減少內部矛盾,避免爆發內戰,他不得不把有恩怨的土司分開。

  偏偏廣西土司之間的恩怨情仇,那是罄竹難書。

  不光白蓮教在挑起土司內斗,歷代中原王朝為了地方穩定,就沒少干這種事。

  往上追溯的話,相鄰土司之間,基本上都有過血海深仇。

  臨近幾個州府土司之間,還有互不兼容的地域矛盾。

  翻開廣西的地方志,三分之二的內容都在記錄土司內斗史。

  “好了,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

  今后我不希望看到,軍中再次發生械斗。

  如果再有人觸犯,老子不管是誰麾下的部將,一律軍法從事!”

  剛剛處理完一起糾紛的孔四六,對著一眾土司頭目訓斥道。

  為了方便指揮,也為了更好的拿捏這些土司。

  大寨土司的兵馬,都被他刻意進行了拆分,留在這里的只是一部分。

  另外的兵馬,被拆分到了另外兩路軍中。

  軍中實力就是話語權。

  手中的兵少了,這些大土司的傲氣,也削減了不少。

  相比第一次召開軍事會議,互相拍桌子的混亂場面,現在已經安分了很多。

  見一眾土司相互之間,依舊怒目而視,孔四六也知道讓大家放下仇恨不現實。

  白蓮圣國也不容許他們放下仇恨。

  真要是土司們關系和睦,那就不是一份征召令,就能夠把人召集過來賣命。

  只有土司持續內斗,才需要爭取他們的支持。

  誰敢不買賬,就先滅了誰。

  “別說本帥不給你們機會,只要打贏了這一仗,美人、土地、金銀珠寶通通都會有。

  誰能夠在大戰中立下首功,本帥親自奏請圣皇,冊封其為知府,執掌一府之地的軍政大權。

  孟慶豐、楊靖淵、侯翔宇,本帥令你們三人率領本部兵馬,充當大軍的先鋒。

  遇到敵軍小股兵力,直接予以殲滅。

  倘若碰上敵軍主力,無需和他們硬碰,等待主力大軍即可。”

  聽到孔四六的命令,孟楊侯三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槍打出頭鳥,在哪兒都適用。

  隨著廉州之戰的失敗,廣西土司內斗的實力對比,也發生了洗牌。

  現在就數他們三家實力最為雄厚,擁有最多的人口和軍隊,占據著最廣闊的土地。

  哪怕進入營中后,三人極力控制部將不要生事,還是被主帥給惦記上了。

  “末將得令!”

  “末將得令!”

  “末將得令!”

  從有氣無力的回答聲中,就可以聽出三人有多么不情愿。

  充當先鋒部隊,看似受到了重用,實際上是在拿腦袋換軍功。

  前面和廉州的官軍交過手,他們非常清楚敵人有多棘手。

  稍有不慎,在戰場上翻了車,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煙消云散。

  可惜這里是軍中,敢抗命的話,立即就會人頭落地。

  “兩位請留步!”

  出了帥營,孟慶豐急忙開口叫住了準備離去的楊侯二人。

  “孟兄叫住我們,所為何事?”

  楊靖淵疑惑的問道。

  他們三家都是老牌土司,可相互之間并無交情,恩怨到手積累了一堆。

  就在上個月,大家還各自帶著一群小弟干仗。

  “楊兄、侯兄,不知二位對這一戰怎么看?”

  孟慶豐開口反問道。

  坦率的說,這種地方不適合討論軍事話題。

  怎奈三人缺乏足夠的信任,倘若開口邀請去自家帥營,人家還會懷疑他心懷叵測。

  “當然是站著看!

  軍令都接了下來,除了執行命令之外,我們還能怎么辦?”

  侯翔宇沒好氣的說道。

  想要挑撥他鬧事,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白蓮圣國勢大,他們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就盼著白蓮圣國早點兒遷都離開。

  一旦行政中心遠離了廣西,對他們的打壓也就不復存在了。

  相比中原大地,嶺南終歸還是太過偏僻,無法成為政治中心。

  “侯兄,有事好商量,接下來我們還要一起充當先鋒。

  到了戰場上,少不了需要同舟共濟。

  若是因為一些誤會,產生了隔閡,那就不好了。”

  楊靖淵開口打圓場道。

  內心深處,他早就開始罵娘了。

  讓他們這些矛盾重重的主,一起充當大軍的先鋒。

  相互監督的目的是達到了,問題是該怎么配合啊?

  縱使上面的將領知道顧全大局,下面的小兵也能保持理性么?

  仇恨的力量是巨大的,搞不好就會有人給隊友捅刀子。

  別人怎么想他不知情,反正他是不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給隊友。

  “楊兄說的沒錯,現在我們需要同舟共濟。

  廉州那幫官軍,可不是普通的官軍。

  從搜集的情報得知,淮安營和揚州營都是勛貴的嫡系力量,主將分別出自勛貴中最顯赫的景李兩家。

  想來侯兄,對這兩個家族不會陌生。

  有這樣的背景,揚州營和淮安營獲得資源,不是普通大虞官軍能比的。

  主帥同樣是熟讀兵書,精通各種兵法。

  遇到這樣的敵人,再怎么重視也不為過。

  上一次廉州大戰,你們沒有過來,我可是親自領教過他們的厲害。

  十萬大軍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內,就被敵人正面打崩潰。

  這其中固然有戰象受驚,給我軍造成混亂的緣故,更多還是敵軍的戰斗力太強了。

  我們率領的前鋒部隊,絕對不是敵人對手。

  一旦同敵人的主力發生遭遇戰,恐怕連跑路都困難。

  畢竟,敵人是有騎兵部隊的。

  雖然我們也有騎兵,但平常訓練的太少,雙方的戰斗力差距明顯。”

  孟慶豐心有余悸的說道。

  騎兵太過燒錢,廣西又多山地,只有少數土司配備了騎兵。

  這些騎兵只能說騎術不錯,想要長期脫產訓練,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他們這樣大土司,一樣養不起完全脫產的騎兵。

  事實上,養的起也不敢養。

  平常時期小打小鬧,沒人理會他們。

  敢厲兵秣馬,錦衣衛和地方官府可不是吃閑飯的,早就上報朝廷派兵圍剿了。

  哪怕拉出一百騎兵,在外面溜上一圈,都有有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解決不了所有的土司,不等于剿滅一兩家土司,也搞不定。

  騎兵所需的甲胄,更是不用指望。

  大虞朝對鎧甲管制非常嚴格,即便是有錢,也別想買到貨。

  一直到白蓮教造反,束縛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才被打開。

  養尊處優了上百年,世襲下來的土司,大都被養廢了。

  有野心擴充軍備的是少數,有野心又有能力的,那就更少了。

  他們三個算是兼顧了野心和能力,架不住家底太過薄弱。

  為了在一眾土司中脫穎而出,就已經耗盡家財。

  想要更進一步,除非占據更多的土地,獲得更多的人口。

  “孟慶豐,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光我們三家不是官軍的對手,可這次白蓮圣國出動了四十萬大軍。

  就算給他們打個對折,最少也有二十萬大軍。

  對面的官軍兵力不過區區三萬,其中半數以上,還是衛所部隊。

  真實能打的也不過那么一萬多精兵,我們就算是五個換一個,能夠耗死敵人!”

  侯翔宇一臉不屑的說道。

  最近這些日子,他可是兼并了好幾個寨子,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如果不是白蓮圣國出手干涉,沒準他就是廣西最大的土司了。

  軍事上的勝利,讓他對其他土司產生了鄙視。

  哪怕孟氏這種老牌土司,現在他也不放在眼里。

  “侯兄有信心就好,接下來的大戰,就拜托侯兄了!”

  孟慶豐強忍著怒意說道。

  原本他還想著三家聯合,在大戰中爭奪更大的話語權,看到隊友的表現后,他當即決定改變計劃。

  戰爭總是需要炮灰的,他們這些土司聯軍,就是白蓮圣國找的炮灰。

  想要保住自家的族人,那就只能讓其他土司去犧牲。

  一旁的楊靖淵同樣看出了苗頭,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出來打圓場。

  在過去的歲月里,各家積累的矛盾太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化解的。

  這種攤開說的還好,最怕嘴上答應好好的,到了戰場上又突然變卦。

  聽到親兵匯報,三人會面后不歡而散,孔四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讓土司內斗,這是白蓮圣國的國策。

  只要圣都一天在廣西,壓制土司的國策,就不容許更改。

  除了政治需要外,一眾圣國高層在崛起之前,也沒少受土司的欺負。

  這些土司,不僅禁止他們往寨子里傳教,還經常派人在道路上設卡收費。

  當年他販賣私鹽的時候,超過一半的利潤,都被這些家伙拿走了。

  偶爾討價還價,還會遭到毒打。

  保護費不是土司親自去收,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他們自然不會當成一回事。

  可對當事人來說,事情過去的再久,梁子終歸還是結下了。

  昔日壓榨他們的官員、士紳,都遭到了清算,怎么會缺席這些土司。

  為了大局著想,不方便直接出手報復,但暗地里的手段卻從來沒停過。

  雙方的盟友關系,從奪取廣西的那一刻開始,就漸漸變了質。

  “侯爺,這些人矛盾重重,到了戰場上怕是要吃大虧。

  如果前鋒大軍失利,對軍心士氣來說,將是一次沉重打擊!”

  一旁的周師爺委婉提醒道。

  借刀殺人可以,但官軍這把刀,背面也開了鋒。

  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

  “放心好了,本侯早有準備。

  為了這次大戰,我可是向圣皇要了三千騎兵,全部都是教中的精銳。

  這些先鋒部隊,只是放出去的誘餌,就等著敵人上鉤。

  不怕敵人吃掉他們,就怕敵人不上鉤,直接據城而守。

  廉州城不算堅固,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拿下的。

  倘若大戰陷入僵持狀態,二十萬大軍每天的消耗,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圣庫中的物資儲備有限,偏偏廣西的交通閉塞,湖廣和廣東的物資運回來損耗太大。

  估摸著等打完這一仗,圣國就要遷都了!”

  孔四六搖了搖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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